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费尽心思的拽他进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而且还是通过水星兄送他的东西,到底和水星兄是什么关系?
还来不及细想,他腰间的玉石吊坠就浮了起来,像是指着方向。
梁玄辰没有丝毫犹豫,便跟了过去,秦子松连忙追上。 ----
第44章 潮湿,阴冷,黑暗,喘不过气。
逼仄压人,连口气都喘不出去,实在不似活人能呆的地方。只片刻,便能让人身体发麻,抑郁上涌。
越是孤寂黑暗的地方,人的意志力往往越脆弱。平时大胆者,会缩头缩腿起来;胆小者,颤抖不已;阴暗者,黑冷入骨;阳光者,稍不注意,便堕入黑压压的深渊,从此与山外无缘。
这地方实在异常,阴间得让人觉得地府也不过如此了。是个人恐怕都不能平静冷静地应对,更别说再往前,每走一步,都需要极大的心里承受能力。
梁玄辰从未锦官城,甚至连那方院子都鲜少离开,此时不自觉皱起了眉头,这环境他还不太适应,若不是寻不到出去的路,而易水星送他的玉坠又指着方向,他定然不愿意往里走。
他讨厌这样黑压压的地方,讨厌这样的无力感,仿佛黑暗无底的世界只有他一人,竭力伸手也剥不开黑幕,嘶声厉吼也无人回应。
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做不了,什么都触摸不到……
什么都是虚无,每一刻都让人窒息。
可也正因为害怕,他才必须向前,他不能再失去易水星一次了。
哪怕希望微乎缥缈,梁玄辰也不可能错过一点易水星的消息。
深处太过黑暗,仅有的光亮是梁玄辰腰间的吊坠,而梁玄辰也只关心易水星一人,完全忽视了秦子松的异常。
秦子松也皱起了眉头,可以看出他同样不适应这样的环境,可再仔细一点,可以发现秦子松的双手紧握,在克制不住地颤抖,像是在紧张,又像是害怕,但眼睛却是无比期待。
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现在到底是什么感受,他唯一知道的是,他马上就能见到那个人了——
那个他期待了无数个日夜的炽热而高大的身影,那个无数次出现在他梦中的背影。
该怎么形容他的心情呢?
大概就是,不知春秋几回轮转,年节前,依旧执著等在门口的孩子,只是不知不觉中,那孩子早已不再是孩子,而等待的人却还是没有出现。
长大的孩子,也曾走过五湖四海,行过千万里路,涉足每一个角落,直到名扬天下,依旧没能寻到那梦中人。
想来,该放弃了吧。
可有一天,一个人的出现,又打破了封尘的盒子,一场场美梦,一个个希望,一句句话语,都自那古旧的盒子中飘了出来,无比清晰地浮现在了“孩子”的脑海。
于是,他毫不犹豫就跟上了那个人,像是抓住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抱着那宝贝开心、用力地奔跑。
或许,这就是老天对他坚持不懈的奖励吧,终于,在他不计时日的奔跑后,追上了梦中的背影。
即虚幻似梦又疼痛得真实的背影。
秦子松颤抖着闭上了眼,死寂如冰的寒山深处突然震动了起来,无数碎石滚落似瀑,像是倾倒的沙子般,不停地砸在秦子松的身上,他却没有躲开,只是一动不动,无声地承受着,仿若他本就罪有应得。
很难想象秦子松那样一个平时摔一跤,刮一下蹭一下就哇哇大叫要死要活的人,在浑身被砸出鲜血时,能够忍下来。
梁玄辰抬眼无意间瞥见那身影,略微惊讶,沉默着收回了本想去捞他的手。
那身影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长大了。
是啊,小时候人们手拉着手在麦田里奔跑,想要跑得更快一些,在树下笨拙地蹦跳着像果子伸手,想要手伸得更高一些,你打我闹,坐在夜晚的山坡上,支着圆圆的小脑袋,幻想着长大。
渐渐老去的父母期望孩子快快长大,涉世未深的孩子也幻想着长大的自由。
可真正的长大又哪里那样地简单,不是一碗粥一个馒头一喂就能够长大的。有的人早早便心智成熟了,而有的人一辈子都是孩子。
到底那种是不幸,那种才是幸运呢?
孩子总会长大的,这是大人常说的话。事实就是,对于有的人来说,不管愿不愿意长大,能不能承受责任的巨石,能不能挑起家庭的重担,早晚都有长大的一天,或早或晚罢了。
能一辈子保持童心的人,太少太少了。那得多幸运啊,幸运到让人不敢想象,幸运得让人望而生畏。
所以秦子松从来不想,他缓缓抬眼。
在湿土碎石中,巨大厚重的石门缓缓开启,碎石扑起阵阵腐朽的死灰,沉闷的碰撞声在山中缠绕不尽,咆哮着撕碎了大片大片的雾气,嗜血藤蔓畏缩着不坑声响,枝丫上成群的鸟雀惊飞而走,冰封千年的河流“咯吱咯吱”绽开无数裂痕。
这座死气沉沉的寒山,好像在此刻瞬间苏醒。踩踏着自远古而来的萧条,劈开这万世沉眠的外衣,迎接那从中天而降的一束微光。
微光铺满了寒山的深处,带着飞尘卷卷,星子几点。
然后,秦子松在寒山的最深处,望见了那个梦中的背影。
那一刻,他一直紧握的手,攸地松开了。
原来,那背影是真实的。原来,那背影是这样的干枯。
和梦里迥然不同,梦里的背影身着鲜丽长袍,无比挺拔巍峨,而眼前的背影却满身褴褛,佝偻不已。
他本来有很多话想说,很多事想问。
他想问为什么母亲总不愿提起你?
他想问为什么你不陪在我们的身边?
他想问你为什么不像别的孩子的父亲那样?
他想问你为什么不要我?
他想问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他是个大人了,也本想像个大人那样质问,有埋怨,有责怪,有失落,有不解……
而此刻,看着眼前这个骨瘦如柴,佝偻得不成样子的背影,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一肚子的愤怒抱怨疑惑都被这个真实的背影打得细碎,无影无踪了。
他只是在阴暗处默默地站着,鼻子一酸,无声地流下了眼泪——孩子的眼泪。
终于,周遭又安静了下来,秦子松长吁了一口气,像是释然,毫不保留地释放了自己的气息——属于他独有的,易鸟一族,能够互相感应的气息。
他声音很轻很低地唤了一声:“父亲。” ----
第45章 那蜷缩佝偻的背影像是个雕塑,长年累月不曾移动过,此刻像是突然被什么利物猛地刺中,浑身艰难地颤动起来,似乎努力地挪动着身子想要转过来,却又不停地犹豫着。
良久,易江也没有转过身来。
不仅如此,他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似的,浑身安静了下去,连带那颗枯草般的头颅也埋得更低了,只留给秦子松一个骨瘦如柴的后脑勺。
易江的声音微微发颤:“我不是。”
秦子松望着那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的人,语气加重重复道:“你是,你就是,你骗不了我的,别以为你现在把气息收进去了我就不知道了,我告诉你晚了!”
“你就是个胆小鬼!”秦子松越说越气,“你不来找我们就算了,如今我找到你了,我不质问你就算了,你还不承认,我都这样了,我都叫你父亲了你还不承认,你还想怎么样——”
“我是个罪人,不配做你父亲,”易江打断秦子松,叹了口气无奈:“以后好好生活,别来找我了。”
“罪……”秦子松顿住了,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还不能确定,“什么罪人?你说清楚,有什么我们一起承担不好吗,你非要这样?”
“对不起,我……你……母亲,还好吗?”怔了好久,易江才问。
“母亲?”秦子松失笑,“看来总算有点东西是您在意的,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四处流浪,丈夫还不在身边,您说能好吗?”
秦子松试探着走近,“您要是真想我母亲好,现在就跟我走,出去后和我母亲解释清楚,然后好好弥补你这么多年作为丈夫和父亲的失职,兴许才能好一点。”
“懂了吗,懂的话就赶紧起来……”秦子松说着手就往地上的人肩上猛地一覆,看着就要得手,却被那人轻松弹开了。
这人既然油盐不进,就别怪秦子不讲武德,本想抓住人就跑,让他反应不过来,只要他动作迅速把人绑了,还能不从?又不能把他怎样,只可惜眼前着就要得手了……
“想套路你老子,你还嫩了点。”那人不免笑道。
“哼!刚不是不承认吗?人都说防寒防冷 ,有你这么防亲生儿子的吗?!”秦子松挤着眼睛有些气不过。
“不不,苍天可鉴,我可没防你,是你破绽太多。”易江诚恳。
秦子松:“……”
秦子松从小天赋异禀,什么学不会?那种东西就不存在,至于修炼,没有老师全靠自己摸索,不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那也是惊才绝艳,从小自诩天才的秦子松没想到自己也有恨修为浅薄的一天,还真是临到用时方觉少。
无法,硬抓肯定是行不通了,秦子松现在很清楚自己完全不是这老头的对手,看来只能另辟蹊径了。
冷静过来的秦子松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手,不禁的想,这人有这样的实力,为什么还要待在这鬼地方,明明靠自己就可以出去啊……
除非他是自愿把自己关在这里的,是自己不愿意出去,刚刚他提到罪……到底是什么罪……能让他做到这地步?这么多年了,就算有人审判也早投胎了吧,这罪也该赎够了吧……
突然秦子松鬼迷糊地问:“所以您到底是做了什么事,要赎这么久的罪……”
其实他想问的是,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你那么决然地离开我们,能让你这么久从不回来看我们一眼……只是秦子松没有这么问,因为他隐约意识到了不是简单的事。
秦子松等待着回答,好一会儿声音才传来,“从前做了错事,因为我做的错事,间接害死了很多人……”
秦子松:“所以您觉得对不起那些死去的人,就把自己关在这里……您是小孩子吗?”
“寒山,”易江长吁了口气,这口气像是吐出了沉积心中许久的积郁,他道:“从前的寒山周围人可不少,你们来的时候应该已经发现了吧,这方圆十里几乎没人,但是从前这附近可热闹了……”
53 首页 上一页 30 31 32 33 34 3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