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女瘪着嘴,撒娇哭道:“小夫人果然讨厌我了!金童就说小夫人不喜欢我,他说的竟是对的!” 小团子的眼泪汪汪,哗哗往下淌,就算是元宵,也不免慌神了片刻。 他抿着唇,试探性地伸手揽住了玉女的后背,生疏地拍了拍她,不太适应地安抚道:“没有。” 他歪了下脑袋,清俊的青年郎头顶的发丝都翘了些起来,那副冰冷的外表下透出两份懊恼来,补充道:“没有讨厌。” 玉女立刻便破涕为笑了,不仅将糖葫芦塞给元宵,还得寸进尺地往他的怀里钻,闷闷道:“玉女等小夫人好久了!先生坏,让玉女和金童等了这么久!” 她说的这句话,元宵倒是全然听不懂了,为何叫“等了许久”。 若不是替嫁这一遭,元宵怕是与他们半点交集都无。 然而,他再问也是没有答案的,有些茫然的人坐在床上,愣了片刻后才想到自己今日要做什么。 “玉女,”元宵想了想,“你先生说,可去书房读书……能带我去吗?” 高兴到翻滚扑腾的玉女呆了一下,她唔唔想了一会,大声唤了金童来。 与金童窃窃私语了一会,她才扭头对元宵一本正经道:“小夫人,书房我们进不去的,得等先生来!” 还得等烛轻舟…… 元宵的心里莫名有些焦灼,被侍弄着换衣服时,也翘首以盼地望着门口,殷切期盼似的。 一直被金童玉女引到了餐桌前,望着桌上几样清爽碧绿的小菜、香甜软糯的糕点,原本该咽口水的元宵也没太大波澜,只是再没忍住,小声道:“你……先生呢?” 玉女“哎呀”了一声。 话音刚落。 下一刻,从厨房内踱了个风度翩翩的郎君来,手里端着一碗撒了些精细肉丝、晶莹虾仁的粥,放在了元宵的面前。 “在这儿。”他莞尔,“糖葫芦是哪个贪吃鬼藏的?” 玉女吐了下舌头,只能乖乖地将糖葫芦从元宵的手里拿了放到旁边去了。 元宵听话地接过了粥,望向烛轻舟的时候眸里带了些期盼,小声说:“我想先看书。” “嗯……” 烛轻舟似乎正在思考,他靠近了元宵,淡淡草木的味道清新又芬芳。 他越沉吟,元宵越期待,迎着他灼灼的目光,烛轻舟忍不住笑了。 “先吃饭。” 这听上去便是遥遥无期了。 眼见着元宵眼里的期盼没了,烛轻舟也舍不得逗他了。 他莞尔道:“吃完饭就可以看了,只不过你眼有痼疾,不得看太久,最多只能看三个时辰,好么?” 听到能看书,元宵都听不见之后的话,只猛点了下头,“嗯”了一声,冷若冰霜的小脸上根本看不出什么表情,只能从他眼角眉梢的弧度看出些心情来。 得到承诺之后,元宵才有心情低下头来看自己面前的这碗粥。 看上去极有食欲。 浅浅尝一口。 鲜香,滑嫩爽口。 这偌大的烛府内并没有什么佣人,至少元宵是没看到的——金童玉女这两个小不点还能做饭么? 莫不是…… 吃了几口之后他便抬起头,望向烛轻舟的瞬间,便看到他笑眯眯支着一只手,似乎正在等待他的评价。 “还喜欢么?”烛轻舟笑问,“倘有什么喜欢的,记得告诉我,我给你做。” 元宵闷着头吃了小半碗粥,抬起脸时,唇上还沾了些晶莹透亮的汁,显得他的唇粉嫩又甜蜜。 他平日在元府都是吃剩饭,没什么人会伺候他,反而是他要被别人使唤。若不是因为他不擅长做饭,定然要被颐指气使。 “八宝饭。” 嘴比脑袋快,元宵说完才抿了抿唇,似乎是觉得自己逾矩了,原本就没甚表情的脸更加平淡,眼睫垂下。 元宵人如其名,总喜欢软软糯糯的甜口东西,最期待的便是元府过年时总做的一道菜,八宝饭。 剩菜总是凉的,每每凉了的都不好吃,在菜上凝结的油块还容易弄脏书;唯有八宝饭凉了也是糯甜的,一块块的,所以元宵特别喜欢。 元宵眼神略微瞥了下来,沉默完补充道:“不、不必做了。都可。” “……” 烛轻舟的睫毛一颤,回神以后轻笑道:“怎地这样巧,我恰巧想做八宝饭。不知小夫人可否赏个脸尝尝?” “八宝饭!”“八宝饭!” 金童玉女不知何时冒了过来,他们也俱欢呼了起来。 “好,”烛轻舟哄道,“给小夫人一碟,你们也做一碟,不许贪食,好么?” 元宵控制不住眼睛亮了亮。 “……嗯。” 三两句话后将碗里的粥喝完了,元宵缀在烛轻舟的身后,脚步轻快地走到了书房前;也不知烛轻舟用了什么手段,那书房前似有水波一般微微飘荡,烛轻舟双指并作一笔划下一字,旋即莞尔道: “夫人入府至今还未说姓名和字,可否让烛某一知?” 元宵手心霎时间冒了些冷汗出来。 他差点忘了,自己不是被求娶的小公子,他在外头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是替嫁来的六耳猕猴。 那些姨娘威胁他,他若是不替,必然将他母亲的坟挖出去,不允周围人替他埋葬,令他母亲流落在外、不得安息。 故而,元宵才来了;原先是抱着死志,如今却被哄的头晕目眩,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如今烛轻舟问他嫡兄的姓名了,按理说元宵是该说的。 但也不知为何,他心中颇不是滋味,这还是他头一次有这种感觉。 “我叫……元一帆。” 元宵捏了个谎,用了嫡兄的名字。 他看着烛轻舟依然笑意盈盈地望着他,没有下笔的意思,终是克制不住心头的奇异感觉,添了句:“小名是,元宵。” “嗯,元宵。” 烛轻舟弯唇,并指笔走龙蛇般写下“元宵”两字,片刻后便温声道:“来,看书。” “以后要是进来,直接进就好,”烛轻舟笑了,“除了你,旁人都不行。” 元宵的心蓦地跳得快了起来,他眨了眨眼,半晌才笨笨地“嗯”了一声。 门被推开,书房中的场景霎时间出现在了元宵的面前,琳琅满目的书堆了整个房,从外头根本看不出这书房有多大,簌簌摇动的兰花居在窗前,微微摇晃。 “这个位子是你的,”烛轻舟一一为他介绍,打趣道,“这个地方有个暗格,倘若不想被看到,便可从这儿躲进去。” 元宵向来是无从至书以观,每每都是好不容易淘到一本,必定要翻来覆去看个五六遍才罢休,这会进了这书房,跟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惊喜。 他连连点头,也不知记住了没有,整个眼睛都盯在书上不动了。 元宵真的很喜欢。 片刻后他才忍不住伸出手,在书架上摸出来了一本曾经怎么也没借到的书,似乎是讲述器、灵双修的凤凰沈君的往事,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这样感兴趣,但只是手刚摸上了书脊,便连眼睛都亮了起来。 见他这副模样,烛轻舟实在是忍不住笑了一下,无奈又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发丝,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收回了手。 贪甜、爱书,每每被逗了也不生气。 看上去是个清冷的性子。 其实是只乖巧又好骗的小兔子。 第4章 会哄人 雨打兰花,嫩而冒尖的小芽在朦胧的烟雨里显得青翠欲滴。 元宵呆呆地望了一会,片刻后他才伸手来将窗给关上,听着滴滴答答雨滴落下的声音,一时间不知为何,连眼前的书也看不下去了。 他在这儿过的日子好得不似人间,一不留神便过了好几日。 从前,只要是他能找到时间看书,必然是如饥似渴埋头苦读,从不管是什么时辰,若是晚了,便点一盏小小的油灯,因此也把眼睛给看坏了;如今在烛轻舟这儿,书房每日都是亮堂堂的,烛轻舟也总是让他歇一会读一会,虽顽疾未好,但眼睛总归不怎地酸了。 他知道的。 自己这一柱香心神不宁,是因为这通常是烛轻舟来找他、唤他休息的时刻,然而此时,烛轻舟却没来。 他为何没来呢? 元宵想了片刻,最终垂下了眼睫。 “咚咚”两声,有人在敲门。 元宵忽地回头,冷若冰霜的脸上浮现了些许期待的神色。 他忙站起来,去开门。 但是等金童抱着一大包甜甜的糕点站在门口的时候,元宵脸上的期待霎时间消失了。 虽然面上看不出太大的表情,但是唇角微微落了一些下来。 “小夫人!”金童欢欢喜喜道,“先生说不让小夫人吃太多糕点……金童偷偷带来给小夫人吃。” 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分外可爱,元宵站起身又蹲下,捏着他的小手同他讲话,也正经道:“多谢金童。” “你先生呢?”元宵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心,好奇道,“他今日……怎地没来。” 金童纳罕:“我……” 下一刻,元宵便感觉自己眼前一亮,一盏温柔昏黄的小灯正跳来跳去,那灯并不是火点的蜡油,而是一团不烫手的灵魂,悠然地浮沉。 “先生在这儿呢。”烛轻舟轻声,笑意里带了些“恐吓”,打趣道,“不知是哪个小家伙不听我的话?” 眼看着小大人似的金童泪眼汪汪地望过来,元宵心软,半晌才回头。 他小声嗫嚅道:“……是我。” 元宵的眼里亮晶晶,脸软嘟嘟,小声背锅的时候笨得可爱,望过来的时候期盼万分。 虽是“冰冷”,却更显甜蜜。 烛轻舟眸含笑意。 “好罢,”他说,“既是夫人,便不罚了。” “金童。”他唤了一声。 金童乖觉“哎”了一声,将门给关上,一溜烟窜出去了;书房登时只剩下来了他们二人。 “小夫人来,”烛轻舟将那盏奇灯放在了桌上,温柔唤道,“最近在读什么书?” 元宵跟着他来到了书桌旁,小声道: “《凰君记》……传闻,凤凰神君是器灵双修。” 真厉害。 “哦?” 不过,元宵觉得,再厉害也不过如此。 没有烛轻舟厉害。 “嗯,”元宵一本正经,“书上说,他的彩羽胜于孔雀,极美,倘若有人能得到凤凰神君的一根彩羽,便能保修为寸进……一定是他身旁极亲近的人。但他性格凶戾,脾性古怪,恐怕是没有人能获得彩羽的。” 烛轻舟似是忽地被呛到了,病气十足地咳了咳,望向了元宵,不是是笑还是无奈。 “不过,也不尽然,”元宵看着烛轻舟,不知为何改口了,“他们还说你是凶狠的病秧子。传闻,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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