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宣云和齐胤隶属于同个公司,比他晚来两三年,早先还曾一起工作过一段时间,只不过因为理念不同所以向来不太对付;后来齐胤调去做谢今朝的专属经纪,何宣云则负责公司旗下新开拓的偶像艺人部门,至此就再没什么交往,只知道对方现在混得风生水起,明面上看,竟然也和一些资深经纪差不多了。 谢今朝对他们经纪人之间的事不太了解,但对何宣云这个名字却是有印象的,他不算太费力地回想了一下,就问:“雅雅她那个——” “嗯。”齐胤点头,“时雅雅之前那个团有两个现在在她手下工作。” 谢今朝有好一阵没说话,倒是齐胤难得地一直皱着眉头:“何宣云一直都有点偏激,对于这种抢别家人的事做得很熟,尤其像季恕这种没什么水花的小团体,团里总会有人不甘于现状想往上爬,很好让她得手。” 齐胤顿了一下,没说更多,因为其实这种事业内常见,甚至被挖墙脚的公司一方也不见得就不乐意,反正是没前途的艺人,转手出去总比砸手里强,像之前时雅雅那两个队友就是如此,是双方公司洽谈过的结果。 一方要钱,一方要人,艺人本身又能借此制造一些话题,三赢的事,没理由不答应,只是苦了Miracle,原本定的合约期限最后也因此没到期就散了。 谢今朝眨了眨眼睛,消化这些东西对他来说不算难:“但STAR,关系还不错。” “是吗?”齐胤举着手机在和季恕联络,听了这话表情也还是淡淡的,“希望如此吧。” - 此时,坐在车上的季恕也收到齐胤的消息,对方大意是让他先别着急,然后说了些何宣云的情况给他参考,言语间偏袒的意思十分明显;他收下这个人情,刚回了句“谢谢”,那边钟悦的电话就又拨进来,倒是比片刻前冷静不少:“队长,你别急了,路上小心。” “嗯,我马上到了。”季恕盯着路况,随口说,“星星是不是在你旁边呢,叫他接电话。” 他听见钟悦低声地嘟囔了几句什么,过了会儿电话就被李知行接起来,声音低哑,透着一股疲倦:“麻烦你又跑回来。” “靠,”钟悦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声音连季恕都能听见,只听他在电话那头叫道,“李知行,你是真不想和我们一起了是不是,连队长你都不愿意叫一声了?” 季恕想开口,但李知行已经深吸了一口气,看样子也忍了够久,竟直接道:“是又怎么样,钟悦,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家里有矿是个富二代啊?你在娱乐圈浑水摸鱼当小透明那是你自己乐意,因为你知道就算你什么都不做,哪怕回家当个米虫你姐也能养你,我呢?甚至季恕呢?你想过没有!” 电话那头只剩下呼哧呼哧的喘气声,钟悦和李知行像两头斗败的小兽,谁也不肯让着谁,最后还是季恕道:“知行,你真这么想吗?” 李知行沉默良久,扯起一边嘴角,声音却很冷:“你不是早就猜到了。” 季恕回想起最开始他们坐在车上,是对方第一个提出要去拍戏,很轻地闭上了眼睛:“我以为你只是找到了更想做的事情。” 所以他没拦,同样看出些端倪的慕鹤轩也没拦,只是没想到,原来对方要的不止是这些而已。 载着季恕的车很快开到公司楼下,他刷卡走进电梯,再一开门就看见红着眼圈的钟悦蹲在会议室门口,而李知行则坐在最里头,里面还乱七八糟的散了一堆资料,一看就是刚发生过冲突。 事发突然,杨明还在外面,要过一会儿才能到,他左右看了看,捡起散在地上的几张照片,随便拉了张椅子坐下,叫道:“钟儿,去,帮我倒杯水。” 钟悦跟个认主的小狗似的,闻声抹了把脸,鼻音很重地“嗯”了一声,拉开门去旁边的茶水间了;会议室里只剩下他和李知行两人,后者左脸有点红,表情也臭,见钟悦走了,主动开口道:“你支走他也没用,该说的我都说了。” 季恕跟没听见似的,一张张翻他捡到的照片:大约是狗仔偷拍,两人的脸并不算清晰,但也足够辨认出特征,先前被发到网上的也是这么几张。 他看着最后一张上面李知行苍白冷淡的模糊侧脸,没吭声,旁边李知行却急了,不乐意让他看似的,硬邦邦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就快说,等会儿那傻子进来了。” 季队长对他团内成员相互进行的这种幼稚语言攻击没什么意见,他慢吞吞地盯着最后一张照片看了很久,才驴唇不对马嘴地问了句:“我记得你有洁癖。” 李知行不明所以:“怎么?” “没怎么。” 季恕看照片上李知行和何宣云俩人中间恨不得隔八百米的那样儿,又看了看对面的李知行因为和钟悦打架滚的满身灰尘,沉默了几秒:“你真想跳槽啊?” “当然,”李知行冷酷道,“我又没说气话。” ---- 李知行:气死我了。
第54章 观星 ===== “砰”的一声,钟悦从屋外推门进来,手忙脚乱地拿着三个纸杯,一杯热牛奶两杯橙汁,打断了季恕将要说出口的话;他先把热牛奶递给季恕,在后者略显诧异的目光里低声解释:“没热水了,冷的不健康。” 随即,又拿着两杯一模一样的橙汁,走到李知行面前坐下。 李知行似乎被他这一连套动作打了个措手不及,脸上浮现出一丝错愕,原本垂在身侧的手也下意识抬起,要去拿,结果钟悦翻了他一个白眼,趴在桌子上特别护食地把两杯橙汁都圈在怀里,恶声恶气地说:“我说要给你喝了?少自作多情了你!” 季恕轻咳了一声,移开的脸上有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李知行是队里出了名的不喝白水,平常钟悦出门就爱偷偷摸摸给他带乱七八糟的饮料果汁,两人还因为这个被杨明训了不知多少次,这小孩就是故意的。 那边,钟悦尤嫌不够似的,把两杯橙汁全灌了下去,清甜的汁水下肚,化成眼里似有若无的潮气,他打了个嗝,伤心欲绝又小气巴拉地说:“我才不给叛徒喝!” 李知行:“……” “幼稚。”他冷冷地撇开头。 “行了,”季恕看够了戏,才慢条斯理地拉架,他憋着笑,装出一幅端正面孔,“还好只是被拍几张照片,我来的时候看了一下,不算特别大的问题,只不过后续难免要落下话柄……下不为例。李知行,你自己捅的篓子自己去跟老杨说啊,我可懒得管,一堆行李还没拆封呢。” 李知行愣了一下,半晌才听明白季恕的意思,他手掌倏地攥紧了,过了会儿,干巴巴地道:“哦。” “什么下不为例?”钟悦还没反应过来,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是没有下次了!他都想跳——” “傻子,”季恕骂他,终于没忍住笑,来时一整路的提心吊胆和沉重散去,他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指着照片道,“李知行恨不得离何宣云八百米,表情像对方欠他五个亿似的,你对你未来老板这个脸色啊?” “啊?”钟悦懵了,“你是说,他不走?可是刚刚你问他,他都承认了。” “说起来这个,”季恕翻身坐起,揪着他耳朵骂,“钟悦,上次我是不是就跟你说,遇到事情不要冲动,你揍我一拳还不够,现在还准备打个遍是不是?我都不用猜!肯定是你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打架,我要是星星我也不说,气死你得了!” 钟悦被他训得好委屈,捧着自己耳朵敢怒不敢言——因为确实也不占理,季恕说得一点没错,他看了照片就急火攻心,根本没听李知行说的话,现在想想,对方确实是数度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 他被季恕骂的间隙里,突然想:要是季恕没来,没看出端倪,是不是李知行就真准备顺水推舟,跟别人走了? 这念头让他忍不住偷瞄坐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李知行,后者从刚刚季恕说完话就再也没吭过声,低着头抠自己手指甲,注意到他目光,抬起头凶巴巴地说:“看什么看!” “对不起。”他被吓了一跳,老老实实地道歉,又犹豫着说,“你真是气我的?” “我气你有什么好处?” 李知行皮笑肉不笑:“钟悦,我没那闲工夫,我刚刚就算生气,也没说一句假话,我是真的不想像现在这样,一辈子高不成低不就地当个普通人,我抓住我能抓到的机会有什么错?拍戏也好跳槽也罢,谁不想变得更好啊?” 李知行声音里有很弱的哭腔,他闭上眼平复了一下,突然又没头没尾地说:“何宣云找我找了好几次,劝我跟她干,说呆在STAR没前途,只会消磨自己的志气,等到咱们这合约结束,一切就都晚了,我觉得她说得对,人是该给自己留后路……但我真没想着走。” “我可以去做其他所有我能做的,但是这个团的名额是我没日没夜唱歌练舞拼出来的,就算真的哪天坚持不下去,我也得亲眼看着它倒了才能瞑目。” “队长,”他转头看着季恕,很轻地笑了一下,“那颗星我没摘到,对不起啊。” 季恕呼吸很轻微地一滞,几乎刹那间懂对方在说什么,STAR刚成团的时候李知行是最兴奋激动的那个,当时四人搬到公寓里住,两人分在一个房间,深夜都睡不着,年轻一点的李知行面庞青涩,带着刚出道对未来的向往,坐起来望着窗边的月亮说:“队长,早晚有一天,我们这颗星星,会比月亮还亮!” 当时正是满月,两人趴在阳台晒月光,那时候的季恕还不能很好地当一个成熟懂事的队长,他托着腮,出神地望着月亮旁边一颗很亮的星星,闻声笑道:“哪一颗,是现在西南方眨眼睛的那个吗?看上去好像是很亮。” 李知行也学他托腮看去,但是却否定了,他望着万千星辰,轻声回答:“哪颗都不是,我们自成一派,肯定宇宙间群星都不如!” “万一就是有呢,有别的星星比我们还要亮?” “那就摘下来,”年轻的未被残酷现实磋磨的李知行仰起脸,毫不犹豫,“把最亮的那颗摘下来,只做我们的私有。” 后来最辉煌的时候,STAR确实如他所说,能让宇宙都为之黯淡,但年少的愿望如同摩天轮里稍纵即逝的最高点,他们是天上摇曳而过的拖尾流星,尚没来得及碰到别的哪颗,就惨烈地沉没,变成了许愿都来不及的废弃品。 时间过去,季恕深深望向走上不同道路的队友,他骤然生出一种十分强烈的无力感,即使现在大家都站在这里,他也几乎可以预见四分五裂的终局。 可是他不甘心,他的人生里时常出现这种情绪,例如年少夺去他一切的那场车祸,福利院里压垮了邱瀚海的昂贵医药费,舞台前后谢今朝冷淡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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