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像是个异类,最重要的树兄已然随风而去,人间没有他的容身之地,易灵山亦不是他的归处,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去哪里,所以说什么想要出来看看,想要见树兄,想要弥补遗憾,想要自由,好不容易编个理由征得师傅的同意,说实在的,也不过是在逃避而已吧。
他很清楚,只是在逃避而已。
他觉得自己没有脸面对易灵山的大家,只能出来踹一口气,逃避那阴暗又自卑的自我而已。可当他真正出来,真正拥有自由的时候,他才恍然发现,人间亦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他到底算什么呢?
他到底是什么呢?
他到底该去何处呢?
什么才是正确的方向呢?
他就是个废物!废物废物废物……
他就是个异类!异类异类异类……
他就是个疯子!疯子疯子疯子!阴暗渗人的疯子!会把一棵梧桐树当朋友的疯子!会因为受不了那枯燥生活就自尽的疯子!会伪装的表里不一的疯子!明明是易鸟的身体但内里确是人类的疯子!
上辈子的他是那么向往自由,多么想要像小鸟那样生出一对美丽的翅膀,多想要去观世界之广。是啊,他多想啊,多想啊。
明明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拥有了一切,拥有了健康的身体,拥有了美丽的双翼,拥有了不尽的时间,拥有了强大的力量,拥有了师傅同伴,拥有了那无数人向往追逐的“自由”。
可他开心地飞,不停地飞,停下来歇息四望时,他才发现周围什么也没有,只有不尽的空洞,不尽的黑暗,不尽的冰冷……
是啊,他终于自由了。
他无处不可去了,可他也真的无处可去了。
天高地大,无处可栖。 ----
第38章 恍惚间,易水星迷糊地向梁玄辰伸出手。
梁玄辰正站在楼下,手中举着糖葫芦仰望着易水星,天光自彩云而来,洒落在梁玄辰的发梢。
好耀眼,好温暖……令人不自觉就想要靠近,想要触碰。
抓起一把,本以为会是阳光,张开手一看,却什么都没有。空无一物,没有阳光,没有清风,没有温暖。易水星才真切的意识到,他们之间那巨大的鸿沟,他们生来就不同,他也永远到不了梁玄辰那边。
他只能躲起来,缩在那狭窄的阴暗空间,不让任何人发现,不被任何人听见,也不让自己影响到任何人。
这样,他才能感觉到安全。
易水星看着站在阳光里的梁玄辰,苦笑了一下。
明明此刻他处在更高处,梁玄辰依旧那么地令人不可仰望,真是让人遥不可及,易水星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缩回了半只手,仔细看,他的手在微微地发抖。
他只是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向往过阳光了。
此情此景,仿佛又让他错以为自己还是千年前那个疾病缠绕、虚弱不堪的孩子,仿若那又回到了那方小小院落里,坐在那巨大、充满活力的梧桐古树下,连移动几步都吃力得很,只能无奈的仰头,看着那美丽而广阔的天空,向往着每一个高飞又自由的小鸟。
而他,永远只能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
一看就是一天。
一看就是十几载。
一看,就是一辈子。
说他可悲吧,他至少不用流落街头,不用为下一顿忧愁拼命;说他幸运吧,他却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做个观赏用的木偶摆在院子里,还无人问津。
他当初是有多向往有人能陪陪他,多向往有人能拉他一把,可是至死,都没有一个人出现。
在这世上,对易水星而言,最重要的居然是一棵梧桐树,旁人听来应该会觉得很可笑吧,可恰恰是那棵梧桐树,就是他全部的生命。
他的一切欢声笑语,所有的陪伴都是它给的。
易水星也觉得自己有树兄就够了,所以他已许久不曾向往阳光了,他本就同阳光生来无缘。
可当梁玄辰站在他的面前,他早已冰凉枯死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动摇了,他仿佛能听到深海中冰裂的声音。
可是要怎么办啊,他怎么配,怎么配。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喜欢天上的光。
他到底怎么敢的啊?
他是疯了吧!
易水星陷入思绪的漩涡中,完全忽视了梁玄辰的声音。
梁玄辰已经接连着叫他好几声了,都没得到一点回应,梁玄辰就有些急了,当场就给身边一群小惠子表演了个轻功,一跃跳到易水星面前,伸手搂过易水星,向里旋了半圈,他反手关上了窗户。
“水星兄?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梁玄辰担忧道。
因为旋转而产生的轻微头晕,终于把易水星那坠落的魂魄生生拽了回来。
稍微清醒过来的易水星,刚定晴一看,发现正被梁玄辰搂在怀里,立马精神震慑,下了一大跳地把梁玄辰从自己身边推开,隔出了安全距离。
随后才颇感尴尬到:“梁兄,你怎么……怎么上来了,还……”
后面有点太尴尬了,易水星都不好意思开口说出那几个字。梁玄辰这个老油条倒像是的没事人似的,“没事,我刚看你不太对劲……”
看来是易水星自己想多了,这就有点更难为情了,他掩饰尴尬地咳了一声:“这,这样啊。”
“刚刚走神了,没什么大事,废梁兄担心了。”
听易水星说没事,再看看易水星确定确实没什么事,梁玄辰才像是松了一口道:“水星兄没事就好,有事一定要告诉我啊。”
“嗯”
顿了顿,梁玄辰才又认真地看着易水,补充说:“我会担心的。”
担心……自己对梁兄来说也是有分量的么……
可那又如何,他们终究不是一类人,终会分道而行。
易水星内心不知是什么滋味,面上只是一笑:“好了,不是说今天去流光易逝吗,天气晴朗了,去叫秦兄,我们出发吧。”
敲醒了正在憨憨大睡的秦子松,他们便一同去了流光易逝。
因为下了一场雨的缘故,到的时候已近末时。不过这个时辰也是个享受甜点的好时辰。
果然如传闻中那样,这流光易逝当真座无虚席,但来都来了,就这样原路返回未免太过遗憾,于是他们便打算在旁边逛逛等一下。
正要走的时候,里面的掌柜却突然出来请他们进去。
掌柜带易水星他们到了里面的一个房间,显示这不是外面普通的为客人提供的类型,看这陈设打扮,更像是……主人用的。
易水星便问道:“这方便吗,我们可以等的。”
掌柜的笑道:“方便,这是小店的食谱,诸位想吃什么尽管点,我家主人请客。”
梁玄辰这人就是对什么都异常敏锐,皱眉:“你家主人是谁?”
秦子松却根本不在意那些,一把拿过食谱,一个个接二连三点起来,“哎,真是,管那么多干嘛,他要请我们就给他个面子呗,免费的午饭还不好?”
梁玄辰不屑一顾:“呵。”
秦子松没好气地白梁玄辰一眼:“呵你个头,不想吃滚。”
易水星突然打秦子松的脸:“可我不想梁兄走……”
梁玄辰眼睛立马亮了,双手抱与胸前整个人得意忘形:“哎,看来只有某只动物是多余的。”
看这架势,秦子松算是明白了,这两人就是穿同一条裤子的,只有他孤立无援,可可怜怜,没人疼没人爱,整个大傻子,“掌柜的,赶紧的,我要饿死了。”
掌柜的最是懂这些人情世故察言观色,能言善语,“好好好,马上就安排上来!”
话都说道这份上了,人也坐在这里了,秦子松那憨憨菜也点上了,还能怎么样呢,总不能现在扭头就走吧,那未免太过不给人面子了,虽然目前还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总归最基本的礼仪要有的,好歹道个谢。
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这家流光易逝实际的主人肯定就是他,这个掌柜只是个面上的,而且这个人平时不怎么露面。
可这就奇怪了,易水星他们来古溪也没多久,到底是谁会突然请他们吃东西,而且到现在还不出来,也不知这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
是敌是友,是鬼是人,现在还不能枉下定论。对于易水星来说,好好享受现在的时光,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
毕竟,既然来了这里,自然不能辜负“流光易逝”这四个字了。 ----
第39章 这流光易逝的效率还真是高,没一会儿一桌子甜点都上好了。
以小碟子居多,每一碟都不多,但都异常精致,想来做它们的人一定花费了不少心思,灌注了全部的热情,才能做到每一碟都那么精巧,名副其实的珍馐美馔。
难怪来这儿的人如此多,生意再好一倍也是非常合理的。
“哇,我开动了!”
看着这一桌子香味蜜浓的甜食,易水星还没来得及赞叹,那饿死鬼秦子松早已大块朵硕地啃了起了,一个个精美的点心就被那饿死鬼毫不留情地狗啃似的,美感全无。
想想都让人觉得可惜,好歹多欣赏一会儿再吃也不迟。
秦子松这人真是一点儿氛围都不懂,在外面都这样,也不知在家的时候是什么样的。都说人会在外人面前特别的含蓄,总会保留克制自己,以免给人印象太过不好,不过这秦子松嘛,易水星略扎眼地瞟了他一眼,得出了结论,肯定比现在更加放肆。
光是想想,易水星都觉得有点没眼看,强迫自己不去想了。
于是乎目光就又回到了梁玄辰的身上,果然,梁兄就比秦子松那憨憨顺眼多了,光是看看,易水星都觉得赏心悦目,心情颇佳。
只是奇了,这人不是特爱甜食吗,怎么还不吃……
要说秦子松是饿死鬼,那他就是此刻就是慢死鬼了……
反常,反常,太反常了,易水星摇头。
难道其实是他会错意了,其实梁兄根本就没那么喜欢甜食,所谓的喜欢,只是他臆想出来的?
不然为什么一大桌子美食在前,却还不开动,甚至易水星都要觉得是不是这味是不是太甜了,梁兄不喜欢。
正准备尝试一下的易水星,手才伸到一半,就听梁玄辰嗤笑一声:“这来路不明的东西怕是没那么容易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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