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久清河才又慢慢开口:“你从前最喜自由,如果……我可以带你走,你愿意吗?”
不出意料地,苏寻云摇头拒绝了。
清河没再追问下去,只是接着聊了点小时候的事。
他知道的,他是不可能带走她的。即便他有能力足以守护苏寻云一辈子,可这真是苏寻云想要的结果吗?再者,如果她真的抛下一切走了,将军府该怎么办?她的家人怎么办?在乎她的人怎么办?
答案是无解的,也不需要一个确切的解。
人人都是三千红尘网中的猎物,偌大世界,千千万万人,有谁能够真正的破网而出?不顾一切呢?
苏寻云不能,清河也不能,舫顶偷墙角的三人亦然。
在清河快要完成画作的时候,苏寻云突然道:“其实,被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也是有很多种类的。”
清河顿住了手,抿了抿嘴唇:“那你……是哪一种?”
她是母亲因私欲偷来的私生子,这是母亲从小就告诉她的,或许是因为母亲的悔意,所以才不断地这样提醒自己,所以她从来都认为自己不该出生,自己是肮脏的。
她爱她的母亲,看着母亲不断地挣扎,她想要保护她的母亲,身为孩子弱小无能的她总是有心无力,只能一复一日地同时间煎熬着,不断熬,没有尽头的熬。
母亲也爱她,拼尽全力只为了能养活她,最后,有一天,母亲终是精疲力竭了——
那是她这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把苏寻云存在的消息透露给了将军府。
苏寻云回忆着从前种种,贫苦的潦倒的肮脏的好的坏的记忆不断从她的眼眸划过,最终停留在了父亲找到她的那一幕。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父亲,还是孩子的她被那高大的身影深深地吸引,父亲温柔地向她伸出了手,可她却只能紧紧地把手背在身后,身体战栗不已。
她知道自己是不该存在的,更不该奢望父亲的爱。
但父亲却温柔地抱起了她,认真且坚定地说:“那是大人的错,不该归结到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你永远只需要记住——
你叫苏寻云,你是我苏齐的女儿,是将军府唯一的大小姐。”
父亲温柔有力地抚摸着她灰土里滚过无数次的头:“孩子,高傲地抬起头来吧!”
那一刻,没有阳光,没有清风,没有细雨,只有喷涌而出的热泪打湿了衣襟,洗去了她一身的尘埃。
也是那一刻,她也多想成为像父亲那样的人,高大伟岸,安全感十足。
不管时间过了多久,苏寻云依旧清晰地记得那个场景,以及父亲说过的那些坚定有力的话语,那是她一生的幸运,永生不能忘却。
最终她轻轻抬手啜了口茶,就像是在回应父亲的话语,她高傲地抬起了头,抬头看着清河,眼里带着天生的属于将军府大小姐的高贵与从容,嘴角勾着一点恰到好处的笑意——
“虽有遗憾,并无悔意。”
清河对着那双眼,心神恍惚,那是一双能够吸引人的美丽无比的眼。他一时间思绪全无,没有注意到笔尖一滴墨滴落到了画上,不是别处,恰好滴到了画中小女孩空洞的眼眸中。
还是苏寻云提醒道:“阿离,滴墨了。”
清河这才连忙去顾桌上的画,但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一个虽衣衫褴褛眼眸却无比明亮的小女孩,伴着她时常的那声“阿离”,清河在小女孩的眼中看见了光——
与此刻苏寻云的眼眸无异。
时空好像重叠了,曾经那个小女孩的声音好像又通过美妙的画幅飘了过来,好听悠悠的声音轻轻地敲打着每一处草尖、每一片花瓣、每一块石头……
暗沉枯旧的茅草屋泛着暖阳的光辉,金光闪闪的光束像钻石般不断地跳耀着,小孩灵动欢快的脚步踩着乐曲的节奏,鸟儿把他们的声音带去遥远的远方……
清河的眼里不断地滑过旧时的画面,耳中回荡着越过时空而来的轻快悠扬的音乐,他们的相遇相识因缘而起,最终也因这一墨之缘而画上句号。
清河看着画笑了:“小云姐姐,这滴墨,恰到好处。”
这声“小云姐姐”,也令苏寻云想起了不少和清河小时候的事,以至于苏寻云也像小时候那般笑了:“那就好,你总是毛手毛脚的,一看就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
“小云姐姐……”
苏寻云戏谑道:“怎么?还想和小时候那般撒娇啊?”
清河有些害羞的咳了一声,闷声道:“当然不是……”
苏寻云:“我们都长大了。”
清河:“是啊,大人总是有很多烦恼。”
“大人确实有许多烦恼,但我看你潇洒得很。”
“我没有……”
在离别的时候,苏寻云笑着对清河说:“潇洒挺好的,阿离,希望你一生都能如此潇洒自在。”
清河微笑着点头:“嗯。”
苏寻云拿着手中的两幅画离开了——一幅是清河早已完成的送给有缘之人的画,即苏寻云为父亲点的贺寿图,一幅是单独送给小时候的小云姐姐和阿离的。 ----
第19章 偷听墙角的三人回了客栈,秦子松一脸的不乐意。
苦恼清河是头猪,不争气的猪,到最后人都离开了,他居然什么都没说,没看到预想中的情节,秦子松现在整个怨妇样儿。
梁玄辰一看他这样就受不了,忍不住讽刺道:“怎么,偷听不够,你还想去替人家上位?”
秦子松挤眉弄眼地瞪梁玄辰:“怎么说得你好像没偷听一样?”
易水星无奈:“你们两个先别吵了,我们还是先来规划一下接下来的路程吧?”
梁玄辰立马点头:“嗯嗯,我听水星兄的!”
秦子松翻了个颇无语的白眼,把扭曲的怪胎抛之脑后。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呀?”秦子松立马来了兴致地向易水星凑过头来,“往东还是往西?”
“我还没想好。”易水星犹豫,“不过,秦兄,梁兄……你还要继续和我一道?你们没有要做的事吗?”
“我就是个闲人,专门出来游山玩水的……”易水星再次重复,虽然他也想路途中有个同伴,但不是人人都像他这么闲的,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忙于各种或大或小的琐事,耽误人家正事就不好了。
梁玄辰来长安是办事的,事办完估计就该回锦官城了,至于秦子松,易水星还不清楚。不过按易水星的想法,他们是时候该分别了,他也打算去下一个地方了。
“我也是闲人,一个人有什么好玩的,我们当然要跟着易兄你!”秦子松立马把头转向梁玄辰,“你说是吧,梁兄!”
按理说依照秦子松的观察,梁玄辰肯定会跟着易水星的,毕竟他就像是易水星的狗腿子,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绝不忤逆主人。
然而梁玄辰却不知在出神地想什么,没有立马回答,秦子松都愣了一秒,心想是不是自己问的不对?这不应该啊?还是这人突然间出什么毛病了?
秦子松光顾着想哪里不对,没有注意到易水星的神情,有那么一瞬间,易水星感到了失落,天下朋友不过都是好聚好散,这没什么的。
可梁玄辰没回答的那一刻,他的内心却真的闪过了一丝失落,甚至他在心里暗自期待梁玄辰的回答是肯定的。
这突如其来的想法,让他一时间有些慌乱,因为这是除了树兄以外,他第一次对别人产生这样的想法……
他甚至不知该欣喜还是该愁苦,他只是快速地上了楼,进了房间,然后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回想。
回想他是什么时候遇到梁玄辰的,是什么时候和他一路同行的,又是什么时候觉得他身上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那熟悉感甚至常常给易水星一种错觉,让他误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树兄的身边。
可明明是一个是人,一个是树,除了住在同一个地方以及身上的味道些许相似,两者完全关联不起来,可他却感觉这莫名的熟悉感越来越浓烈,以至于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想念树兄,所以产生了这样的错觉,以至于把梁玄辰给当成代替品了。
所以他现在认为他刚刚的失落也是把梁玄辰当成树兄代替品的缘故,这样的行为太不道德,他现在满身愁绪。
易水星无意中翻了个身,望着房间的布置,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之前会觉得这房间很熟悉了,这不是和梁玄辰家里自己住过的房间别无二致吗?!
他正想出门去问梁玄辰,就听见了敲门声,他正好就开了门。
易水星看着站在门前离自己一步之遥的梁玄辰,他没有第一时间请他进来,而是觉得真巧,想曹操曹操就到。
梁玄辰先问:“水星兄,我可以进来吗?”
易水星这才请他进来,一边斟茶一边问:“梁兄是有什么事吗?”由于他刚才的想法,他现在并没有看梁玄辰,而是微微低着头斟茶。
“我是想告诉你,我刚才是在想一些事情走神了,所以没有立刻回答。”
易水星的手停住了,他没想到梁玄辰居然会特意来给自己解释这个,一时间他更觉羞愧了。
“那梁兄想好了吗?”
梁玄辰迟疑:“暂时没有……”
“我听说北方有一座美丽的仙山,名为长白山,”易水星喝了口茶,边走边继续说:“书中说长白山巍巍绵长,一半纯白终年覆雪,一半青翠四季如春,人迹罕至,美丽至极,山中似有灵物居之,故被当地人称之为长白仙山。”
说到这里他回过头来,笑容和煦:“如果实在想不到去哪里,不如我们就去长白山吧。”
易水星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说这句话时,眼眸是跳动的,像阳光打在水波上的跃动,梁玄辰轻轻勾了勾嘴角:“嗯,我听水星兄的!”
“既然如此,那就去长白山吧。”说到这里易水星突然顿住了,“等下,我还有个问题想问。”
“水星兄随便问。”
“这家客栈是你开的?”
梁玄辰视钱财如粪土地回答:“嗯。”
果不其然!怪不得他一进来就感觉莫名的熟悉,之前一直没想起来,居然是梁玄辰开的!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走到哪儿家在哪儿,连布置风格都如此的相似。
只是易水星不知道,他住的这间房其实是特意提前精心布置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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