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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双凶恶的血瞳骇然睁大，消瘦的身躯仿佛有了蓬勃的生机，青褐色的皮肤渗着怪异的惨白，透薄的黏膜呈大面积地脱落，扁平的鼻孔宛如生存在黑夜里的蝙蝠。胸前布满密密麻麻的鳞片，身体前倾的幅度颇大，只要细心看，就能发现他们的脊椎是歪斜扭曲的，所以他们的下身才会被固定在单薄的铁柱上。 他们头部歪斜，胸口暗青的鳞片慢慢扎入骨骼，伴随着骨头 碾碎的闷响，怪物们的手臂古怪的抽搐抖动了几下，只见他们胸膛裂开一个匪夷所思的弧度，露出白森森的尖牙，牙齿的长宽度更是以骨头的肋骨大小来衡量。 “我艹！”宸羽不由震惊爆了句粗，倘若当年郑晴羽是以这种方式复活沈亦然的话，也实在太冒险，他恼怒不已地张开右手，摄魂鞭凭空出现，双目赤红。 怪物突然张开血盘大口，尖厉的獠牙犹如食人花般地绽开，里面难以名状的急切涌出数条，悚目惊心的肉藤，颠顿地上下摇曳，风驰电掣地急躁向沈亦然扑来，大快朵颐地品尝眼前鲜嫩的食物。 沈亦然即便之前跟宸羽办案，见过不少这种恐怖的生物，但前所未有的恐怖依然令他心神颤栗，他迫切朝宸羽大喊：“别看！” 宸羽喉咙干涉，顿时觉得呼吸困难，他纵然见过无数生死离别，然而回忆里最蚀骨痛心的画面又再次和现在重叠，他不忍回忆起那个困囿自己的过去，更不想记起他的死。似曾相似的情景不约而同地再次发生。 他万般不情愿地闭上双目，刹那封闭自己的耳识跟眼识。纵然不得，只能不看不听，贸然的冲动，他们两人都活不来。 猩红的血藤像蟒蛇般侵蚀他的血肉，蚕食他的骨髓，沈亦然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声痛息，噬心的剧痛使他全身肌肉止不住地觳觫抽搐。 意识渐模糊，他努力睁眼想看清宸羽英俊的面容，然而大脑已经陷入麻痹的状态，大量的失血过多，牵制了沈亦然最后的理智，缠绕在颈脖上的血藤肆无忌惮地剖开他的浅薄的皮肤，吸食他幼嫩的神经。 胸骨断裂，肺部刺穿，鲜血迸涌蹿起，沈亦然猛地吐出一口血，轰然倒地不起。他极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目光涣散地望着宸羽，身体温度持续下降，半晌，餍足的动静趋于平静。 宸羽睁眼望向躺在血泊中的沈亦然，昔日放在心尖上的人，如今却只剩下一副枯黄干皱的躯壳，他异常沉静地大步走到沈亦然跟前，半蹲下身，抬手用指腹轻柔地触摸沈亦然的脸，目光不禁停留在他澄澈柔润的眼睛，那里噙着沈亦然的执着，他的温情，即使失去生气，也纯如美酒，轻轻一瞥便揉碎宸羽的心。 他单膝跪地，俯身凑近沈亦然的额头，用冰冷的唇轻轻拭过他绒毛般顺软的头发：“等我。” 一言甫毕，他大步流星地走向地下通道，两张晶莹冰寒的冰床，周围弥漫着凛凛白雾，在阴暗中甚是耀眼。宸羽瞳孔倏地缩张，疾步上前，发现冰床上空无一人，仅剩下用血迹写下的时辰八字，及生前使用之物。 一把玲珑玉扇。 如今咒语失败，自己万年来的坚持也落空了。 宸羽骗他，从沈子妍死后，他一直处心积虑地循循诱导沈亦然行使复生咒，在沈亦然有丁点执行的苗头，更是偷梁换柱。 他本以为......本以为能顺利复活王然，偷偷地看那个人一眼。自己便能心甘情愿地陪沈亦然去死。 他不会原谅他的，而他亦不配得到宽恕。 忽然身后传来“踏踏”的脚步声，一快一慢，节奏很不协调。 宸羽眯了眯眼，端详地看着潜藏在黑暗中的怪物，它匍匐在地，像蛇形动物似的，贴地爬行，每摩擦一步，留下血红的痕迹，它慢慢地爬蜒到宸羽的方向，借着微弱的光线，宸羽才看清它的真面目。 低劣的说，它不是一只怪物，只是个长了两只手的肉球。 宸羽瞪了一样，右手一抖，长鞭直卷，犹如刀锋般犀利的鞭身，凌厉地把它一分为二。 他木然地站在冰床边，眼里情不自禁地浮起一层朦胧的水气，自嘲地笑了笑。 报应，还真是报应。 静了片刻，心理的郁结似乎压抑的太久，以至于哭都哭不出来，疼到极致大概已经消释了七情六欲的桎梏了吧。 这时，一股熟悉的气息飘然而至，他心口无端悸动，脸色微变，来不及回身望去，沈亦然阴沉煞白的脸，无声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手里拿着一把玲珑玉扇，戟指怒目地看着宸羽，眼眶洇着一片血红，宸羽从未见过他如此动怒失态的模样。 他白净的脸上沾着殷红的血，柔美的五官即使如何的狼狈，也依旧修雅清冷。他猛地揪住宸羽的衣领，额头搏动的青筋，彰显着他不可抑制的怒意。 沈亦然咬牙切齿道：“你骗我！你竟敢骗我！！” 积聚在眼圈滚动的泪水，悄然落下，宸羽忽地笑了，上天果真对他不薄，开了如此大得一个玩笑。 命运的齿轮在无声的转动，沈亦然是他，他则是沈亦然。
第155章 决裂 ====== 黑暗中，四面八方的烛光骤然亮起，暖黄色的火光在无形的摇曳摆动，忽明忽暗。 渗入咒文的鲜血，正以惊人的速度回溯到沈亦然的体内，胸口及颈部的伤口也在迅速的自我愈合。 此刻，蛰伏在暗影下青萎的脸孔慢慢地恢复饱满健康，沈亦然混沌的大脑似乎恢复了知觉，死沉的眼眸瞬间闪过一丝柔光，涣散地聚焦回神。耳边声响似乎在无限放大，隐约间，他似乎能清晰听到冰冷的血液回流到身体里的身影，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冷凛感，仿佛蓄势待发的生命力，顷刻灌满全身。 肢体率先有知觉的是手指，他微微地抬起做右手的食指，停滞的呼吸骤然恢复平缓，静止的心跳猛地如擂鼓般有力地跳动了起来。他眼皮微颤，低低地吸了口凉气，即使躺在冰冷的地面，沈亦然也不觉得难受，他不确定地眨了眨眼，才艰难地撑起身来。 半晌，思维跟活动能力都恢复如初，沈亦然抖擞走了两步，蓦然一股奇异的力量在他体内游移注入，沈亦然顿时觉得身体前所未有的舒服，好像活了28年的躯壳在此刻才真正的属于自己。 他以为复生咒成功了，眉梢忻悦，环视周围抬眼看了看周围，寻找宸羽的身影。 不在？难道在地下通道？ 他捡起地上的弯刀，步履轻快地走到昏暗的地下通道，只见宸羽站在透明的冰床边，莹暖的烛光下，他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手里攥着把莹澈温润的扇子，眼底糅合着深切的伤恸与绝望。 沈亦然才如梦初醒，那个冷心冷肺的人从头到尾都在利用自己，先前揣测可疑的线索此刻都严丝密合地贯串联系起来，姑母的死，以及他虚情假意的态度，吊足他的心。 而他，至此至终只不过是故人的替身，不，或许只是宸羽日常泄欲的工具。 宸羽初始接近他的目的，无疑只是为了得到他的信任，难怪每次遇到危险，宸羽都毅然忘死地舍身救他。 宸羽很懂他，可沈亦然却从未看透过他的心。 沈亦然层层积聚的愤怒，霎时爆发，他疾迅地走到宸羽身后，在宸羽转身之际，不设防地揪住他的衣领，哽咽道：“你骗我！你竟敢骗我！” 宸羽心神颤动，眼里盈盈浮起的泪水，悄然地顺着他的脸颊滑落，轻轻地短促地，只有一滴，仿佛是错觉般地消逝。 他弯起双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淡得使人倍感心寒：“哦,你都知道啦。” 沈亦然原本心底里叫嚣的辩驳之声，顷刻溃散，下一秒，迎面一拳揍在那张虚伪的脸上：“你布局引我下套，只为了复生咒？” 宸羽神色异常的平静，他抚摸着自己被打了左脸，抬眼望着沈亦然：“是的，你也不赖，算计了我，既然咒语失败，我跟你也没必要再有过多的纠缠。” 沈亦然深吸了口气，指骨掐成的拳头咯咯作响，他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赤心相待，分外的荒唐可笑：“从秦阿姨死后，你就谋算着杀了我姑母，以诱导我使用复生咒，你烧了她的尸体，砍了她的头，就是不想我从感知中知道她的死因？”他眼里噙着泪光，百感交集，呼吸几近颤抖地说：“我...是否真的认识你？” 宸羽眼帘微垂，语气平淡的仿佛在说一件杂碎的事：“我不止杀了沈子妍。”他微扬起头，走进一步，凑近沈亦然：“当晚你父亲也在，我把他尸体转移到其他的地方。” 话音刚落，沈亦然旋转刀柄正握，如闪电般飞速刺向宸羽的前胸，宸羽当即将扇子放在腰后，不躲不闪地用手握住锋利的刀刃，鲜血从掌缝中潺潺淌出。 沈亦然快速抽出弯刀，赤红的双眼朦胧一片，他凌厉地挥刀劈砍，宸羽一边巧捷躲开他每一次的攻击，在沈亦然扬手劈下之际，他左手一把抓住沈亦然的右手，猛抬右肘重重砸向沈亦然拿刀的右手，直至弯刀脱手落地。 宸羽右脚后挪蹬地，将弯刀踢得老远，沈亦然猛地一记直拳打在他左脸侧，宸羽知道沈亦然怒火上头，更是舍不得伤他，每招每式都在退让。在沈亦然再次挥动左拳刹那，宸羽右手扭住他的左腕一把将沈亦然推抵在墙，抬手掐住他的脖子：“我不想伤了你。” 沈亦然本能朝他腹部锤击，顺势推开宸羽，扬手又是一拳，宸羽一眼看穿破绽，立刻伺机抓住他挥动的右肘，一把反拧后扣。 沈亦然的反应极其敏捷，猛地上身微倾，后脑用力一仰，坚硬的后脑直接与宸羽的脸正面交锋，宸羽没料想到温顺的小猫发起狂来如此的狠辣，一时间毫不防范地被撞得两眼发黑，紧接着，沈亦然右肘用力锤击他健壮的腹部，宸羽随即松手放开他。 他知道沈亦然压抑到极点的愤怒，需要一个缺口来发泄。 宸羽故意不避开沈亦然的攻击，静谧的地下室内充溢着骨肉相搏的沉闷声。他没一刻留手，抬脚直把宸羽踹到在墙上，这脚异常用力，腿部泛酸的肌肉都有些麻意了。 沈亦然急促地喘息着，细密的汗水慢慢从额前渗出，眼神决绝，唇畔勉强挤出的笑意，摧心剖肝：“不想伤我？你可知真正的伤口是不见血的？你杀他们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攥紧拳头的手，在止不住地战抖：“一直以来你以为我没有怀疑过？但是只要你解释一句，我都会选择相信你，因为有你生活有了希望，也因为有你，我变得一无所有。从前以为终于遇到一个可以全心付出的人，结果所有都是谎言，甚至于你对我的感情都是假的，至始至终，你挖空心思地接近我，只不过是为了复活那个故人，那个你挂在卧室心心念及的故人，我可是真是贱，还拱手呈上复生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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