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的咬牙切齿,再一看,发现还有一个人不见了。 李团结。 祁景被牵扯了过去,跟着李团结身后风筝一样飞着,不过片刻,就到了饕餮的尸体,不,应该说嘴在的地方。 那嘴还在不停的开合着,但已经吃不进去任何东西。周围都是岩浆和血海,白光就是从那一片脏污中射出来的。 李团结刚才还好整以暇的脸,此时却微微紧绷着,祁景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表情。好像紧张,好像期待,又好像恐惧的无以复加。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祁景大受震撼的动作。 他跪下来,把手伸进了那摊散发着腥气和腐臭味的血肉中。然后,他就这么在一片泥泞中翻找了起来,眉毛都没动一下,完全不顾形像,不顾污浊,也不顾任何人的眼光。 他在找什么? 祁景无法理解的看着他,看着他的袍袖上沾满了血污,如艺术品一般修长白皙的手伸进比呕吐物还恶心的东西中,被岩浆腐蚀的露出白骨,又飞快的愈合。即使不理解,这副画面也让人动容。 忽然,他好像碰到了什么,整个人一颤。 他慢慢的,甚至可以说小心翼翼的将一个东西拖了出来,那东西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竟然是一个人! 被血海中捞出来的人就像刚出生的婴儿,浑身都被秽物包裹着,等那污秽从他的身上滑落,终于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齐流木。
第301章 第三百零一夜 祁景醒了过来。 在看到齐流木的那一刻,一直隐隐萦绕在胸口的狂躁和不安像被一股清凉的流水抚平了。直到他睁开眼睛,那种失而复得的恍惚感还让他心有余悸。 他知道,那不是来自他的情绪。 “刚才是怎么回事?”瞿清白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按着自己的头,“我好像做了个梦似的,看到了很多东西……” “我也看到了。”周伊说。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祁景这才意识到,这次不止自己看到了六十年前的回忆。 江隐说:“你一头撞进卷轴里之后,我们来不及刹车,都撞进去了。” 瞿清白慢慢道:“卷轴记载的是齐流木时代的事,我看到了饕餮把大理国囫囵个吞了,所以……”他好像才反应过来,瞪大了圆溜溜的杏眼,“所以这就是大理国消失的真相?!” 周伊喃喃道:“这也太惨了。” 他们消化了一会这个事实,扶额的扶额,抱头的抱头,看来对第一次时空错位的经历不太适应。 吴敖看着祁景如常的面色:“你一点不舒服的感觉也没有吗?” 祁景:“我早就麻了。” 他站起来,看了看四周:“比起这个,我们先看看自己在哪里吧。” 这句话好像打开了一个开关,不规律的震动再次开始了。 众人这才想起来,在进入卷轴的上一刻,他们还在拼命从饕餮的嘴里逃出来。 此时,平静的地面再次开始倾斜,原本因为卷轴而暂停的时间再次启动了。 他们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了起来,后边,饕餮的大嘴咀嚼的声音近在咫尺,口水好像能流到脚下。 吴敖边跑边喊:“他们既然在六十年前封上了这张大嘴,就没有想到封印解除了怎么办吗?一定有其他办法的吧!” 祁景道:“他们可能以为饕餮就剩这……一口假牙在,整不出什么新花样了吧!” “现在埋怨作古的人有什么用!”瞿清白道,“我们怎么办啊……” 地面的坡度越来越大,脚下的土也越来越松软,他们就像狂奔在跑轮上的仓鼠,只是在原地打转。 忽然,江隐说:“那是什么?” 远处,在连成一片的山间,漫山遍野的花海子中,有一片金红色流动了起来,像滚动在天边的朝霞。 但是,这片朝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接近了,所过之处,开的繁茂的花都化为了在火星中飘升的黑灰。 “那……那是岩浆吗?!” “不然还能是橘汁吗!”吴敖黑着脸喊,“跑啊!” 他们掉头就往回跑,实在是没有别的路了。这次跑的异常顺利,因为是下坡,几乎是滚下去的。 瞬间,他们就回到了伊布泉边,不知是不是祁景的错觉,他甚至感觉那张大嘴愣了一下。 大概是没见过回来送死的。 在他们的身后,滚滚岩浆像洪水一样奔腾而下。 祁景说:“所以齐流木他们确实留了一手,如果饕餮墓开,岩浆就会从地心里涌出来!” “但是这一招也太狠了,万古寨不又要被淹了吗?” “淹了……”周伊猛得说,“等等,被淹了!吴敖,你还记得那几句歌谣吗?” 吴敖眼睛都瞪圆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唱歌?” “快想!” “啊..嗯..对了!是当花海子再一次盛开在美丽的大理,当伊布泉再一次涌出清澈的泉水,当金鸾再一次飞上天空……当窥天镜再一次发出光芒,家乡的影子在前方?” “对!就是这句!” 周伊道:“当万古寨被泉水淹了,只有窥天镜才能找到家的方向!这个泉水指的就是地心里的岩浆!窥天镜呢?” “窥天镜……”吴敖手忙脚乱的在怀里摸着,终于把烫手似的窥天镜拿了出来,抛给了周伊。 周伊接过去,在电光火石之间看了一眼,一不留神,扑向前方。 “周伊——” 眼看她就要掉进那张大嘴里,一个黑影一跃而下,在半空中接住了她,一脚踹向小山般的牙齿,身体飞也似的向后倒推了三四米! 是江隐! 周伊大喊道:“神像!我看到了神像!” 因为紧张和兴奋,她的牙齿咯咯打颤:“我看到所有人都在神像里!” 来不及细想,所有人都扑向了神像,那神像居然没有被吞下去,在离伊布泉不过两三米的地方,可能因为离得太近,吃的不太方便。 神像头顶的裂口正冲着他们,正好方便躲进去。 祁景砰的撞上了一个人,脑门对着脑门,撞的眼冒金星,一看居然是刚才摔懵了的陈厝。 陈厝怒道:“你们这是在……” 祁景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来不及解释了,进去吧你!” 反手一甩,就把一脸懵逼的陈厝丢进了神像。 等最后一个人躲进神像,岩浆刚好奔涌到面前。 他们纷纷闭上了眼睛,祁景下意识的抱住了江隐,他宽阔的脊背像虾子一样蜷缩了起来,将他牢牢护在了自己怀里。 剧烈的心跳声中,没有岩浆灼人的热度,没有皮肤剥裂的剧痛,只有一股浓烈的硝烟味道,还有他们急促的喘息。 “没事了!我们居然没被烧死!”瞿清白狂喜的声音传来,“你们看,那张大嘴要被烫的满嘴是泡了!” 江隐许久未动,终于抬起了手。祁景感觉一只手在他的脊背上从上到下的顺了一下,好像哄劝害怕的孩童,又像安抚炸了毛的猫。 他这时才感觉自己的身体肌肉紧绷的像一根弦,这一摸,就像被一个巧手的乐师轻轻拨动了一下,瞬间放松了下来。 “没事了。”沉稳,安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祁景放开了江隐,深深凝视着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捧着他的脸,深深的吻了下去去。 江隐没有拒绝。 他停顿了一秒,按上了他的后颈。 那逐渐加重的力道既像是准许,又像是放纵,更多的是情难自禁。他甚至微微张开了唇,放任两双唇舌的进攻和沉沦。 祁景激动的难以自抑。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吻他,抱他,鼻端是浓浓的血腥味和硝烟味,这个吻的滋味并不如何甜美,但却是最让他动情的一次。 他用力抱住了他,把头埋在了他的肩上,声音闷闷的传来:“江隐,我真的把心都掏出来给你看了。我不知道我还能再怎么喜欢你了。” 他声音发颤,眼眶都有点发红,一方面是汹涌的情感冲刷着他,一方面是愈发清晰的认识到自己彻底沦陷了,为不知道能不能得到同样的爱而委屈和忐忑。 “我看到了。”江隐低声说,“祁景,我本来已经不抱希望了。” 祁景茫然的看着他,听他说:“阿照老人说,复仇之后不会有快乐,不会有痛苦,不会有爱也不会有恨,心里空荡荡的。在杀了江逾黛的那一瞬间,我心中有什么东西放下了,但又像什么都没有了。我让仇恨支撑自己走了这么多年,现在什么都不剩了。 他的嘴唇颤抖了起来,闭了闭眼睛:“……我感觉不到自己是一个人了。” “我觉得我变回了傀儡婴。我觉得我是一具行尸走肉。” “但是你,你像我第一次看的戏。我从未见过那样的光亮和声色,那样的喜悦和热闹,那样的灯火辉煌。我感到温暖,想要落泪,像一个拥有一颗炙热跳动的心的人类一样。” “我不知道什么是爱,但看着你,我能看到那一幕。我感觉到活着。” 他把祁景的手按在了自己左边的胸膛上,掌心下,那颗火热的心在剧烈的,热情的跳动着。 “你问过我的问题,我回答你。” “现在,将来,这颗心都为你跳动。你明白了吗?” 祁景的眼睫颤抖着,他将脸深深埋在了江隐的肩膀上,不让他看到自己没出息的样子。 他们就这样抱了不知道多久,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注意到周围人的反应。 即使是早就知道的瞿清白也惊掉了下巴,陈厝也没法维持自己那张又酷又臭的脸,一脸呆傻的看着他们。 大概是即使知道自家兄弟搞在一起了,也没看过这么火爆的现场版。 不用说周伊和吴敖了,两个人的表情已经精彩到五官在脸上满地乱跑了。吴敖的从动作到表情到全身上下的每一个器官,都在声嘶力竭的表达着:“是男同是男同啊!!” 祁景握住江隐的手,大方的回看着他们的注视: “我们在一起了。” 瞿清白崩溃道:“不要在这时候官宣啊喂!” 他抱住了头,一脸苦相:“你们是嫌事情话还不够乱是不是!总之,总之我们祝贺这一对新人,现在让现场记者带大家将目光转向正在喷发的火山——”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外面,因为过于用力,那根手指像弹簧一样颤着。 大家的目光跟着他的手指指向了外面,过于壮观的景象让他们一时顾不得刚才的八点档恋爱剧了。 天上和地下,都被岩浆染红了。明明不是日落时分,天边却翻涌着大片火烧云,地上的岩浆连接着云海奔腾而下,好像从天上倒灌进了饕餮的大嘴里。 整个世界都在一片热烈的金红色中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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