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烬抿了抿唇,点点头,又看了段淮幽一眼,这才转身准备离开。 “你不能走!”身后青年的声音响起。 言烬侧头一看,是孙叔尹。 平日里活泼单纯的小道士,此时脸色十分难看:“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为什么都到这里了,却不说给我们听。” 言烬转身看他,一言不发。 孙叔尹被看得心中怒气更胜:“难道之前是我们看错你了,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言烬眼神有些奇怪:“你觉得我该知道什么?” “我……”孙叔尹一噎,“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言烬看着他还带着些婴儿肥的脸,忽然笑了。 孙叔尹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错了。”言烬眉眼弯弯。 “错什么?” “错在……”言烬神色一厉,“你才是知道最多的那个!” 没等人反应过来,言烬猛地后退,大喝道:“动手!” 离得最近的花不尽将早已准备好的三张定身符尽数贴在孙叔尹身上。玄真和玄诚两位道长也瞬间祭出法器,灵力注入,一个小小的法阵瞬间成型。 暮玄和春桃身形如闪电,堵住了孙叔尹的全部退路。 刚才还在质问言烬的年轻人转瞬成为了阶下囚,孤零零站在阵法中间。他好像对急转直下的情况没反应过来,眼神茫然一言不发。 站在外围护法的春桃是被暮玄拉着来的,此时见阵成了,才腾出空拽了拽一脸严肃的暮玄:“诶诶,怎么回事啊,为什么忽然让我跟着你护法?” 老猫斜瞄了她一眼:“我怎么知道,是那个人类求我帮个忙的。” 那个人类?春桃头上升起问号,下意识看向段淮幽。 此时的段淮幽一改刚才的焦急无措,一派清闲。感受到两人的视线,还大大方方回了个微笑。 春桃没什么心眼,也不愿意想那些弯弯绕,也跟着笑呵呵打招呼。暮玄不想和傻子为伍,双手抱胸“哼”了一声,到底是打出一道灵力,帮忙加固了这个粗制滥造的小阵法。 见事情发展地如此顺利,言烬松了一口气。刚想和小伙伴们交流一下,身后却传来一声叹息。 言烬回头一看,是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花不惮。 花不惮抬手敲了一下他的脑门,无奈道:“就知道你不会老老实实听我的话。” 言烬揉了揉脑门,是不服气的:“可我的计划成功了,这不,已经顺利逮到了。” 花不惮轻笑一声,对待天真的孩童般拍拍他的肩,不知是肯定还是无奈。 久违被师父像孩子一样对待,言烬脸上的喜色稍收,懵懵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花不惮没有解释,他走到阵法外围,神色复杂看着被困其中的瘦小身影,声音都带了一丝沙哑:“抓住你了。” 听到声音的孙叔尹终于抬起头,仍是一副无辜小道士的模样,红着眼眶,声音都是抖的:“你们想害我,为什么?你和言烬是商量好的吗?” 花不惮见状嗤笑一声:“戏演上瘾了?几百岁的人了,顶个嫩壳子还真当自己未成年?” 孙叔尹也不反驳,只低下头,摆出一副“你们冤枉我”的委屈样子。 青云观的其他两个年轻弟子自见师父师叔对孙叔尹动手就蒙了,怔在原地不知今夕何夕。 虽不知前因后果,可他们自小和孙叔尹一同长大,交情十分深厚。此时见他露出如此神色,虽不敢质疑长辈的行为,还是面露不忍。 其中一个年纪稍轻的小孩,挣扎半天还是犹豫着上前道:“师爷,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另一个也挤过来:“是啊,小尹是大家看着长大的,他什么人您老应该最清楚,怎么……” 玄诚道长一摆手打断他们,下巴轻抬:“看。” 道家等级森严,长辈既然开了口,小辈再不敢说话,只能担忧地望向阵中。 花不惮根本不吃孙叔尹这一套,懒得跟他废话:“你可以不承认,左右你已被困住,我有一百种方法逼你出来。” 孙叔尹低着头没有任何反应。 玄真道长勉强从师侄那里收回视线,看了看对面凑在一起咬耳朵的几个年轻人,又看看满脸不解的自家晚辈,神色有些复杂。 他其实到现在都没搞清楚状况,之前完全是凭借本能和对师兄的信任动的手。 从高地上赶过来途中,和小言道友很亲近的那只魔忽然凑到他们旁边。本以为他只是担心自家弟弟才跑得这么快,结果人家直接保持速度停在了师兄身边。 而师兄似乎并不意外,还配合着放慢了速度。 那魔一点都不客气:“道长,一会儿如果有需要,还请您不吝出手。” 玄真听得一头雾水,玄诚道长却意味深沉地看了他一眼后,点头答应了。 之后的发展就更魔幻了,那几个年轻人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从说话到神色都神神秘秘的。然后就听那只小魔一声大喝,师兄二话没说就动手了。 玄真愣在原地,被自己师兄狠狠在后脑勺拍了一巴掌,才勉强靠着多年的默契跟上了他的动作。 等他彻底反应过来,亲亲师侄已经被自己困在阵中了。 …… 这都什么事啊!明明出门特意带了眼镜,怎么感觉还是看漏了很多东西? 自家师弟脑袋上的问号已经快把自己埋住了,玄诚道长叹了口气,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 玄诚道长拍了拍玄真的肩膀:“师弟,还记得师兄我最拿手的术法是什么吗?” 玄真被拍地一激灵,从无尽的疑惑中探出头来,道:“是算法。” ”没错。”玄诚点头,看向仍低着头的孙叔尹,“我是先天天眼,世间一切生灵的因果都逃不出我的眼睛。” 玄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所以您……” 玄诚想到这许多年间的事情,忽然不知从何说起,哽了一下才道:“我这些年只收了叔尹一个徒弟,时时把他带在自己身边,不是因为他的天赋多么好,也不是因为我多溺爱他。只是从我捡到他的那一刻,他就是印堂发黑,运势全无,面露死相。 我不知道当年的山神村到底发生了什么,以为他的运势多少还是受到灭村的影响。我怕他出事,时刻不敢离身,也不敢教授他太高深的术法,生怕他的运势承受不住这份重担。” 随着讲述,从来精神气十足的老头子神色一点点晦暗下来,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我想天想地,连白发人送黑发人都想过了,却没想到我的好徒儿,可能在等到我找到他之前就已经死了。” 说的是没想到,但只有玄诚道长自己心里清楚,他只是害怕,刻意避开了这种可能性。 当年离开山神村之后,他因为对路况不熟悉,辗转多日才误打误撞找到另一个村子,等再次回去不知已经过去了很久。 那时的孙叔尹才七八岁,那么小的孩子,被藏在不透气的灶台底下,没有食物和水,与整个村子的尸体共处。 他真的能活吗? 可他一直不敢想这种可能。 山神村是他此生最大的心魔,他一直对整个村子在他离开那段时间无人生还而耿耿于怀。孙叔尹与其说是村中唯一的幸存者,不如说是他心中的一个救赎。 他不敢深想。 但现在真相就摆在他眼前,容不得他装聋作哑了。 他的神色变得坚定:“玄真,我们不要插手了。” 许是听到了玄诚道长的话,也可能是意识到今天自己是跑不了了。孙叔尹终于抬起头,露出了一张淡漠非常的脸。 他没给花不惮一个眼神,而是看向远远站着的青云观众人,又看看相处过几遭的言烬一行人,眼神中没有一丝温度,嘴角甚至带着一丝风轻云淡的笑。 如此轻蔑且不屑的表情,从来没出现在这张稚嫩的脸上过。 看着他与过去割裂的表情,和他有过交情的众人恍惚间竟感觉孙叔尹可能只是山灵演出来的一个角色。剧场落幕,这个角色消失在舞台上,徒留为这角色而着迷的人,或留恋或遗憾。 孙叔尹,或者说是司天,将每个人的表情看过一遍,忽然嗤笑出声:“人类的感情,果然不过如此。” 他说的轻佻,阵外刚还为他说话的小辈变了脸色。 司天一挑眉:“难道不是吗?不论我的真实身份是谁,我在你们身边长大不假,你们对我的宠爱和爱护也不假。可现在真相揭露,那样浓厚的情感便能说收回就收回,廉价至极!” 玄诚道长没有在这样的指责下变了脸色,只是静静看着自己小徒弟的脸,淡淡道:“我们的感情并不廉价,只是错给了戏中人。” 司天闻言眸中神色一厉,变得有些凶狠,好像瞬间就会冲破阵法,暴起伤人。 玄诚道长恍如没看见,又道:“我且问你,你在作为孙叔尹的这十年,可曾以这副身体做了违反天地道义之事?” 司天一愣,杀气消退,眼神几度变换,终是移开了视线。 玄诚道长眼神一暗,终是失望了:“你做了,山顶别墅最晚的一具尸体是五年前被放入密室,那是你做的。” 他沉默半晌,见孙叔尹始终没有否认,终于狠心断言:“你不是我的徒弟,我的徒弟早已经死在了山神村的灶台之下。” 司天沉默半晌,嗤笑一声,不再说话。 他是山灵,也将会是山神,不屑于一个两个普通人类的感情。 前面几方对峙,四个小伙伴趁机凑到了言烬身边。段淮幽眼睛还在看戏,嘴上问着:“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言烬摇摇头:“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 他确实不是很清楚,一切都是根据师父给出的信息和之前的线索推测出来的。 年初一那天,他被绑架前曾接到一通电话,电话的来电显是玄诚道长,但是接通后的声音却是一个青年。 言烬醒来后就曾怀疑是孙叔尹,但是回想细节又感觉有诸多不同,所以一直不敢下定论。 直到刚才地面爆炸,从空中可以清晰看到,爆炸的中心就在人群中央。若司天真如他之前所想,是隐藏身形在周围窥探,术法的中心应该在人群的边缘。 出现这样的效果,唯一的可能就是,施法之人就是人群中的某一个。 言烬将自己的推测说给小伙伴听,又道:“我想,真正的孙叔尹可能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 听到此处,段淮幽眼中一暗,脑中闪过山神村的灭村惨案。他想起了在灶台边捡起的那个字迹稚嫩的日记本,想起那本日记最后一页被模糊掉的字迹:求求你一定要救救…… 救救谁? 救救……我弟弟! 段淮幽瞬间醍醐灌顶,很多被忽略的细节也都解释地通了:难怪明明应该和玄诚道长一起搜查的孙叔尹会出现在他们的搜查范围内,难怪他们闯进厨房时孙叔尹如此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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