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含章便说,“叫你走也不是不行,那你先说说,今日镇门口那个长角的妖怪是怎么回事儿。” 胥见心一听含章并不知道那个妖怪的来历,瞬间愣了一下,而后伸手一抹脸,换了副样子,反而盯着含章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含章被看得发毛,“别耍花招,不然我一府的家丁可不是好说话的!” 但看了一会儿,含章却见胥见心忽然重重的松了口气,又随意的坐在地上缓神,没有刚开始的战战兢兢了。 “原来公子你是个人啊。” “???”含章一脸问号。 “我当然是个人。”这道士不会是脑子被打坏了吧。 胥见心一甩衣角,颇为风度翩翩的坐在了院中的花池边,还回身伸手弹了荷叶下冒头看热闹的娃娃鱼。 “在下于贵镇门口见你身上龙气大发,竟将敖稷给挡了出去,还以为公子你就是那一位呢。” “哪一位?” 胥见心没说话,却接着问含章,“你难道不怕妖怪么,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养了一池子?” 含章有些紧张,深怕这人收拾小妖怪们。 “他们都是好妖怪。” 胥见心低头一看,确实,池子里都是些未成人形的,还尚且懵懂呢。 “我一路追着妖息而来,这津水边的小小琼林镇,却大妖云集。殊不知,哪日和你擦肩而过的,是个什么骇人之物,危险就在身边。你能分清这镇中,谁是人,谁是妖么,” “呃,能啊。” 胥见心闻言一哽。 含章想起来拜见龙君的众妖,他们还给自己也送了礼的,说不认识,也未免拿人家的手短。 含章见这人滑不留手的,也不再问了,当即想叫人打发了他,把他送出琼林镇。 却不料这胥见心却忽然上前一步,伸手画了个印,抵在含章眉心。 含章隐约听见这道士说,“得罪了小公子,我一路追查,眼下你挺可疑啊,待我探查一番,人魂怎么会有妖气!” 瞬间,两人光芒大盛,消失在原地,引得池中小妖们一阵侧目,以为这是什么新的玩法。 而后,就在含章心惊的要挣扎时,只觉自己仿佛跃入水中。 这水是熟悉的,温热的,缱绻的。 眼前渐渐明亮,在含章的双目中,映出水面之上的艳阳春色,还有远处高耸的塔尖。 对于灵魂来说,一切都那样熟悉,但对于□□来讲,一切又那么陌生。 含章在水中自如的喘息,被水流温柔以待。 只是旁边的胥见心,眼见就要淹死了…… 含章最后不忍心,叹了一口气,伸手把这假道士给抓住了,带着他浮上了水面。 “噗,咳咳,咳咳咳。呛死我了,你,你魂里怎么连着水池子啊!” 不过话还没说完,两人便都僵在了水面上。 只见水面之上,清玉石铺就的岸边,正站着两个男人。 一个一身煊赫的红袍,缭绕在云雾中,另一个头角峥嵘,正撩起袍子要跪地行礼。 而此刻,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突然从水池中冒出来的两个“人”。 空气一时间很凝固。 直到那头上长着角的反应过来,看到胥见心后,瞬间双掌合十又猛力伸开,掌间雷电纵横,凭空从手心中拉出一把长枪。他大喝一声,提枪直奔落汤鸡一般送上门的胥见心。 “看你还哪里跑!” 胥见心倒吸一口凉气,气还没喘匀便开始抱头鼠窜。 “我说多少遍,不是我,不是我,你们蛟龙脑子都一根筋是吧,我不是也在查吗!” 那边两人鸡飞狗跳,这边含章却立在水池中,默默无声的,看着眼前那道身影。 红袍的男人蹲下身,他周身缭绕的温润雾气触碰到含章暖暖的身体,化作水珠凝在小公子的面颊与鬓边。 含章只觉得连呼吸都有一种特殊的香味,馥郁悠扬,叫人心里说不出的缠绵又淅沥。 小公子看男人朝自己伸出手,他的手也带着水雾朦胧。 “起来吧,被人按着魂进来了?我给你讨一讨公道。” 含章“哦”了一声,心里怦怦跳的伸手搭在了眼前手中,被龙君从水中牵了上来,而后好好的站在水面上了。 此刻含章也不关心那长角妖的来历,也不关系胥见心是怎么和自己进来的。 他只关心的牵着身边男人的手,并抬脚走了两步。 “我,我能站在水面上!” 龙君看着站在自己身边愣愣的踏水玩的小公子,一颔首,“很容易,我有龙气相托。” 男人见他站稳了,便松开了手。 “人”的手掌对他来说太过灼热,他仿佛能透着这小而软的掌心,感受到这颗心脏的跃动。 含章被松开了手,才忽觉有些尴尬来,于是悄悄把那只手背到了身后。 身边的男人太过高大,含章暗自比量,总觉得比街市上卖猪肉的驺吾都要高,但体态和气息却截然不同,自己即便此刻鼓起勇气仰头看,也只能见他隐隐约约的下颌与喉结。 “我,我还是第一回感受这样清晰。”他往日进白玉京,都只有魂体而已。 龙君只是瞥了一眼那边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而后回答,“非修道之人,不懂运行窍脉,容易被白玉京中的灵气冲撞,因此每次皆只带你神魂进来。” 含章似懂非懂的点头,但并未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 “我把那个道士也带进来了,不打扰你吧。” “无妨。” 说罢,龙君伸手一抓,含章只觉见到一只巨大的虚影破空而去,直接按住了还在迈着天罡步伐逃跑的胥见心。 敖稷见状拜谢龙君,言说此人与他水族大量失踪有关,请龙君交给他带到蛟宫复命。 胥见心被龙君按住之后,当真是丝毫也不敢动。他在躲避的时候已经朝那边瞄了好几眼了,如今被擒,也认出,那个红袍男人,就是津水之君没错了! 那是众河川之源中长出的灵鲤,不同于追赶自己的这头大蛟,津水君如今与化龙只有一步之差,且是条没有逆鳞的龙,别说自己打不过,他道门里的祖宗十八代摞起来,也估计擦不破人家一片鳞。 眼下这情况要求生,那,就只能从小公子身上下手了。毕竟,两人刚才黏黏糊糊的样子他可是看在眼里。 “龙君饶命!我真的与他蛟宫一事无干,听闻您统管万方水域,但求龙君做主,辨我清白,小道愿与这蛟宫大太子一同追查……” 还没等说完,龙君已经把胥见心的嘴塞进去一堆水草淤泥,封住了。 含章看着胥见心乞求的看着自己,也深怕那什么大太子把人给杀了,于是他酝酿犹豫的半天,还是伸手扯了扯龙君的袖子。 “别杀人吧。” “我不杀他,与我何干。” 说罢一挥手,把人直接甩给了大太子。 “你既然拜完了我,就走吧。” 蛟宫的大太子拜谢,收起枪,提着胥见心就要走。 含章还以为身为妖怪头子,要什么都管呢。 龙君看着这人疑惑的表情,便道,“我不给他们断官司,烦。” 他长了一双因果目,又不是专给他们找人或打官司用的。 含章看着胥见心也挺可怜,于是在两人出霞光之前,他假着身旁龙君大人的威严,朝那头角峥嵘的妖怪喊了一句。 “你查清再论罪!” 男人颔首说知道,便头也不回的出了白玉京。 于是此刻,偌大的白玉京中,就静悄悄的,只剩下一同站在水面上的两人。 含章有些局促,大脑飞快的运转,想找个话题。 还没等他那浆糊脑袋想出来,就见男人稍稍退后了一步,开口一句话直抵小公子要害。 “还喝酒么。”
第18章 含章一听喝酒,就想起那日自己的孟浪来,窘迫的无以复加。 “龙君大人恕罪,小生体弱,从来没喝过酒,是以,是以酒后失德。”含章还有些委屈。 红袍男人歪头注视着手足无措的小公子。 “龙君大人?公子不是口口声声,叫我李孟津的么。” 含章脸色爆红,只得一个劲的作揖。 龙君大笑,继而转身往水池中卧去,周身带起的云雨细雾弥漫在昭昭的水面上。 他忽然觉得“人”那套原本乏味的礼义廉耻,眼下看起来还怪有意思的。 听着眼前男人的大笑声,含章就知道,这人也未曾生气,于是抬手抓了抓脑袋,也傻傻的跟着笑起来。 龙君悠闲的进了水,含章便独自立在水面上,他低头静静看着自己一点未湿的鞋履衣摆,还有脚边荡漾着的澄澈水波。 他是第一次这么清醒的意识到,他正身处非人之地。 如梦似幻,似假似真的叫人不可思议。 “下来吧,水可养魂。” 含章一听那人这样说,便也不推辞,很听话的探出脚去,没一会儿,自己就真的浸泡在温暖的池水中了,水中舒服的叫人想叹喂出来。 并没有醉酒的小公子话有些少,还有些羞涩。只是想起刚才打得喧天的两人,含章还是开口询问。 “不管真的可以么,好像那道士是追着什么妖息才来的琼林镇。” 隐在水雾中的红袍男人听罢,缓缓开口。 “万事,有因有果,无需借助他力,自可完结,善有善缘,恶有恶果。” 含章还是担心镇里的妖怪,尤其是自己家池子里的那些糊涂东西,深怕它们被道士抓去炖鱼头汤…… 于是龙君就听这小公子缓缓的说,“殊不知你我二人也在因果之内呢?” 含章本意是好歹这是身边的事,咱们该去帮帮忙的,但不知这句话动了龙君的什么心肠,使他忽然沉默的不说话了。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并肩休憩在温池中。 白玉京中的春风徐徐的吹,吹动水面的薄雾,叫男人高大颀健的身躯时隐时现。 含章也不说话了,他感受着轻抚在面颊上的水汽,趴在池边的玉阶上,仰头安静瞧着身边的男人。 水雾在他身边变幻莫测,时而露出带金纹的肩臂,时而露出衣袍下的胸膛。 含章在心中逐渐的拼凑起这位龙君的模样。 他看得很专注,且自认为很隐蔽,反正有水雾隔着,也不怕被人抓包。 只是含章没看见,龙君隐在云雾后的双目正看着他那痴痴的样子。 “你,又喝酒了?” 含章猛地被男人一句话叫醒,回了回神,下意识的回答。 “没,没啊。” “那你。”那你双眼冒火的盯着人看什么…… 小公子没听明白人家的话茬,反而挪着身子往龙君那边凑了凑,想要打听个明白。 “李孟,那个,李兄。”含章险些一是不查,就将人家的名字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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