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敖惊喜道:“找到了!” 他架住祁景往里走,瞿清白也寻声而来,祁景这才放下了些心,环顾四周,还是祠堂的中厅,一片狼藉,活死人却不见踪影,不知在他睡过去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吴敖这才看到他背上的江隐,刚想说太好了你不用殉情了,但一看江隐的状态,又把话咽了回去:“……他怎么了?” 祁景说:“那个池子有古怪,会让人不停做梦。他把我拖出来,自己睡过去了。” 瞿清白用力摇晃了两下,试着叫他:“江隐,江隐?你醒醒……” 一点反应也没有,江隐垂下的眼睛盯着面前的一亩三分地,眼珠都不带转一下的。 瞿清白颓然坐在地上:“现在怎么办?” 祁景看了看周围:“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瞿清白张了张口,一个女声先他而来:“我还以为你们出不来了。” 祁景向门外看去,一个蚕蛹似的身影,牵着一个小孩子,竟然是唐惊梦和安子! 瞿清白道:“我们被活死人围攻,快要抵挡不住的时候,唐惊梦出现,用风铃救了我们。” 安子跑过来,看了眼倚靠在香案旁的江隐,天真道:“大哥哥要死了吗?” 祁景拍了下他的头:“瞎说什么。” 安子捂着脑门,委屈道:“有什么……都、都要死的……我都死了……” 他又在说这话了。 祁景摇摇头,不去理他,问唐惊梦:“你是怎么来的?” 唐惊梦道:“我本来没有出去,一直在研究那条通向祠堂的地道,但地道里忽然出现了一个人,我惊讶之下追了出去,那人不停走,好像在引我去什么地方,我跟了出来,才发现今天街道上空无一人,都聚集在了祠堂旁。我路上碰到了安子,就带他来了。” 吴敖道:“莫非是个扎羊角辫的小孩?” 唐惊梦摇头:“我没看清脸,但一定是个大人。” 吴敖皱眉,这就怪了,除了那小孩,还有谁这么神神秘秘? 瞿清白担忧的看着江隐:“当务之急,还是先叫醒他才好。这么睡下去,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他想起了什么:“祁景,你俩手上不是戴着同心镯吗?他做了什么梦,你有没有可能看到?” 祁景握着江隐软软的手腕:“我以前看到过,但我想能不能从梦境中出来,和人的心态有关,如果陷入梦中不能自拔,谁都叫不醒他。” 这个可能他早就想到了,既然他能醒来,就说明这梦并非不可逆转,江隐何等意志坚定之人,如果不是遇到了无论如何也克服不了的困难,是不会那样求他的。 他第一次这样脆弱,把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了自己,祁景不想让他失望。 唐惊梦看了看祁景,他看着江隐的目光那样专注和炙热,充满了人类的鲜活和生机,对比起来,江隐就像一个死气沉沉的人偶,一点人气也没有。 她不禁想,到底是人偶先被感化,还是这人自己先陷入绝望? 唐惊梦咳嗽了声,打破了这种谁也融入不进去的氛围:“我就是想和你们说一声,你们那个朋友走了。” 吴敖猛地回头:“谁?大哥?” 唐惊梦道:“对,就是和我一起驱散活死人的那个,他说他有急事,要先走一步,让我留下。我和他说外面有危险,他也不听。” 吴敖一下子站了起来,刚往外走两步,就被祁景叫住了:“你去哪里?” 瞿清白拉住他:“他都丢下你不管了,你还要去找他?” 吴敖咬牙:“他一定是去找白月明了,他有危险,我一定要去!” 唐惊梦道:“外面都是活死人,没有风铃,你寸步难行。” 祁景想了想,将江隐背起来:“既然如此,我们一起去。” 白月明敌友难辨,如果真如吴优说的那样,陈厝和周伊都有危险。 一声轻响,有什么随着他背起江隐的动作掉在了地上,祁景捡起来一看,是一个眼熟得不能再熟的罗盘,他在梦中看过无数次,绝对不可能认错。 ……这不就是齐流木的罗盘吗?怎么会在江隐怀里? 他震惊之下,不由得去看江隐,但现在的江隐,显然是不会回答他的。 瞿清白注意到了,将吴敖拉过来:“这是什么?罗盘?” 祁景道:“不是普通的罗盘。” 齐流木的罗盘,合乎世间运道,大势所趋,能指引他找到同道中人,找到灵鸟瑞兽,找到四凶。简而言之,就是能指引他去做当前应该做的事。 那现在,这罗盘是不是也能指引他们解开这迷局呢? 祁景屏住呼吸,慢慢打开罗盘,就见那上面一根指针,颤颤巍巍的指向后方。变了几次,还是后面。 几人都看向后方,只有一个香案,黄布被撕扯的破破烂烂,拖到了地上,墙上挂着的画像早已被碾到尘埃里。 瞿清白道:“难道这里有什么机关?” 他在香案上摸索了一会,整面墙拍拍推推的检查了一遍,吴敖和他一起忙了大半天,一丝动静也没有。 唐惊梦猜测道:“会不会是香案下面?” 瞿清白弯下腰,将黄布掀起来朝里面看,但太暗了,还是看不太清,他只能趴下去,四肢伏地,几乎钻进了桌底。 吴敖在他身后:“看到什么了没?” 瞿清白的声音闷在桌底:“好像有什么,白白的……” 他好像在摸索着什么,终于抓到了,却忽然发出一声惨叫,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吴敖赶紧薅着他后背衣服把人拖出来,被拱翻的桌案下一阵尘土飞扬。 瞿清白坐在地上,抖着手指:“那下面..有一张脸……” 祁景将那桌案推到一旁,额角青筋一跳,捡起一个白生生的纸娃娃:“你说这个?” 瞿清白定睛一瞧,刚才见的那张脸原来是一个勾画细致的纸扎娃娃,他不由得面上讪讪,摸了摸鼻子。 安子从唐惊梦身后跳出来,欢快道:“娃娃!” 祁景问他:“你见过?” 安子扒着他的腿伸手去够,话说的含含糊糊的:“大哥哥画的娃娃,好多好多……满屋子都是……给我!” 祁景想到了什么,瞿清白也明白过来了:“他说的大哥哥,难道是江逾黛?” 在刚才的投影里,江逾黛就是那样哼着歌画娃娃,手法熟练,一看就画过很多遍。祁景听说过,以前只有专门做丧葬活计的人才有这样的手艺,扎纸娃娃代替人来殉葬。 安子不回答,还一个劲的要去抢纸娃娃,吴敖好笑道:“你一个男子汉,要娃娃干什么?” 安子说:“我要给……小妹妹,和她一起玩!” 小妹妹,说的自然就是那个神出鬼没,扎羊角辫的小孩了。 吴敖道:“你还真是一往情深。”又看了祁景一眼。 祁景没顾得上搭理他,他仔细打量着这个纸娃娃,不得不说,江逾黛的手艺真是不错,这小人有两个手掌多长,眉清目秀,笑意盈盈,但祁景怎么看,怎么感觉阴森森的。 他将小人翻了个面,脸色忽然一变,抬起头,直直的看向唐惊梦。 唐惊梦不明白,皱着眉:“你看我干什么?” 祁景将小人转过来,那背后纹饰崎岖,笔画百转千回,像鬼画符一般,但依稀能看出,是唐惊梦三个字。
第206章 第二百零六夜 祁景道:“你的名字,为什么会在娃娃上?” 瞿清白和吴敖下意识的往祁景那边退去,唐惊梦的身边只剩一个痴痴傻傻的安子。 唐惊梦皱着眉,她脸上是真心实意的迷惑:“我也不知道。” 吴敖道:“你怎么会不知道?这纸人若是作天兵天将用,注入灵气就能驱使,现在上面有你的名字……” 他警惕的盯着唐惊梦:“你到底是不是人?” 唐惊梦脸色难看:“你是在怀疑我?我是不是人,你看不出来?” 瞿清白道:“那上面为什么会有你的名字?” 唐惊梦说:“我怎么知道!这纸人又不是我扎的,你应该去问扎纸人的人!” 瞿清白被她噎了一下,随后愣愣道:“对啊,为什么江逾黛要写你的名字?” 唐惊梦瘦的凹陷下去的脸瞪起人来更为可怕,冷冷的哼了一声。 祁景也觉得有道理:“她说的对。江逾黛做这些纸人是为了什么,又为什么要把名字写在上面?” 他想了想:“我们可以再找找,看有没有写其他人名字的纸人。” 他们沉默的搜寻了一会,没有人说话,但是一种模糊却分外可怕的猜测,像窗外紧贴着的看不清的人影一样,不甚明晰的浮现出来。 只差一层窗户纸,就足以戳穿其凶险的面目。 纸人,名字,活死人,天兵天将…… 江逾黛到底死了没有? 祁景一边搜,一边还要顾及着江隐,他不放心将他交给任何人。好在江隐还算乖顺,虽然几乎没什么意识,但牵着勉强还能走,要是把他放在一处,就在原地或站或坐,一动不动,像个精致的人偶。 祁景喜欢肆无忌惮的看他的脸,无论他的目光多露骨,江隐也不会闪躲,托着他的脸的时候,也会顺从的抬起来,要是现在亲上去,他根本不会反抗,只会乖乖的张开嘴唇。 暗淡的祠堂角落,最容易催生人心底的恶念,祁景慢慢贴近,他触到了江隐微凉的鼻尖,只差一点,两瓣唇就能密密的合上,带来让人头皮发麻的快意。 祁景停下了。 他忽然发现,他更喜欢江隐反抗的样子。哪怕是闪躲,哪怕是恼怒,哪怕是厌恶,只要江隐给出反应,他都照单全收。 他不是傀儡,是活生生的人。 他叹了口气,咬牙切齿的对着江隐的唇吹气,放着委屈的狠话:“等你醒过来,我要……” 后面的话成为气声,泯灭在湿润的呼吸里。 瞿清白叫了一声:“祁景,你找到什么了没?” 祁景回他:“没有。”他看了看外面,忽然道,“我出去一下。” 瞿清白啊了一声:“你去哪,要不要我一起去?” 祁景摇摇头,他有种强烈的预感,他想去看看江逾黛的尸体。 江逾黛的尸体在隔着天池的另一个厅堂,天井中雾气仍然很重,祁景拉着江隐,疾步走过湿滑的石板路,进入了黑洞洞的上堂,向记忆中的角落走去。 高大的石牛还在原处,被开膛破腹的江逾黛也在,地上的血已经凝固成了深黑色,漫延到他脚边。 祁景仰头,他的角度正能对上江逾黛深黑的眼睛,他死不瞑目,涣散的目光盯着地面。 手里的罗盘忽然有轻微的颤动,祁景打开,就见那指针一阵乱颤,直直指向江逾黛。 难道这里有什么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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