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景下意识的伸出手,触碰上的一刹那,江逾黛的尸体忽然冒出一阵阵白烟,从他的眼睛,耳朵,口鼻……烟雾扭曲了他的脸,他整个人都像正在高温下融化! 祁景不由得后退一步,他不想吸入到这些像尸气一样的东西,经验告诉他,这里的气体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掩住了江隐和自己的口鼻。 好不容易挥散那股气体,睁开眼,江逾黛已经不见了。 石牛的犄角深深的嵌入墙面,墙体从一点四分五裂,有什么东西掉下来,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立刻被血浸透了。 祁景捡起来,那竟然是一个纸娃娃,翻过来,背面写着江逾黛三个字。 纸娃娃的头低垂着,嘴角笑吟吟的,身子中间却开了一个大洞,肚子破破烂烂的,和刚才那具尸体的死相如出一辙。 祁景心说,江逾黛果然没死。 但他把自己扎的纸人作为自己的替死鬼掩人耳目,到底有什么意义? 忽然,一声凄厉的惨叫从中厅传来,隔着天井都清晰可闻,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祁景听着似乎都能呕出血来。 是唐惊梦。 他立刻拉着江隐往回跑,才过天井,没进门,就见唐惊梦一个臃肿的人影蜷缩在地上,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东西,那东西被她攥变形了,好像要揉到身体里。 是一个纸人。 “不……不可能……”她抖着手,眼睛因为充血而通红,“这不是我!这绝对不是我!” 瞿清白和吴敖都被她的神态震住,僵立在原地看着她发疯,见祁景进来,手上拿了一个纸人,吴敖眼尖的看见了上面的名字:“江逾黛?” 祁景点头:“他没死。” 吴敖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瞿清白弱弱的劝唐惊梦,想要接近她:“你怎么了?没人说那是你啊,那只是一个纸人……你把它给我吧……” 唐惊梦拒绝了。她抬起头,紧紧盯着祁景,那种凶狠的眼神像要扎进他骨子里,祁景目光下移,看向她手里那个纸人,这分明就是刚才瞿清白找到的那一个。 为什么唐惊梦忽然出现这么大的反应? 祁景蹲下来,像安抚一只受伤的母兽一样,语气称得上轻柔:“你发现了什么?” 唐惊梦的神情逐渐由悲痛、凶狠,变成了经历了大悲大喜后的空茫,她慢慢伸出手,展示了那个被她揉的几乎不成人形的纸娃娃。 祁景伸出手,拨弄了下那纸人的衣服,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等等…… 他眯起眼,看到了纸人身体一侧的异常,它之前可能被摆放在接近香炉的位置,纸人的腹部被熏黑了一片,露出发焦的边缘。 瞿清白也看见了,却不是很明白:“这里被烧缺了一块,怎么了吗?” 唐惊梦站起来,忽然开始解自己的衣服,她一直穿得像蚕蛹一样,臃肿笨拙,行动起来很不方便。现在,她像一只要飞出茧的蝴蝶一样,一层一层剥开了伪装,直到最后一层里衣,袒露出她瘦的只剩一把骨架的身体。 在场的男性都有点不自然的移开眼去,又都转了回来。 唐惊梦掀开衣服,里面竟然还有一层绷带,黑黄的绷带一圈圈掉在地上,吴敖忍不住道:“你到底要干……” 他的话噎在了嗓子里。 唐惊梦惨白的腹部深深凹陷下去,侧面有一大片焦黑痕迹,像烧伤一样皮肉外翻,肋骨埋在煤堆里一样根根可见。 祁景举起手中的纸娃娃,眼前的唐惊梦,和这纸人的伤处完美的重合了。 几人背上都渗出了些冷汗,气氛绷成了拉紧的弦,远处终于传来一声悠悠叹息: “唉,我好累了。”
第207章 第二百零七夜 夜凉如水,长长的街上上雾气缭绕,有一人走在最前面,两人隔开了很远的距离走在后面。 陈厝悄声道:“不太对劲。街上太安静了,活死人都去哪里了?” 周伊看着家家大敞的门户,摇了摇头。 本来想先去找唐惊梦,拿到能驱散活死人的风铃,现在看来,也没有必要了。 周伊想了想:“活死人对活人是有攻击性的,如果不来攻击我们,就一定是其他人遭殃了。”她面上浮现出些担忧来,“他们会不会去祠堂了?” 陈厝卧槽了一声:“那咱们得赶紧了,祁景说不定正等咱们英雄救美呢。” 前面的白月明忽然停下了。 他回头笑了一笑:“你们要去什么地方?” 陈厝警惕道:“你要干什么?” 白月明无辜的耸了耸肩:“不干什么,只是,你们是想要我跟着你们呢,还是想要我先去祠堂呢?” 陈厝一愣,这还真是个问题,如果他们要找唐惊梦,自然不想同这敌友不分的妖物一道,但要是让他先去了祠堂,他害祁景他们怎么办? 他也只能打了个岔,讽刺道:“你倒真听话。” 白月明道:“我想要求合作,自然要听听你们的意见,打消你们的怀疑。” 他的神色自然,语气真诚,人又是那样高洁干净,皎皎如月,一般人都要被他说服了。但周伊拉了拉陈厝,反而往后退了一步。 陈厝低声道:“怎么了?” 周伊迟疑了一会,才小声回:“……他看起来不像正经人。” 那种罂粟一般的诱惑力,难道妖都是这样的吗? 陈厝哭笑不得,正不知对这句话做什么反应,方才还在微笑的白月明忽然顿了一下,面上神色有些僵硬。 周伊见他像心脏病发一样的状态,不由得问:“怎么了?” 白月明摇了摇头:“没什么。”他好像故意转移话题一般,“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陈厝刚想说哪有什么声音,远处却真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踏在青石板上尤其响亮。 蒙蒙雾气中,那人似乎还在说着什么,白月明侧耳听了片刻,身影忽然消失了。 他的影子融入了烟雾中。 陈厝震惊了:“他又变成蝴蝶飞走了?” 周伊眯起眼睛,看着前面雾气中隐隐绰绰的人影:“不对,他没有离开,他在前面!” 白月明的确没有走远,不到一百米的距离,他凝实了身形,看着眼前的人,轻叹道:“我还没有去找你,你为什么要自己撞进我手里来呢?”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啊。” 吴优紧紧的盯着他,非常厌恶的说:“你这个怪物,你把陈厝和周伊怎么样了?” 不过百米的距离,稍微快一点就能追上来,吴优被雾气遮住了眼睛,白月明却能听见身后逼近的脚步声。 他让开了一步:“他们就在我后面啊。” 吴优听到了人声,下意识的往前迈了一步,一只冰凉的手却趁此时掐上了他的后颈,吴优暗道不好,想要动,却来不及了。 咔嚓嚓—— 非常微妙的声音,如果不是身处其中根本听不见,轻的像方便面被按下去时一样。白月明巧妙的掐碎了他部分喉管和脊椎,吴优感到一阵剧痛,他半边身子没了知觉,汹涌的血从候管涌上来,又被一只纤细白皙的手堵上了。 “嘘。”白月明在他耳边呢喃,“我可舍不得杀你。” 前方茫茫雾霭,那里有很多人,很多循着人味来的活死人,一步一步走近了。 “我向你保证,你的死法一定比李魇更精彩。” 他松开手,吴优像条死狗一样倒下了。 吴优到这一刻仍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白月明总是那么柔弱,表现的那么像白家的少爷,白五爷的明儿哥,他一直当他演戏,有时候也要被糊弄过去。 如果他有这样的能耐,为什么不早早逃走呢? 因剧痛而模糊的意识中,吴优隐约抓住一点想法—— 他是在享受玩弄人心的过程吗? 身后是陈厝的声音,咫尺之遥:“你干什么去了?” 白月明踢了他一脚,吴优就咕噜噜滚下了坡,滚到了一群迎面而来的,活死人堆里。 他转过身,面对着终于拨开迷雾的陈厝和周伊,脸色有一点苍白:“我来探探路。” 他声音有点抖,指着前面的手指也干干净净的:“那些,是不是活死人?” 陈厝定睛一看,可不是吗,还成群结队的。 他自觉明白了:“这是在祠堂里没找着肉吃,来我们这觅食了?”在数以十计的活死人中,他根本看不见吴优趴伏在地面上的身影。 周伊也吓白了脸:“咱们先避一避吧?” 陈厝拉着她,扭头就跑:“说的好像咱们还能正面刚似的!” 这绝壁打不过啊! 白月明与他们一起,奋力跑向前方,但身后的活死人数量不多,还紧追不放,他已经有点气喘了:“等等我……” 陈厝回头一看,见他差点被活死人伸长的胳膊抓了个正着,急道:“你不是会那个什么……瞬移吗?你用啊!” 白月明喘的像个哮喘患者:“那个……是混沌诅咒的后遗症,并非是我想用就能用,用多了,身体魂魄都会消散……” 陈厝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周伊替他回答了:“就是他会变成蝴蝶飞走了!” 正在这时,白月明摔了一跤,扑倒在青石板上,身后,一个浑身腐肉的活死人抓住了他的脚,将他向后拽去。 纤细的十指扣进砖缝里,他拼命的往前爬,还是无力抵抗,渐渐被拖进瘴气中。 那双清凌凌的眸子盛满了惊恐和绝望,求助般的看向他们。 陈厝草了一声,扭头就往回跑,一把抓住白月明的胳膊,将他硬生生拖了回来。 身后的活死人被血藤抽了个趔趄,终于撒开了手。 陈厝将他扶起来:“你没事吧?” 白月明抬起头,月色下,那张脸上有一抹隐秘的笑意。陈厝有根神经短暂的绷紧了,但白月明又很感激的说:“没事……谢谢你。” 陈厝呼了口气,放出血藤阻止活死人的接近,想要拉起他继续跑,手却突然被甩开了。 那力道很大,陈厝疑惑的回过头,就见白月明像发了羊癫疯一样浑身抽搐着,他脸上的表情复杂难明,一会凶狠一会悲痛,终于有一个声音从他的喉咙里挤出来,好像被压在重石下艰难的嘶喊: “快逃……他在骗你们!……李魇是他杀的……他就是楼里的怪物!” 陈厝如果背上有毛,现在肯定已经全炸开了。 毫无疑问,这是真正的白月明在说话,那个占据他身体的妖物居然从头到尾都在骗他们! 周伊紧张的大喊:“陈厝,快回来!” 她的声音抖的厉害,陈厝立刻做出了反应,但他刚转过身,血藤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周身忽然一阵剧痛,啪嗒啪嗒啪嗒,像天上下了血雨,所有放出去的血藤都断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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