“好,”于是他轻轻地应了,眼睛弯成一个柔和的纹路,“那麻烦谢老师也把我的收起来吧,晚上我们一起吃,可不要被别人发现了。” 小谢老师身负重任,紧张而生涩地抿起唇笑了一下:“嗯!” 他拿去房间里,认认真真地把炸鸡盒堆在床头柜上,四面都用绒绒的照片围起来,才放心地出门去;推开房门时齐胤正好端着最后一盘菜出来,俩人对视,均愣了一下,齐胤还能不知道他在干嘛,眼不见心不烦地背过身:“快洗手吃饭!” 三人坐在一起,无可避免地又聊到今天的新闻,季恕将之前在老何家门口见过何宣云的事情说了,末了又道:“他们看上去好像不太愉快。” 齐胤一点也不惊讶:“是吗?我早就觉得,何宣云和谁都聊不来,感觉她见到狗都得骂一句。” 季恕心想这倒一点也不夸张,何宣云确实是对老何那一院子猫狗嗤之以鼻的样子;他又想起那天何宣云穿得珠光宝气,比明星还像明星,反观老何,几件破破烂烂的棉袄翻来覆去穿,俩人站在一起,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半点相似也看不出来,更别提像父女了。 旁边的谢今朝喝了口汤,冷不防道:“她和雅雅,吵过架。” “也正常,”齐胤还是提不起兴趣的样子,估计早前和何宣云共事时留下的阴影至今未消,“雅雅那团最后黄了,她得负一半以上的责任,能心平气和聊天才有鬼了。” “不是这个,”谢今朝摇头,“因为肥宝,何经纪没带她走。” 肥宝就是绒绒留下的那只小狗,季恕曾和它在宠物餐厅里有过一面之缘,狗如其名,从小就比别的狗能吃,因为经常出现在时雅雅的社交平台里,获得了一众粉丝,季恕不太了解,但齐胤可是一清二楚,他终于诧异地挑起眉毛:“何宣云是不是有点毛病,还真跟狗过不去啊?” 旁边季恕想起自己见过的那只大金毛,深感谢今朝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巨大的信息量快把他给砸晕了:“没带走?她难不成还想把整个Miracle挖过去不成么?” 他是公司里少数知道Miracle解散有内情的人,当时公司对外界统一宣称是合约到期,但那时STAR也正逢低谷,杨明大概是为了让他这个做队长的心里有数,便将后面的弯弯绕绕挑拣着和他说了。 他本以为被挖角便是全部,再加上后来时雅雅独立出来开了个人工作室,明面上看,几位成员发展得也都不错,便没再关注,今天这么一听,竟然还有隐情吗? “我有点印象,”齐胤回忆着道,“何宣云当时最属意的确实是雅雅这个队长,只不过后来莫名其妙就放弃了,我还以为是雅雅自己不愿意,因为我们俩谈过一次这事,当时打算是她要来的话,我亲自带她,她也拒绝了。” “这是一方面。”谢今朝说,“我和雅雅吃饭,她说何经纪、有个私人要求,艺人不能养宠物,连苍蝇也不行。” 这要求其实很不人道,因为演艺职业算是心理疾病高发区,外面红毯上走的光鲜亮丽大明星背地里一嗑一把药的比比皆是,心理医生偶尔也会建议这些人养点花草宠物之类的缓解压力和焦虑;连季恕之前那小公寓都被李知行他们放了两缸金鱼,何宣云作为一个知名经纪,手伸得这么长,实在显得有些过分了。 “咦,好变态,”齐胤嘀咕了一句,又洋洋得意起来,“宝,这么一比是不是就知道我好了?” 谢今朝不搭理他,转移话题说:“我吃饱了。” “吃多少啊就饱了?” 齐胤果然被他带跑,将信将疑地看他碗里还剩一小半的粥,又确认一遍他确实不吃了,随后半点不嫌弃地倒进自己碗里吃剩饭,一边吃一边小声嘟囔:“在哪儿都是吃剩饭的命,你们家圆圆都比你吃得多!” 不远处埋头干饭的圆圆猫:“喵?” 刚好听到这句话的季圆圆:“……” 他默默放下喝空的碗:“我也饱了。” 季恕正心想今晚再过来一定得跑几圈,顺便回头买个猫用跑步机送过来,手机就突然振动,且说谁来谁,有段时间没联系的老何给他打电话,声音听起来虚虚的:“季恕,你明天有空吗?” “有的爷爷,”他没避着其他两人,直接应道,“怎么了?” 老何又是支支吾吾半天,最后长出一口气,问道:“上次咱们去的那个餐厅,你能不能带我去一次?我刚问了宋楠,她还在外面出差。” 电话漏音,谢今朝和齐胤都看过来,季恕愣了一下,反问:“可以是可以,但就我们两个人吗?” “还有其他人愿意来?”老何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紧张,“不是我想吃,是院里有只狗老得不行了,医生说可能撑不到过完这个年,我想带它出去转转。” “要是有其他人也来就最好了,”他絮絮地交代,“你放心,这只狗懂事,什么都会,它前主人是乡下种地的,后来年纪大了,它主人也老了,养不动了,才想送它去个好人家里养老,不过老狗没什么人愿意要,最后送到了我这儿。” “人家愿意给我养是信任我,”老何最后说,“我不能辜负这份信任。” 季恕喉间有些哽,没说出什么,最后应下:“好。” ---- 记得小时候在爷爷家住,隔壁楼邻居爷爷有条腊肠狗,腿短短的,皮毛又亮又滑,而且非常非常聪明,感觉比那个时候六七岁的我聪明吧(),我每天都和小狗在楼下玩,那段时间是我人生最无忧无虑的时间。 后来狗年纪大了,因为城市里面地方小,就托人送到乡下去养老了,想让它在最后的时光里过得自由一点,到现在应该已经去世了很久,写这篇文的时候总是想到它还有两个爷爷,写出老何,多少也有他们的影子。 上礼拜去爷爷家里,爷爷突然跟我说邻居爷爷不在了,当时懵了一下,很久没吭声,最近那种很淡的难过才漫上来,从生到死真是个短暂的过程啊,我闭上眼还能想起六七岁和小狗玩捉迷藏,两位老人坐在马扎上扇扇子,看着我笑。 怎么就长大了。
第57章 窥破 ===== 电话挂断,有好一阵没人说话,齐胤转过头,饭也吃不下去了,小心翼翼地偷瞄谢今朝的脸色;他想起季恕似乎并不知道身边的人还和另外一只小狗有段难以忘却的过往,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先将话题揭过,准备私下里再和对方聊:“哎我听说——” 他话刚起一个头,就被谢今朝给打断了,对方转头,直视着季恕有点躲闪的眼睛:“是上次那只,欢欢吗?” “什么欢欢?” 齐胤上次来得晚,只见到了他们两人,此时十分纳闷,并且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又被孤立了,他暗下决心,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加入这俩人的话题,结果季恕下一刻答:“不是,不是小灰,是另外一只。” “……什么小灰?” 怎么说的是华国话他一个字也听不懂啊? 齐经纪生动形象诠释了什么叫就算挤进去也是局外人,他好不容易插/进去话,结果还被他家崽嫌弃,只见谢今朝慢吞吞地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 “你告诉我我不就知道了吗!” 季恕连忙在旁边打圆场:“欢欢和小灰是同一只哈士奇,之前我们那次在宠物餐厅偶遇的时候谢老师见过……但刚刚电话里说的不是那一只。” 这下谢今朝和齐胤都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前者想了想,道:“我可以,问一下雅雅,让她带肥宝来。” 季恕听得懂,知道对方这是要帮忙,毕竟看老何电话里的意思,应该也想人多一些,送这小狗最后一程;但他没立刻答应,藏在桌下的手微微攥紧,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竟问:“你要不要也……” “季恕!”齐胤顾不得许多,厉声地打断他,声音仔细听,竟然有些许颤抖,“今朝不能——” 他这句话没能说完,像被掐了嗓的大公鸡,戛然而止,停在最高昂处;但屋里剩下的两个人都没什么表情,季恕掌心湿漉漉的,仍然坚定地将这句话说完了:“谢老师,你想去吗?” 谢今朝这次有反应了,他轻飘飘点头,浑然不觉自己接下来的话有多石破天惊:“好啊。” 齐胤的眼睛又一次瞪大了,几乎以为自己是幻听,他见了鬼似的,视线在另外两个人之间来回扫,最后停在谢今朝身上,喉结上下滚动,声带紧得出奇:“宝,你刚才说什么?” 季恕的眼睛慢慢亮起来,像看到黎明的曙光;他知道面对伤疤其实是困难的,也在刚刚那一瞬间替谢今朝想好了一万个拒绝的理由,却独独没想到对方真的会选择第一万零一种,他油然生出一种被信任的错觉,直到谢今朝又说:“我做好准备了。” 准备什么? 他猝然抬头,却发现说这话的人并没看自己,而是望着齐胤,后者别过头,牙关紧咬,罕见地抗拒对视,却又在谢今朝平静无波的目光里败下阵来,近乎狼狈地抹了把脸,低声道:“我不想你做这种准备。” 两人的对话断续,可季恕却奇迹般地听懂了:谢今朝的生活从捡到猫开始重启,相处的过程也是不断温习面对死亡的过程,就连他此时答应去看望一只油尽灯枯的狗也是其中一环。 并不是像他所想的那样重新鼓起面对的勇气,谢今朝从头至尾没改变过分毫,只是做好了为离别而心碎绝望的准备。 他的心忽然沉下来,暗中嘲弄自己的自作多情,谢今朝好似没发现桌上的暗流涌动,自顾自拿起手机联系时雅雅。 临近年关,对方大约也没什么通告,再加上之前曾和老何有一面之缘,很快地答应下来,问了时间,就说自己明天会带着肥宝去;挂断电话之后的房间安静得吓人,过了会儿,齐胤无言地端着碗站起身,看样子是想笑,但只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我去洗碗。” 季恕也站起来:“我来吧。” “不用,”齐胤轻声地制止了,停顿片刻,又莫名改变了主意,“……也行,那你来。” 两人沉默地一前一后走进厨房,齐胤出神地凝望了一会儿细弱的水流,突然说:“你谢老师以前养过一只狗,叫绒绒,是肥宝的亲妈。” 尽管季恕已经单方面知道这件事很久,但还是第一次听别人主动说起,他“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在听,一片涓涓水声里,他听到齐胤继续讲:“今朝他……很喜欢绒绒,但是后来绒绒生了挺严重的病,我们尝试过很多方法去治,结果最后也没能留住,从那之后,他就有点、怎么说呢,有点害怕这些东西了。” “……当时他工作已经很忙了,绒绒病到后期,医生说已经无力回天,拖着也只是让小狗受罪,我们都不敢告诉他;但他突然就自己跑到医院去,谁也没说,最后选了宠物安乐,我们赶到的时候,绒绒就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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