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如此,玄诚道长眯了眯眼:“那便说说这岭山中的风水局吧。” 花不惮看了眼仙风道骨的老道士,笑了。 他这一笑,孙叔尹不乐意了:“你笑什么,不会又说不想告诉我们吧?” 花不惮调转视线看向他,直看到小朋友又怂怂缩到师父身后,这才悠悠开口:“我笑是因为终于有人问了个有点价值的问题。” 他收起散漫的态度,缓缓道:“岭山中的风水局很复杂,我在山中辗转几百年才将将勘透其形式,至于更内在的东西,那不是我等生灵可以掌握的。” 玄诚道长点头,风水局的内在运转属于国运范畴,连神灵也很难看破一二,能了解外在形式已经足够了。 “玄界应该都知道,岭山山脉整体就是一个巨大的风水局,横亘南北,将华国大地尽覆其中,镇压邪祟,助阵国威。 但你们不知道的是,岭山中还隐藏着数不清的小风水局,用以镇压一方枉死灵魂、吸收阴煞之气。” 他说着岭山,却望向更远处的天空:“这些风水局依一方地势和灵力自然形成,不能为人所控。只要带着怨气或阴煞之气的魂魄进入就会被镇压在局中,直到魂飞魄散不得出。” 暮玄听着,忽然想到:“所以这山坡上的阴兵夜行……” 花不惮点头:“那是我大庸最后战死的五千精兵,他们身上的血杀之气太重,被困于华岭中的这一方风水局。” “不对。”暮玄不相信这一说法,“如此说来,那阴兵队尾的大妖魂魄又是怎么回事,他们为躲避因果可从未沾染血腥。” “万物生灵各有其利弊,如魔能轻易调动天地灵力,却难以拥有灵魂。你们妖族在修炼上没有阻碍,弊端便表现在气运上。”花不惮道,“妖族天生带煞,只要陨落在岭山,便会被风水局镇压。” 他看向暮玄:“小猫咪,劝你寿元将尽时离岭山远一点吧,不然下场就和那些无灵智的大妖一样。” 暮玄神色复杂,还想再问什么,咬了下唇没问出口。 他不再问,花不惮继续说下去:“除了自然形成的风水局,山中也存在人为设置的阵局。这种阵局依托于山脉中灵力运行而设,虽是人为,威力同样不容小觑。” 这一点道长们是知道的,末法时代灵力低微,想要施展威力巨大的阵法光靠人力很难成功。青云观就曾借助岭山的山势布阵斩杀过一只作恶的黑熊精。 玄诚道长思索片刻,又道:“关于山灵你又了解多少?” “岭山为龙脉千年间,共生山灵四百一十八,其中陨落四百一十六,成神者,零。” 花不惮给出三个数字,见众人沉默,又补充了一句:“这不是我查到的,是那疯子山灵告诉我的。” “山灵陨落的原因想必大家都知道,只是近百年间华国人势渐兴,龙脉的作用越来越小,岭山对山灵的制约也越来越小了。” 花不尽听到此处似是想到什么,果然下一刻花不惮便道:“所以新生的灵甚至可以离开岭山的范畴谋求一线生机。” 听到这里,花不尽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他之前就曾怀疑过,明明记载中的所有山灵都是一出生就离不开岭山,只能在无数debuff的加持下等待灭亡。为何小山却能在新生时期,灵力尚且低微便能离开岭山到城中去? 原来竟是岭山自己放松了桎梏。 若真如此,是否百年之后,待山势渐消,小山真的有可能自然成神? 想到有这种可能,花不尽自见到花不惮便阴郁沉闷的心中,终于吹进了一丝清凉微风,脸色也好看了些。 花不惮早知道自家大儿子养了一只爱拆家的山灵,此番说起来,虽不是有意,也确实想宽一下他的心。见他脸色终于好看一点才继续说下去: “但你们找的这只山灵可没那么好运。它出生太早没赶上好时候,早八辈子就阴煞缠身,后期为了能活下去又结了太多的恶果。再加上华国国运在进入近代的百年间瞬息万变,他布置了几百年的成神计划大多已失效。” 他抬手点点对面几人:“所以你们大可以放轻松一些,这只山灵早已半废,没多大威胁了。” 几人对视一番,不知该不该相信这个人。 孙叔尹心直口快道:“若真如你所说,我们便不用有所行动,只要坐等其计划失败自取灭亡就行了?” “我可没说。”花不惮摇头,看他像看傻子,“它成不了神,但还能成魔,事实上他已经是魔了。一个活了几百年,满身阴煞之气,且所有计划付之东流已被逼到绝路的魔,你确定要让它自取灭亡?” 言烬听在心里,也懂了师父的未尽之言:不是让它自取灭亡,而是它是否心甘情愿灭亡。最大的威胁应该是他自知存活无路,干脆与茫茫岭山同归于尽。 若他真的决定毁灭,绵延两千多公里的山脉中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的人口都会葬在他们赖以生存且世代守护的这片土地中。 那将成为华国的国难。 言烬能想到,其他人必定也想到了。从山坡外一行人的脸色便能看出心思都不平静。 玄诚道长最先冷静下来,说:“山灵如今在何处?” “在何处啊……”花不惮摸了摸鼻子,忽然沉默。 众人都在等着他的答案,孙叔尹最先失去耐心:“前面说了那么多,到重点问题就沉默了。不想说就干脆别浪费时间,我们早收拾了你再去找那个山灵!” 其他几个小辈大多对邪祟抱有偏见,早对被一只僵牵着鼻子走不爽,何况这只僵说话还像挤牙膏一样。闻言纷纷附和: “就是,这只僵与那山灵狼狈为奸,谁知道他的说辞有几分可信。” “对,说不定只是他拖延时间手段!” “……” 玄真道长倒没什么种族偏见,但见弟子浮躁起来,还是下意识看向自家师兄:“师兄,还有半个小时就是阳时了,这……” 玄诚道长双手背后,眯着眼听周围的嘈杂,没发表意见。玄真道长知道他心中自有成算,便也放宽心,双手抄在袖子里看戏。 青云观众人骚动起来,都想直接冲下去斩杀这只僵。而后方的段淮幽四人却像是来踏青郊游,意外的平静悠闲。 情绪正激动的孙叔尹看到他们的样子,十分不解:“时间就快到了,言烬可还在那阵中,你们就不着急吗?” 段淮幽看看山坡下气定神闲的言烬,眼神几度变化。想到刚才与花不尽的交流,他微微眯眼,笑了:“啊,我们当然着急了。但是这不还有点时间,如果能得到些山灵的线索不是也很好吗,我……我们还想再听听。” 站在他身后的暮玄用奇异的眼神看他一眼,没有说话,又低下了头。 孙叔尹被噎了一下:“你们……这么心大?” 段淮幽打着哈哈:“也不是心大,我们什么都不懂,就得跟着老前辈来。你看,你师父师叔可都淡定得很。” 孙叔尹后知后觉转头,果然发现自家长辈一脸风轻云淡。他神色一暗,只得收起聒噪,继续乖巧。 对面闹闹腾腾的,花不惮也不生气,就坐石头上看戏。见终于安静了才再度开口,却是对着玄诚道长:“小朋友还是缺教训,一点小事就沉不住气。” 玄诚道长淡然:“自有我这个长辈教导”没你教训的份。 花不惮被浅浅讽刺了一下也不在意,耸耸肩继续刚才的话题:“关于山灵的所在,我知道。” 还没等人露出喜色,他又话锋一转:“但是。” 见师父如此大喘气,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言烬差点笑出来。 他看向人群中,果然孙叔尹又被气得想骂街了。好在这次长了点记性,见玄诚道长依然淡定,他也只能深吸一口气,勉强装一下。 见众人反应这么小,失去了逗孩子的快乐,花不惮撇撇嘴道:“但是我现在和它可是盟友,我明目张胆的揭它老底,被背刺了怎么办?” 山坡外众人:“……” 老底揭地就剩一块地皮了,你想起来怕背刺了? 花不惮眼中光芒一闪:“虽然不能大肆宣传,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其中一个人。” 众人一凛,直觉不对。段淮幽却精神一振:来了。 花不惮抬起手指在几人中一一点过,看上去在人选上十分纠结。这时,一直沉默的言烬忽然开口:“师父,可以我来说吗?” 花不惮的动作一顿。半晌后他放下手,看向他。 言烬眼神坚定:“师父,我来吧。” 花不惮盯着他,半晌忽然笑了:“看出来了?” 言烬点点头,神色复杂:“有点……明显。” 花不惮哈哈一笑:“那就去吧,记得师父说过的话。” 言烬郑重点头,没再拖延起身走向山坡外。 众人见言烬朝他们走过来,都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言烬不是那只僵的俘虏吗,为何现在轻易被放回来了。 而且看花不惮那放松的神色,也并不担心人会跑掉。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众人一头雾水看着言烬越靠越近,直至站在了阵法的边缘。 孙叔尹躲在师父身后,眼神复杂:“言烬,你什么情况啊。” 原本他们都以为言烬是被迫成为俘虏,可现在看来,花不惮明明没有限制他的自由。难道言烬和僵是一伙的? 虽然情感上不肯相信,但孙叔尹的视线中已不自觉带上了怀疑。 这时,四个小伙伴也凑了过来。段淮幽挤在最前面,差一步就要踏入阵法,被言烬拦下了:“别动,就在这里说吧。” 段淮幽下意识停下脚步,脸上带着浓浓的不解:“小言,到底是什么情况啊,你既然能走到这里,难道就不能从阵法中出来吗?还是你真的想要献祭自己?” 言烬望着段淮幽染满焦急的眸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道:“男朋友,你想知道山灵的下落吗?” 段淮幽一愣:“我……” 孙叔尹害怕立场不明的言烬会伤害到普通人,刚想过去,有人却已经先他一步走到两人中间。 花不尽从身后拉住段淮幽的衣服,将他扯到身后,又拍拍的肩膀道:“我来吧。” 段淮幽还想说话,但抬脚的一瞬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放弃了动作,沉默站在原地。 花不尽冲他笑笑,转身走向言烬,然后在弟弟惊讶的目光中一把抱住了他。 花不尽和言烬差不多高,面对面拥抱时唇正好贴在对方耳边。 花不尽从前的愤怒与偏执好像彻底消失了,此时声音和神色都淡淡:“说吧。” 言烬神色复杂,半晌,贴在哥哥耳边,轻声吐出六个字。 花不尽瞳孔一颤,随即露出了然的神色。他放开言烬,又拍拍他的胸口:“自己小心吧,我会替你照顾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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