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没等程佰列回答,接着道:“我知道是真的。这就足够了,我很喜欢也很开心。” 他说着抓住程佰列垂在身侧的手十指相扣,“走吧魔尊大人,带我继续逛逛。” 亭台楼阁并不多,都是满山的花草,池塘里还有只缩着脑袋的王八,最正经的那栋建筑就在池塘之前,是毫无雕栏画栋的朴实,朝阳的那一侧有顺着屋檐而出的檐廊,可以赤脚坐在这里晒太阳。 蓝花楹的花瓣飘进池塘里,点出一圈又一圈透明的涟漪。 世外桃源也不过如此了,宋柬表现出肉眼可见的欢喜,程佰列知道他会喜欢的。 白源峰上那样清冷,宋柬自入玉虚宗便独居其上,数百年的光景只有雪景为伴,怎会不向往生动的春?何况他的师尊本就不是天性冷清的人。 “闻到了吗?”看着他微微耸动的鼻头,程佰列笑着问。 宋柬思索着说:“是甜的,还有酒香……我觉得很熟悉。” “跟我过来。”程佰列牵着他进了亭子里,是桌上放着一碗甜香沁人的桂花甜酒酿,“给你准备的。” 这东西对于现在是宋柬而言就是熟悉又陌生。 只尝一口,身体就自觉地告诉他,他曾经有多么喜欢这口小甜品。 宋柬:“好甜。” “你辟谷很多年了,玄宗修炼一向清苦,你的师……师门不允许你们偷偷贪嘴,要求严格。很久以前我就在想,若是能有机会一定要把你喜欢的都摆在你面前。” “你要尝尝吗?”宋柬已经将汤匙递到了他唇边,待程佰列将甜酒卷入唇齿,又继续说:“我得向你道个歉。” “其实我方才还有点怀疑你来着,就……毕竟我什么也不记得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在你的地盘上我也没法找人求证不是。”他确实很贪嘴这点甜酒酿,说话间又给自己舀了一口,含含糊糊继续道,“而且和魔尊私奔什么的,实非常人所能为也,看不出来我自己能这么疯……” “不过我很喜欢这里,喜欢蓝花楹,也喜欢桂花甜酒酿,”他说着一只手轻轻托起程佰列的脸颊,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双眼,“而且,好像确实也挺喜欢你的。” “只是看着你,就觉得亲近也很放松。” “我们应该,”宋柬顿了顿,“相爱很久了吧。” 程佰列闭上双眼,宋柬的那双眼睛那么纯粹,干净地叫他无法直视,害怕自己的虚假和谎言会从视线中全盘暴露。 而在宋柬的眼里,面前的魔尊大人毫无戾气,面颊温和地贴在他掌心,轻闭的双眸甚至给人以顺从感。他听见程佰列回答道:“嗯,很久很久了。” 才过去了多久呢,程佰列心想,从他重生至今甚至没有二十四个时辰,可他却得到了曾经日思夜想到几乎疯魔,用尽一切甚至不惜毁掉一切也不曾得到的。 上辈子,哪怕他把师尊逼至床角,卑劣地一遍一遍地用情欲逼迫他,在他最难以自持地时候去扣住他的双手,也换不来真正的十指相扣。 如今却得到了他心甘情愿的“喜欢你”。 “唔——”被突然抱紧的宋柬一惊,手中汤匙落回白玉碗敲出清脆的叮当声。 他被程佰列整个抱在了怀里,男人胸膛里剧烈跳动的心脏似乎将那震动也带进了他的身体。 心脏好像真的承载着人的情绪,宋柬觉得他的道侣现在很需要安慰,于是回抱他,手掌一下下轻抚他的后脑,像 给一只毛绒绒的小动物顺毛。 宋柬想,他的魔尊大概正在愧疚,因为让他受伤甚至失忆了。 于是他想哄孩子似的说:“没事,没事,都过去了。” 虽然南辕北辙,但宋柬想的不错,程佰列陷在巨大的愧疚里。 上辈子的和这辈子的,全部纠缠在一起。他突然陷在了迷茫里,为什么上辈子他会做出那种事呢,怎么能生生将自己最爱的人扯入万丈深渊,怎么能那样对待宋柬? 官方OOC小剧场 宋柬: 我的道侣(准道侣?)是位魔尊,目前三界应该就这一位。光看外表虽不能说凶神恶煞,但气质上确实挺霸气。 但是啊……我霸气的道侣好像真的很纤细。 像兔子,纯黑的那种。 看来以后要好好学习纤细兔子的照料方式了。
第五章 没错,就是相信 一样的蓝花楹,一样的池塘,一样的小屋,其实都是一样的,不一样的只有宋柬而已。 上一世宋柬被程佰列带进这里后,一言不发地便进了屋里。 他不去看满开的花,不去听池塘中叮铃的水声,那碗桂花甜酒酿凉透了也没能等来半点青睐。 对于上辈子的宋柬而言,这里是囚牢,他当然不可能满心欢喜。 “师尊,佰列好冷。”程佰列抱着宋柬,近乎喃喃地低语着,“师尊,您抱着我好不好?就像以前在白源峰上,在漫无边际的白雪天,你我师徒抵足而眠,就像那时候一样好吗?” 宋柬身上的淤痕还未消,被程佰列抱着时衣衫都皱了起来,锁骨上的青紫色全都曝露无疑,灵力被锁又在这魔谷深处宋柬完全没法恢复如常,整个人都陷在深沉的疲惫里。 他挣动了几下,像是想挣开程佰列的禁锢,却被程佰列抱得更紧,于是他也放弃了挣扎。 “师尊……你不要怪我好不好,原谅我好不好?” 程佰列一遍又一遍地询问着,却连与怀中人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良久他听到一声叹息。 宋柬:“你放开我,程佰列。” 魔尊大人浑身一僵,好像血液都凉了三分。 “你叫我原谅你,原谅什么?是原谅你隐藏魔族身份潜藏在我门中数十年,害我玄宗百名弟子一夕丧命?还是替那些尸骨无存的凡间百姓原谅你?又或者,是到现在也生死未卜的锦槐?” “还是说你希望我原谅你……”他深吸了一口气,“罔顾人伦,逼奸师长——将我禁锢于此。” 程佰列的心里涌出无数辩解,却都无法吐露,都是借口他心知肚明。 宋柬:“古有言子不教父之过,又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我师徒缘分不长不短但也有三十年了,放在凡间也够得上尽享了人伦的父子情谊。” 他的话音顿了顿,像是言辞难以为继。 但他终究还是说了,“你行至今日已然罪孽滔天,而罪罚该我一半,是我身为师长却未尽教习之责的代价。” “你要怎么做,师尊?”程佰列低声问道。 宋柬却不再出声。 “你想杀了我吗师尊?不对,你本来就是来杀我的,你本来就是来取我性命的,”他的声音逐渐不稳,抱在宋柬肩头的五指愈发收拢,“我不会让你杀了我的,我不会如你们所愿,师尊……我不会死的!” 宋柬浑身都在疼,两边太阳穴的经脉好像要造反,疼痛的神经和心脏跳成了一个频率,叫人无处可逃。他推不开程佰列,整个人都昏沉了下去。 但当时程佰列陷在自己的情绪里,完全没有察觉宋柬的变化,“师尊,你不要想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了,安心待在这里,陪在我身边就好。” “没有人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他们想都不要想。” 魔尊程佰列自说自话地用魔息凝出锁链,一头连在床榻一旁的梁柱上,另一头扣上了宋柬的脚踝,他做完这一切,又安抚似的摸了摸宋柬脑后的长发,“师尊,我晚上再来陪你,你就在这里等我好吗?” 宋柬不回答,他便当沉默为默认。 他是魔界至尊,桐云千山中的万千魔物都供他号令,哪怕玉虚宗纠集玄宗千山百派的势力,他也不认为他们能够攻破甘城魔都。 只要他想,他可以把师尊,把宋柬留在自己身边一生一世。 * “竹子,你家主子呢?”程佰列走到蓝苑里,没在宋柬最喜欢待的树下寻到人,正好看见他派来服侍宋柬的小仆便问道。 竹子指了一下程佰列身后的方向,“回尊主,公子正在后山散步。” 程佰列点头往他所指的方向去了,他看见一人独立在景观山石之后的宋柬,便轻手轻脚地靠近,准备上前逗弄一二,却听到了更远处传来的交谈声。 “……新官上任三把火,尊主大人在玄宗卧薪尝胆数十年,如今终于凯旋,自然是要新政叠出创出一番事业的。” “比起上任魔尊,咱们尊主当真是雷厉风行,不过十数村落几千生灵,这要是玄宗百派的人算起账来……” “怕什么,有尊主在,就算把这三界凡人都炼成丹,那些玄宗修士又能如何?” 远处的那些魔族还在谈笑,程佰列却再听不进脑子里,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声音。 ——他知道了…… 那短暂的几息里,他甚至都不敢细想这句话背后背负的含义,他落荒而逃了。 一直到入夜,这几日不管程佰列多忙晚上都会到宋柬住的小屋来歇息,其实魔族也不怎么用睡觉,特别是修为已经到了他这个境界的,但是身体有恙又失了记忆的宋柬却像是恢复了凡人时的作息,每晚到了点便会安然入睡。 程佰列厚颜无耻地借着“道侣”身份与师尊共眠,乐得一整晚一整晚地看宋柬的睡颜。 他还是想去看看宋柬,才几个时辰的分别而已,程佰列的思念已经开始抓心挠肝地叫他难受了。 却不曾想这个点了,他的师尊还未回屋歇息,正一个人坐在屋门口的廊檐下,借着昏黄的灯光,看纷纷扬扬的蓝花楹。 一个人的样子有点落寞,就像在白源峰上看一场经年不停的大雪。 程佰列差点喊出了“师尊”二字,还好话到嘴边他刹住了车,一步一步走过去开口道:“阿柬,这么晚了怎么还不进屋休息?仔细着凉了。” 初夏的天倒是不至于。 宋柬回眸看他,眼里有来不及扫除的惘然,但他随即眨了眨眼,那双浅色的眸子又恢复了一片澄澈。 他说:“今日起来以后就没再见到你,我有些睡不着。” 程佰列的心一紧,几乎从宋柬这话里听出了三分委屈。他走到宋柬身前站定,向人伸出手说:“是我不好,今日太忙疏忽了你。” 宋柬仰着头望他,说:“不过你忙到这么晚,明知我可能已经睡了却还是来看我了。看在这份上,你的道侣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了。”他说着笑容愉快地将手放到了程佰列的掌心,借着他的力站了起来。 不成想盘腿发呆太久小腿早就麻了,他腿一软没站住整个人扑进了程佰列的怀里,随后听到坚实有力的心跳声。 这种从身体深处传来的节奏总是叫人莫名安心,他的心一松,干脆一把圈住了程佰列的腰,把自己的重量全压在了这个男人身上。 程佰列飞速地托住了他的师尊,好歹没让人摔到地上,却没想到人会直接抱住他。这样的待遇,他上辈子在梦里都没见过,愣神两秒后才把人抄腰横抱了起来,直接放回了床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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