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章一见如此,便咬了咬牙,上前架起胥见心就往屋里的榻上去,床榻上没地方,他丢了一堆算盘,才把胥见心扶上去。 “马上就要到时辰了,他来接我,咱们一起进去。” 胥见心虚虚的倚着床柱,抬手看了看掌心已然泛白的符咒。 “快点,要来不及了。” 含章皱着眉想办法,无奈,他只能吸了一口气,大喊那人的名字。 “李,李孟津,李孟津,你快来,出事了!” 自古以来,妖灵的名字都有些许神能,更何况是已经开了龙门的津水之君呢。 含章话音刚落,天便阴了。 龙君正在白玉京的龙池底将养魂魄,就忽然睁开一只灿金的龙目,巨龙出水,化作一红袍男人,踏着光霞从白玉京中飞驰出去。 小公子的卧房中金光大盛,随后,一个男人周身水雾的现于含章的身后。 含章感受到身后的凉凉水意,一回头,眼前就是红袍男人的高大身躯。 因为贴的太近,他的鼻尖甚至微微碰到津水君温热的胸膛。 没想到人来的这么快,但含章也来不及多想,赶紧拉着男人的手去给他看床上的胥见心。 胥见心脸色青白青白的,嘴角又都是血,因为精气的消耗,头都发晕,耳边阵阵嗡鸣。 龙君身上的威能太盛,一下便震醒了他,于是胥见心强打精神,把东海的事情朝李孟津迅速说了个大概。 含章在旁边也听不懂那么多专业的词,于是只能赶紧转头给胥见心找伤药,他看起来伤得不轻,好在因为自己多病,屋里的药还是很齐全。 含章把蜡封的保命丸化进水中,而后手下一顿,便朝趴在玉匣缝中往外偷看的小人参娃娃招了招手。 小人参哪里敢出来,于是便龇牙咧嘴的摇了摇头,含章回头看了一眼死人面色的胥见心,叹了一口气,便自己走到书架边,伸手掀开了玉匣盖,把药碗放到匣子里,叫谨慎的小人参在里边泡了个脚。 胥见心刚把事情说完,含章瞧着空档,就一个箭步上前,一碗“洗脚水”利落的灌进他口中。 “咕咚”几声,咽下药之后,胥见心这才缓过来一口气,这样显效的东西,必定价值不菲,于是胥见心又朝含章拱了拱手,很领情。 而后,他面朝龙君,又拿出那枚已经发白的符咒。 “还请龙君大人看在同为水族的份上,速速救他一救!” 李孟津接过符咒,但在人间,他还有大劫未过,不好施为,于是索性,他大袖一挥,水雾一卷之下,人便到了白玉京中含章休息的厢房。 含章只觉熟悉的脚下一轻,而后便坐在了榻里。 而胥见心则一个趔既,跪到了地板上。 李孟津低头嗅了嗅符咒上精血的气味,“这头蛟几近枯竭,等我赶去东海,已然不及。” 胥见心一听,心中猛然一紧,他咬了咬牙,以人间道统传人的身份,给李孟津磕了个头。 “望龙君搭救。” 李孟津捏着符咒,有些不解这道士给自己磕得什么头,人间的修士这些年越发的眼高于顶,恨不得拿了所有灵物大妖去炼丹,何时肯跪给妖怪了。 他不受胥见心的礼,况且这是东海水族之事,这道士倒是搅和的很高兴的样子。 男人思索一会儿,看了一眼坐在床榻里尚且安好的小公子,这才启言,“你可有这蛟未化的精血么。” 符咒上的那点精血已经快要干了,不够用。 胥见心见龙君肯管,赶紧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龙君大人请用。” 幸好,当时他贪心的多拿了些,这真是救了命了!等找到那敖稷,他必然要好好的再讹上一番! 李孟津也没朝胥见心多说,直接走向床榻,对一脸担心的含章说了话。 “我要施法,你暂且睡上一睡,以免伤神。” 含章“啊?”的一声,不明白自己要伤什么神。 只是没等他反问,男人的手掌便附上了他的双眼,含章当即便晕晕乎乎的,随后,他只觉得自己心中仿佛一空,便人事不知昏睡过去了。 胥见心跪在地上,就见那龙君好生生将睡在怀中的小公子轻轻放在榻上,而后,便伸手,从含章的胸口处,抽出了一颗金光灿灿,威能无穷的内丹。 胥见心也算是在人间真真假假的降妖除魔了不少年,各样的妖怪内丹他算是见过了不少,但今日头一回,他也真算得上开了眼,近距离的看到了那传说中的东西。 倒吸了一口气,这半吊子的道士心中兀自大大的惊讶,“龙珠子”! 这龙珠自从在含章身上脱出后,不仅这卧房内的气在乱搅,就连整个白玉京中,也震动了一番,大风狂舞,龙池倒挂。 李孟津看着龙珠上错杂的裂痕与缺角,没再多说,直接吞下了龙珠。 随后,他左眼因的目光芒大盛,他捏着蛟族大太子的那滴精血,循着精血与本体的联结,仗着天下江河之源、水灵之祖的神能,朝着血滴扩成的虚空之处用龙语大喝一声。 “敖稷,速速召来!” 龙吟声直震的胥见心双耳冒血,但龙吼落下之后,细听之下虚空里只传来些声音,像是东碰西撞还带着刮鳞声。 李孟津皱着眉,这样以精血为引传召水族,在他全盛时尚且不多用,虽然眼下的情况不太好,但也不该如此,可见,那头蛟是被困住了,无法脱身。 那枚符咒已经回到了胥见心手里,他看着全然泛白的符纸,急的要禀告给龙君,这眼看着,敖稷怕是凶多吉少了。 但还没等他开口,就见那龙君的右手破开人皮,化作一只巨龙悍爪,那只鳞甲锋利的龙爪,猛的伸进了精血扩开的虚空之中。 龙君蓄力一拽,在巨龙怒吼之下,胥见心只见一条鳞甲破损,浑身血色与黑气的蛟,就如同猛禽足下的软虫一般,被龙爪狠狠的从那处窄窄的虚空抓了出来。 随后,虚空弥合,那滴蛟血也早就蒸发殆尽,唯余地上一头奄奄一息、浑身黑气的蛟。 龙吼声不但震醒了差点迷在毒雾中的敖稷,也震醒了床上昏睡的含章。 小公子只觉得身上空荡荡的乏,睁眼的时候,也只看到眼前一个男人的身影。 他背光而立,右臂的衣袍尽去,露出那只强健的手臂来,臂上青筋暴起,又缓缓复原。 手肘处有血,沿着小臂流畅的筋肉,缕缕的流到了手背上,最后汇到指尖,映着屋内昏黄的光,粘连的滴了下来。 “你,你受伤了?” 男人闻言,即刻转头看向床上本不应该苏醒的小公子。 含章前扑,去抓男人淌血的手臂,却被他用另一只手挡了。 李孟津左手将含章提到身边,下巴一点,对含章朝地上的蛟示意。 “不是我的血。” 含章看着地上的蛟也颇为心惊,甚至往李孟津身后错了一步。 他虽然在东海远远的见过几眼,但人目有尽头,模模糊糊的也并没有看清,如今这么大一头蛟瘫在地上,又浑身带血的冒着黑气,着实吓人。 “他,这是怎么了?” 李孟津定睛瞧了瞧,“仿佛是化蛇的毒。” “能解么?” “听闻阳泽中的化蛇早已消逝,却哪里来的如此重毒,不好解,要化蛇胆。” 胥见心见敖稷被龙爪拽出来瘫在地上,早就上前去查看了,而后听着龙君和小公子的对话,他也心焦,化蛇胆哪里那么好找的。 本就是他俩一同办的事,如今这条蛟却受了大难,眼见性命不保。 况且,这头蛟,也算得上是个好妖怪了。 蛟在地上一抽搐,胥见心就侧眼看到,他遍体鳞伤却死死叼在口中的符纸。 胥见心顿了一会儿,而后只得咬牙大骂。 “靠,今天老子真特么是栽了!” 说罢,他伸手掏出敖稷口中咬着的符纸,又拿出了自己手里泛白的那张,而后吐出一口心头血,符咒遇血既燃,化作了红灰。 胥见心用袖子一擦嘴角,手里的血和着符咒燃烧剩下的红灰,一把掰开蛟的嘴,狠狠的怼到敖稷的嗓子眼。 含章就见胥道长把手里红漆漆的东西都给蛟吃了下去,甚至怕浪费,还用那头巨蛟的舌头擦了擦手。 而吃了这些东西的蛟,身上的黑气有所收敛,甚至睁开了眼睛。 “这,这!” 生而为人的小公子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李孟津见状,带着含章转眼就出了厢房,起身飞回了龙池之中。 “我以前见过这种符咒,好像是什么双生通幽,两人血脉相连,倒是能救急用,容出些时间找解药。” 含章惊魂未定,也不太明白这些术法,只是担心两人性命,“他们,没事吧,是去查什么搞成这幅样子的,是不是要紧的事情。” 李孟津没回答,反而带着含章一头扎进了龙池水底。 眼下还有比那更要紧的事。 他得把龙珠子,再放回小公子的身体里才行。
第30章 置身脉脉水波之下,仿佛与世隔绝。 含章只慌了一会儿,但因为蕴养龙珠子的缘故,他即刻就发现,自己能够在这龙池中顺畅的呼吸。 于是小公子默默的吐出了一串泡泡,而后便安安静静的被那男人挟着盘旋到水底。 水下昏昏沉沉,折射出的世界光怪陆离。 李孟津与安静的含章面对着面,四目相对时,却不知该如何施为了。 他总是在含章或睡或迷的时候渡龙珠,亦或是在含章作为神志混沌的魂体时,浅浅的神交过。 从没像如今这样,叫他无端觉得,只是一个沉静的眼神,就仿佛能看到彼此□□的灵魂。 他心中仿佛有一团火在烧,身体中的龙魂咆哮着。 两人在水底默默的注视着对方,谁也没有先动,随水流飘荡的青丝相互交错,相互纠缠。 含章任由男人健壮的双臂箍着,动也不动,丝毫不挣扎。 仿佛下一刻叫男人挟卷的窒息而死,他也听之任之。 看着小公子在水下洁白的肌肤与身上荡漾的光影,李孟津的瞳孔微缩,随后喉结之下竟是一痛,这幅人躯险些压不住龙魂,隐蔽在红袍之下的身躯泛起片片硬鳞。 他不愿再拖,若这样下去,他怕是要在这柔弱的“人”面前,现出凶悍的兽体来,他不想那样。 有些妖怪就算只剩一口气,到最后也会拼死保住自己作为人的皮囊。从前,他自己毫不在意,甚至更愿意以原身自在的翱翔。 而今不一样了,李孟津在意极了,他死死的压住本能。 最后,他用已经有些泛尖的牙齿咬着龙珠子,猛的低头朝向含章。 两人的身影相就,渐渐在水底重叠。 小公子佯作镇定,但死死抓着男人前襟的手指都有些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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