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立群放轻缓气息,压低声音但吐字很清晰:“这半个月,厉江的人对章爷穷追猛打,章爷给他们放了几波功劳,可他们仍不满足。 找中间人调和也不顶事,简直软硬不吃、油盐不浸。 所以章爷前天放话出来,谁能做掉厉江,就把他码头上三成买卖分给谁来做。” 蔺宏远皱眉轻“嗯”一声:“听说了。不过这种钱,有命赚也要有命花才行。” 白立群点头:“厉江随身带枪,他身边那个秘书也是,而且俩人功夫都不弱,不好下手。 章爷的悬赏,未必有人能揭得下来。” 蔺宏远轻轻噘了下嘴唇,神态娇扭头往她奶奶脸上瞧一眼:“反正这件事,我不赞成。” 白立群继续道:“其实这件事怎么做、谁来做,我插不上话,更插不上手。我只好奇厉江为什么突然对章爷这么大敌意? 毕竟章爷跑码头卖‘猪崽’不是一天两天的新买卖,厉江当局长也不是这三两天的事情,大家先前相安无事,不是蛮好?” 蔺宏远见他停顿下来,蹙眉催促:“别卖关子,继续讲。” 白立群:“厉海在燕京老家有一门娃娃亲,沪城知道的人不多。 我今天刻意找人打听一番才晓得,的确有这么个人。 据说那位姓戴的小姐每年都会上门在厉府住一阵子,爱穿男装,总随身带条马鞭,好像也有点功夫在身上。” 白立群讲到这里又顿了顿,然后仿佛开启另一全新话题,继续道:“厉海回燕京之前,把霍振庭……就是那个傻子。送回霍宅,还给他找了两个佣人,在家贴身照顾。 那两个佣人告诉我,厉海和霍振庭晚上的确是睡一起的,他俩先前整天泡在一起,不是闹着玩,是真有一腿。 厉海延期返沪,那个傻子天天在家里哭着找老公。” 蔺宏远目瞪口呆:“你再说一遍?!” 白立群满脸遗憾:“抱歉,小姐,我之前没想到……他看着人五人六的,竟然喜欢睡男人。” 蔺宏远咬牙切齿:“你说的这些,全都确定无误?” 白立群低眉顺眼:“您如果不信,可以找人再去验证。 我只是把这些信息联系起来,忽然想通一些事情。 未必全中,您愿意听的话,我试着给您分析分析。” 这次不只蔺宏远盯住他点头,连蔺傲南也再次勾下老花镜,表情好奇望向白立群。 白立群:“首先,厉海喜欢男人;其次,他未婚妻是个爱穿男装的假小子;第三,劳埃德展拍会当晚,和厉老爷情妇一起进会场的名‘小个子男人’。 三件事表面没有关联,但如果那名‘小个子男人’是厉海的假小子未婚妻,是否所有别扭的问题都顺当起来? 厉家今年回燕京探亲,全家延期返沪,别人倒还好说,能让厉老爷放下手头那么多生意,非要留在燕京亲自处理的事情,想必不是小事。 再结合这段时间厉江在沪城竭力打压章爷的买卖,很像要给咱们青帮个下马威。 有没有可能是厉家要给厉海完婚,但是担心您不高兴,所以使手段吓唬吓唬咱们?” 蔺宏远拍案而起:“他是冲着我来的?!” 白立群摇头:“严格来说,是冲着劳埃德那件案子。 看来厉家真的很在意厉海那个假小子娃娃亲。” 蔺宏远脸色既怒且酸,兀自咒骂:“册那,这家人怎么……” 她气得急了,一时想不出用什么词描述怨气。 白立群帮忙补充:“金玉其表,败絮其内。” “对!”蔺大小姐说。 蔺傲南忽然呵呵轻笑两声,摇摇头,继续低头勾毛线。 蔺宏远眉头紧锁沉思片晌,然后对白立群道:“你既然跟着章叔公做事,凡事当然还是要以他马首是瞻。” 她的意思是:放手对付厉江,也没什么不可以。 蔺小姐又说:“明天让能给劳埃德案作证那两个车夫过来见我。” 其次:厉海终于被蔺小姐彻底“抛弃”了。 等白立群离开蔺公馆,蔺傲南老太太才完全放下手里忙活的东西,摘下老花镜与孙女品评:“这小子是蛮机灵,分明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硬被他拧在一起剖析。 你现在倒是给我说说,厉二少喜欢男女,和你章叔公把手里买卖分给谁,有啥必然联系么?” 蔺宏远大眼珠叽里咕噜转两圈,实话实说:“倒是也没啥联系。小白说来说去,都是怕我反对他去接叔公的悬赏。 不过我先前喜欢厉海,的确不会同意他去干这事。” 她奶奶问:“这么快就不喜欢了?” 蔺宏远窘笑:“现在也喜欢,可惜性别不对路,算了吧。” “做女人,若能对感情拿得起放得下,就能赢过这世上大部分男人了。” “嘻!”蔺大小姐脸色得意,微微扬起下巴:“有啥放不下?” 三天后,厉海在东北奉天,戴齐天的家里,辗转接到范筹电话。 范筹语气惴惴告知:“老大,今天早上,市局来人把大爷带走了,说劳埃德案有新线索,和你有关。真假啊?真和你有关?” “啥?!”厉海失声惊呼:“怎么带走的?铐走的?……早上的事,你咋现在才给我打电话?” 范筹支支吾吾:“没铐,是请走的。我和朗明,还有火华哥、关老师,都跟着的。 因为据说提供线索那俩人和青帮有关,而咱们正在搞青帮的案子;所以厅长那边也觉得是青帮的人在诬陷咱大爷。” “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大喘气?……我差点被你吓死!”厉海在电话这边冒一头冷汗,他都快被他小跟班吓虚脱了。 范筹咂舌:“那不是先排除你确实跟案子没关系嘛!所以老大你真的没干坏事对吧?” “废话!!我能干什么坏事?我在沪城天天跟你在一起,我要是会偷东西,不得先卖一件换钱,给庭庭家把电话线扯上呐!” 厉海一提起傻媳妇,心里就紧巴巴的,放软语调提议:“范筹,你明天带庭庭给我打个电话呗?” 范筹犹犹豫豫:“他现在一提你就哭,跟你打电话不得哭死?反正你想清楚喽,到时候光靠扯嗓门子,可不好哄。” “哦……”厉海失落得唉声叹气:“那还是算了吧。你先把电话给厉江,我跟他说两句。” 犯筹:“那得晚一点,大爷在跟那个东瀛人做测谎实验。” “啥啥?”厉海再次跳脚惊呼:“你们不是回来了吗?你现在不是在我家里?” “在呀!”范筹也拔高声嗓门解释:“我们都在家。中野先生说咱大爷有伤在身,不适合上测谎椅,就来家里给大爷做个简单版的测试。” “啧!”厉海再次生心焦虑:“行行,那你别跟我聊了,你赶紧守着厉江去,别让他被人占便宜。” 范筹哭笑不得:“占啥便宜呀?咱大爷又不是庭庭,再说朗明守在旁边呢……”
第238章 :飙戏时间先来招移花接木 厉海放下电话,神情惴惴看向坐在他对面沙发里的戴齐天:“我觉沪城那边要出事,我得尽快回去。” 戴齐天最近剪了头齐耳短发,穿一身蓝衫黑裙学生装,配她一张鼓鼓的娃娃脸,瞧着比从前长头发时更幼稚了。 但语气成熟很多:“我们动作已经够快了。现在只差接出符季梧…… 要不这样,你带我嫁妆先回燕京,到地方把东西交给裴教授,你的任务就算完成,可以直接回沪城。 我明天再去趟满州里,试试看能不能把符季梧给你偷出来。偷得出来,我立刻带她去沪城找你。” “啧!”厉海咂舌起身,满面愁色来回踱步:“太危险了,要去也是我跟你一起去。” 戴齐天哭笑不得:“万一你有个三长两段,我咋跟干爹干娘交代?” 厉海捏眉头抓脑壳,唉声叹气:“多花点钱,雇山匪假装打劫,把人抢出来不行吗?” “早就联系过了,没人肯接手啊!”戴齐天无奈:“满州现在是东瀛人的地盘,哪一伙盗匪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呀。” 厉海咬牙做深呼吸,仰面长叹:“到底咋办啊……老符,显个灵,好不容易找着你姐,如果现在放弃,过段时间东瀛人一调兵……人又没了。 这叫我怎么选?哎呦……我痛苦。” “哎,调兵……狗日的。”戴齐天跟他一起发愁,搓眉毛,忽觉灵光一现:“趁他们调兵的时候把人抢出来。 厉海我跟你讲,调兵都是有时限的,到时候就算那个小村少佐发现媳妇没了,也不敢停下来搜查。 那咱不就成了嘛!” 厉海啪一声以拳击掌,颇显激动:“对啊!……所以你知道他们啥时候调兵吗?” “我不知道。”戴齐天断然摇头:“不过我们可以等,他们啥时候调兵,我们啥时候抢人。 他家不可能永远留在满州,咱家却世代东北人,他绝对耗不过咱。” 厉二爷眼眶一热,忽然有点想哭:“妈的……” 戴齐天起身拍他肩膀安慰:“二哥,坚强点。” 厉海架胳膊搡开胖丫头:“得得,少碰我,我就是心里难受一下,没大病。” 戴齐天抿嘴:“我虽然没办法马上帮你救出你同学的姐姐,但我刚刚想到个办法,可以让你先和她见一面。” 厉海当即追问:“快说!” “咱俩可以拿英护照进满州,你英文好,假装英藉华人记者,我假装你的助手兼翻译。” 戴齐天用力吸气,低声剖白:“东瀛人为了树立良好的满州统辖形象,对国际报社的记者很友好。 咱们到那边假装做访问,去见小村少佐,说想报导他和他华裔妻子的幸福生活,他肯定不会拒绝。” 厉海稍作思忖,立即点头:“可以可以,这个办法靠谱;我在沪城和记者打过交道,我会装。” 二人敲定主意立刻打点行囊,相机、钢笔、半旧的记事本,软底牛津鞋,料子裤,还有四个口袋的小马甲,以及大号双肩背包……和雨伞。 最后再加一副黑框平光眼镜。 《新友月刊》时主编的穿衣打扮被厉探长模仿得惟妙惟肖,看起来斯文极了。 就是戴上眼镜之后总忍不住眨眼,瞧着有点冒傻气。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沪城厉府,厉江房间里—— 中野优泰按下袖针录音机的录音键,轻声对倚床头半躺的厉大少爷说:“阿江,关于令弟是否与劳埃德展品失窃有关的问题,我们之前已经聊过很多次。 我个人来说,是不相信令弟与窃案有关的。 所以我们今天就不要拘泥于刻板问题,随便聊聊就好。如果你有不舒服的感觉,随时叫停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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