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伴也听明白了这人的意思,分明就是说五大宗相互勾结互相包庇,他崇平“偷了怨骨”指不定就是受五大宗的共同指使。 崇平凝眉,长年孤傲的气场终于要戳破对外人时温文的外皮,这些人是要把长河郡这段时间来玄修死、百姓亡的各种异事都扣到五大宗头上。 五大宗站得太高拥有的太多,全天下都注视着这些宗门的一举一动。何况偌大宗门那么多玄修,也不可能没有半点话柄落下。无论是五大宗与其他宗门,还是玄修与普通百姓都是积怨已久,皓月宗这一次是要把这所有宿怨都一股脑地通过崇平倒入五大宗之中。 他依旧保持了克制:“无凭无据,还请阁下慎言。” “无凭无据?”那姓钱的又道,“入了侘傺山的所有宗门弟子在这几天没有一人下山,偏生只有崇仙君你是那个例外,这难道还不算证据?” “当然,”他没给崇平留话口,继续道,“不过这也确实不算铁证如山。” “虽然我们宗主痛失独子透骨酸心,但他也不是不讲正义行事偏颇之人,宗主愿意给你个机会崇仙君。” “只要你……” 崇平打断他的话:“阁下,玄修之间查人断案都属浑天局管辖。” “贵宗若真认为在下有嫌疑,不如尽早呈文书至浑天局,届时在下也定会配合浑天局查案,早日为贵宗少主查明杀人真凶,也还在下一个清白。” 被打断了关键话茬,那皓月宗的吊梢眼黄皮子一愣,目光一转还是照原样吐出了腹稿:“倒是不用这样麻烦,只要你崇仙君配合,我宗有只仅消一时半刻就能探明一个人是否接触过怨气等不洁之物法阵,若崇仙君你真没私藏怨骨。” “我们也能立马还你清白。”
第三十九章 众矢之的 这话乍一听似乎没毛病,可稍微仔细一想便知道其中有多么荒谬。 平白无故被人诬陷不说,还要接受法阵验身?且不说皓月宗的法阵是不是真的能查明怨气,就算它真的可以,那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法阵,谁能说的话它会不会存在其他附带的什么——就算只是探查弟子内腑中所融的一宗秘法,都算是良善的“附加作用”了。 若还埋了什么不易被发现的损人阴招…… 何况,这是摆明了的当街羞辱。 崇平鲜少直接应对地痞无赖,实在不想同皓月宗的人多做纠缠。 皓月宗自称小门小宗,其实已经在长河郡的地界上当了上千年的土皇帝。千年前的皓月宗主纠结着邻近的所有宗门成立了一个明月联盟,单就体量上来讲,这个明月联盟其实比五大宗里任何一个宗门单拎出来都要大。 只不过明月联盟所有宗门所在区域都没有一座能称为“灵山”的灵山,玄修修行靠的便是炼化天地灵气为己用,没有“真正”纯正的灵气,普通玄修的修行想要有惊天彻底的进益,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就是皓月宗无论怎么在长河郡北扩张势力,都没法够上五大宗地位的原因。 “喵!”黎伴忽然叫了一声,崇平这才恍然回神,发现自己手下的力气不小心重了,扯到了小猫咪后颈上的毛发。 他赶紧松手正要安抚,黎伴却鸡贼地趁机从他怀里跳了出来,落地便化了形,张口就是:“小爷我可去你娘的!” “你他丫的吊梢眼黄鼠狼,贼眉鼠眼的坏胚算个什么东西!敢特么的在这里耀武扬威,讹人讹到你爷爷我头上了。” “别说我们压根儿不认识你那短命的吊梢眼大堂哥,杀他还用得着我崇平师兄出马吗?他在郡南没少做什么欺男霸女的事儿吧。都不用跑远了,就在这清河镇的地界,你们去找人打听打听,没几个普通百姓没受过你们一整个皓月宗土贵族的鸟气吧。” “怎么着,恶人先告状是不是?小爷我长这么大见过狗咬人的,还特么没见过黄皮子张嘴咬人呢?平日里偷鸡摸狗揩油顺羊的事儿做多了腻了不满足了是不是?” “这回干脆讹上玄宗,是想要吃还是要喝?”黎伴双手叉腰,一张娃娃脸也阻碍不了他怼天怼地的气势,他手一摊往地上一指,“来,往爷跟前跪下,三跪九叩再加一声‘爹’,想吃什么爷给你们这帮乖儿子买去!” 他这番骂街实在颇有气势,仗势欺人惯了的皓月宗门徒显然没遇见过这号“茬子”,那位钱飞宇钱仙君一时之间竟连反驳他的气口都找不到,想插话都插不进去。 而不少胆大的躲在门板后头偷听的普通百姓都觉得狂出了一口恶气,玄修碾死他们轻而易举,这些年遇上皓月宗的人只有低头绕道走的份,就算被欺辱了也只能闷声受着,根本无处申冤。 这回的热闹虽然一看就是玄宗内斗,但一边是压根儿不认识的外乡人,长相还颇为赏心悦目,另一边是鱼肉乡里的混蛋,目睹之人心中的那杆秤自然有所偏移。 “不叫是吧,不叫就别上小爷跟前要饭吃!”黎伴一把拽住崇平的手腕,“师兄,我们走!” 说着一个飞身就把崇平拽离了现场。 留下几眼懵逼的皓月宗门人面面相觑,直到领头的那个钱飞宇恼怒高喊一声:“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去追啊!” 黎伴把崇平拽到了一条河边上,他自己本来就不认路,这回是压根儿没看周围地乱跑了一气,看此处荒无人烟便把崇平的手腕给松开了。 然后撅着嘴巴低着头,也不去看他的崇平师兄。 崇平瞧他这模样觉得好玩儿,虽然方才皓月宗那帮人让他觉得很糟心,但看着黎伴这样子又觉得心气平顺了。 他略带笑意地问:“怎么了,方才不是还能把人给怼得哑口无言吗,这会儿怎么不说话了?” 黎伴一听崇平的话音,敏锐地感受到他的崇平师兄好像没有生气,于是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他,问道:“你,你不生我的气?” “师兄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你不是一直抱着我不肯让我出来吗,”他嘟嘟囔囔地回答,“可他们那么嚣张,我看着就气。” “实在是忍不住,下次……” “嗯,我知道。”崇平温声道。 “……我不会——嗯?师兄你说什么?”黎伴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崇平。 “我说我知道,师兄没怪你,毕竟你教训他们的时候说的话都没错。” 黎伴这些年一直住在白源峰上,虽然也没少溜出去上其他山头串门,但他其实不怎么能碰上崇平,毕竟他的崇平师兄作为掌教首徒,无论修习还是处理门中事务都相当繁忙。 他其实远远看着崇平的时候,一直觉得这位师兄即严厉又疏远,可是真正的崇平好像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黎伴伴呆呆地问:“你真不怪我吗?师兄。” “真的,”崇平无奈地叹口气,习惯性地想摸摸小猫咪的后颈安抚一二,却突然意识到现在的黎伴是人形,于是把抬起一半的手又收了回去,“走吧,你不是想吃小黄鱼吗,我们回客栈。” 不过聪敏的小猫咪看出了他师兄的想法,麻溜地化回人形跳进了崇平的怀抱里,漂亮的尾巴尖一卷蜷住了崇平的臂弯。 崇平见他的动作,不由宠溺地给他顺起了后背上的皮毛,小猫咪很快就舒服地打起了呼噜,乖巧得不行。 怎么能不惹人怜爱。 然而有心散布的流言,可不是本人行的正坐的直就能不受其害的。 不过两日,玉虚宗掌教首徒私挖怨骨出逃侘傺山,随后杀死目击者皓月宗少主钱飞扬,又在浑天局的眼皮子底下用邪术叫两个凡人灰飞烟灭,被皓月宗人找上门来后破口大骂之事便被编成了绘声绘色的话本,不仅仅在河武阜、清河镇,整个长河郡,甚至更远的地方都开始被人说道。 流言还不至于此,此前玉虚宗白源峰首徒叛变一事也被旧事重提,各种版本皆有。一说玉虚宗的大阵强度在五大宗之内也可亳不谦虚地居于首位,魔尊程佰列再怎么强大彼时在宗门内也是人单力薄,他之所以能轻而易举地打破玉虚宗的大阵,皆是因为玉虚宗内本就有叛徒,是个负责阵法灵气日常调度,可以用手上职权给魔尊行方便的人,其矛头自然而然地指向了玉虚萧掌教的得力干将崇平。 其二则还提到了白源峰主,那魔尊程佰列可是在白源峰上整整生活了二十年,宋柬自打入玄宗大门就冠有天道第一人的称呼,那是怎样的天赋和才能?一个魔族用了不知有几分厉害的障眼法混入他玉虚宗,真的就有可能在白源峰主宋柬的眼皮子底下,毫无破绽地装上三十年吗? 那宋柬这天道第一人的名头岂不是早就可以另觅明主了? 若不是如此,又还能有什么理由?若再无其他理由,不就代表了这白源峰主早就知道座下所谓天赋异禀的首徒,根本就是个魔族! 私藏魔族,包藏祸心。 再退一万步说,如今那程佰列所做所为人神共愤,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魔尊程佰列是全玄宗之敌,偏生宋柬要请求玄门千宗宽宥三个月,这是什么心思? 岂不是细思恐极! 他们若不是在湮灭证据,就只能是在谋划着某些更大的,更骇人听闻的阴谋了。 不然那白源峰主入甘城两月有余,怎么可能一点儿风声也没露出来过。 桩桩件件直指玉虚宗,此前玉虚掌门萧之访“威逼”浑天局地方驻事驿统领的事儿也被绘成话本传了出来,那其上的萧掌教怒目圆睁活似金刚,相貌表情倒像是和被“威胁”的小可怜儿赛天仙赛统领调了个个儿似的。 幸亏看到此绘本的萧之访萧掌教不爱留美髯,不然就能立地成为吹胡子瞪眼的注释画了。 流言不可追,铺天盖地而来,似乎剧变不过一夜功夫。 宋柬和程佰列刚刚踏出客栈大门,就感到一股劲风袭来,程佰列在瞬息间一把护住宋柬,身后的客栈大门被风生生砍掉半边,七零八落地吊在门框上,要掉不掉地挣扎了一秒,被下一波攻势彻底断送了职业生涯,倒地归西了。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愤怒大喊的是黎伴,他半边衣袖都破了,看起来多少有些狼狈。 袭击他们的不用说就是皓月宗的那些人,这帮人不讲武德,挑着光天化日之下的闹市区里突然发难,丝毫不顾及周边路过百姓。 不仅如此还张口大嚷,说玉虚宗掌教首徒叛魔要在此大开杀戒,他们来不及阻拦要这些普通人有多远跑多远。 崇平加上黎伴也就两张嘴,动口的事情肯定比不让对面乌泱泱的一帮。 而崇平顾忌着过往百姓,连全力迎击都没有办法,只能收敛着实力一边想方设法护住路人,一边同这些人周旋,也因此没能彻底护住黎伴,叫那孩子的袖子都被削去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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