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我不是小公子,”元宵红着眼眶,“我是怪物,我会把你害死。你不要哄我,你的身体最重要。” 他没忍住抽泣了一声: “没事的,你不要将就,如果我会害死你,我就远远走开,只要我知道你不讨厌我就好,我以后只远远地看你一眼就好……” 话音未落,他的腰就被烛轻舟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 烛轻舟的笑意微减,他有些心疼,轻声打断: “你为什么觉得是你会害死我?” “……” 元宵满脸都是泪,泪珠“啪嗒”“啪嗒”砸在了烛轻舟的手上,那张向来冷淡的小脸显露出来了十足的无措,看上去竟然有些可怜。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磕磕绊绊道: “因为,你生病,我不是火雀,我是……扫把星。” 他的母亲去世了,小时候的元宵还懵懵懂懂不知道什么叫做生老病死和别离,更不知道这不是自己的错。 但所有人都喊他叫扫把星。 他后来长大一些,上山走丢了,他以为自己找到了一只能相依为命的小鸟,但他不知道小鸟的身份。 他只知道小鸟走了,金雷劈下来,他再也没了意识。 他唯一想要拥有的东西也没了。 他的泪珠被烛轻舟轻柔地吻掉了。 一个个潮湿微凉的吻。 “你不是。”烛轻舟轻声说,“你是我的小汤圆。” 是我的小宝贝。 元宵今天经受的压力实在是太大,听到烛轻舟的轻哄之后实在忍不住,依在他的肩头将眼睛闭了,沉沉睡了过去。 烛轻舟并没说话,反而伸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慢慢将他哄得眉头展开,不再小声抽噎。 片刻之后,他才略微伸手,使了个小法术隔绝了元宵的听力。 俊逸的男人抬起头来,微笑里的温柔渐渐收敛了,反而变得有些吓人。 “让我的小汤圆难受的是谁呢?” 烛轻舟向前了一步,问的是凌流:“凌流,你说。” 凌流冷汗涔涔,作为天下第一剑修,此刻他的手都是抖的。 “回先生。是火雀一脉,元府。” “是吗?”烛轻舟冷冷笑了一下,漫不经心,仿佛在说什么小事似的,“从现在开始,我不知道世上有什么元府。” 口吐鲜血的元一帆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眸。 不知是不是极强的求生欲,他竟然强行突破了封锁,颤声道: “先生、先生……我才是火雀的嫡长子啊,原本应该是我,是他占了我的位置!!!” 空气一片沉寂,在凌流提剑抹他脖子之前,烛轻舟开口了。 “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轻飘飘的一句。 重若千钧。 元一帆瞳孔骤缩,刚刚他还想要狡辩一下,现在浑身冷汗直冒,别说辩驳了,连话都说不全。 “我们元府、元府也是有名的人家,当初是你来求娶,如今怎么能将我们赶尽杀绝,不怕外人说你,狼心狗肺么? 你、你休想……” 他知道面前的人是动了杀心了,感情牌怕是全然无用,他只希望扯点虚情假意、装模作样的人脉实力出来能让烛轻舟停手。 可是,烛轻舟还没来得及说话,凌流就嗤笑了一声,厉声喝道: “大胆!在神君面前胆敢如此放肆?!” 元一帆呆愣了,神君? 什么神君?! “神君让你三更死,阎王留不到五更,”凌流冷笑,“况且,若不是小夫人心地善良留你一命,你怕是早化为我剑下亡魂了!” “……” 凌流看到元一帆那震惊的神色,特意补充道:“凤凰神君,乃神界新主。” 在片刻的怔愣之后,元一帆爆发出来了不可置信的嚎叫,外面的家人被金童玉女看守着,已经没有丝毫战斗之力,听到这个消息更加崩溃,所有人都瘫软在了地上。 元一帆的咆哮戛然而止。 “我以前是身体不大好,本事一般。我打探到消息,便以为我的小汤圆还是小公子,”烛轻舟微微低头,伸出来了一只手,勒住了元一帆的咽喉,“我娶来,才知道他从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拜你所赐。” 烛轻舟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但总归不是愉悦。 “凌流,”烛轻舟在他失去呼吸之前松开了手,神色漠然,“我不希望以后再有人来打扰夫人。” “是。” …… 元宵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从小时候一个人孤零零地在狭窄的房间开始,到倾盆大雨的庆宁山中。 天空都是雾蒙蒙的,黑漆漆的,他在梦里极想哭。 可忽然,一只大手伸过来替自己擦掉了泪。 抬起头来,是烛轻舟。 烛轻舟握着自己的手给自己喂八宝饭,又带自己进书房,温温柔柔地吻自己。 本本奇书、彩羽凰衣,都带着烛轻舟的爱意,烛轻舟真正将自己当成了小夫人来看待。 元宵好高兴,可来不及高兴多久,便看见那外头的坏人正盯着自己,似乎要将烛轻舟从自己的身旁夺走,还要让烛轻舟身亡。 元宵不想这样,他拼了命地从榻上爬起来,也全然忘掉了自己的腿疾,使了浑身的力气往前跑。 气喘不过来,他满脸泪痕,只能哭喊道: “烛轻舟!” 这一声忽地从胸腔里振了起来,元宵将自己给喊醒了,极其悲伤似的,忍不住大口喘息。 “嗯,小汤圆,我在呢。”烛轻舟在榻上坐下,轻轻握住了元宵全是冷汗的手,“做噩梦了,是不是?” 元宵怔怔地扭头。 灯下看人美三分,面如冠玉的君子唇角噙着笑,多情的桃花眼落在自己的身上,还犹如梦一般。 元宵一个字都没说,忽然猛地将烛轻舟给抱住了。 烛轻舟很享受他的拥抱,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鬓角,乖乖哄道:“是,是夫君不好,明明知道小汤圆做噩梦了还要问,是夫君坏,嗯?” 闷闷的声音传了出来: “……不坏。” “哦——我不坏啊,”烛轻舟轻声说,“那我的小汤圆怎么了?” 元宵沉默了好一刻,才带了些哭腔开口。 “我知道,你很厉害,你在我心里是最厉害的人,那什么神君都比不上你。但你不必为了我去跟元一帆他们斗,你本来身子就不好,不许有三长两短——” 话还没说完,他的鼻尖就被烛轻舟捏了一捏。 “既然知道我厉害,还不许我去跟元一帆他们‘斗’?” 烛轻舟笑道:“小汤圆如今已不必担心他们了——你知道你夫君如今是什么身份么?” 元宵木愣愣地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 烛轻舟未曾生气,只是无奈又宠溺地轻笑了一声,揉了一下元宵的小脸。 “其实我不需要元一帆,我从头到尾需要的就是我们小元宵,小汤圆。” 烛轻舟温声哄他:“那日的双修,小汤圆没感觉到么,我——” 他说到这里,元宵才忽觉不好意思,眼睛亮晶晶的,脸也不复刚刚那般冰冷。 他坐起来,才发觉自己的身上穿着红色的喜袍,里衣和中衣都穿好了,鲛人丝细细制成的衣裳柔软,他几乎没发觉。 “这……” 元宵木讷讷的。 “我在等我的小夫人补给我一个拜堂,”烛轻舟莞尔道,“小夫人还愿意么?” 第13章 凰君记 宾客盈门。 元宵同烛轻舟尚未进堂屋时,一众天下闻名遐迩的修士名门就克制不住自己脸上的好奇似的,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小声讨论着这“奇异”的事。 众所周知,庆宁山脚下住着的一户人家向来名声不大好听,里头的人听说是个跟神君有几分联系的老叟,没有人将他当回事。 但,这两日,忽地变了。 “……昨日奇观异象,东方有凰鸟似的光照了满城,不少百姓都直接跪了下去,说这是神君显灵。” 东方异象,盘旋许久;这是上天昭告天下的神君显灵,明眼人都知道天要变了,那些做着称霸天下的梦的家伙被兜头的一盆冷水给泼醒——凤凰神君!神君已然现世了。 与此同时,以天下第一剑修凌流为首的等人在众人面前露了个脸,跃去了那位老叟的家里。 这是……什么情况? 大家冷静下来思索片刻,这才恍然大悟。 他娘的,大隐隐于市,合计着这位传闻之中的老叟,竟然就是凤凰神君殿下! 这位殿下略微放出了些消息,要同自己的夫人再拜一次堂,告知天下名流可来参与。 “……你可知,殿下的一封请柬现在多少黄金不换么?” “谁舍得将请柬送给别人?这可是千年一遇的机缘!” 一人掺合道:“可不?二十年前神君渡劫,怕是十年前便成功了,只是一直在养精蓄锐,隐姓埋名,竟然窝在这样一个小地方不声不响——” “——过了十年,而且还娶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 小什么? 小夫人?小神仙?小东西? 另外一个人也沉默了一会,似乎有点难以启齿,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才好了。 他们也不知什么内情,只知道这个小夫人是从火雀府里出来的,但是火雀一族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若是说烛轻舟对这位小夫人宠爱有加,那为何要将火雀一族打入冰封寒渊? 可若是说烛轻舟不宠爱这位小夫人,又是为何要为他补一场盛大至极、名满天下的婚事? 故而,他们算是既难以多崇敬地称呼这小夫人,也难太高高在上地喊他。 他们沉寂了好半晌,最终小心翼翼地将话头给转到了冰封寒渊之下的火雀一脉。 “火雀一脉也实在是自寻死路,”一人说,“他们竟敢直接闯进神君府,并且大肆破坏,实在是其心可诛。” “其实不全如此,”一人笑眯眯,知道些许内情,“恐怕你们不知,小夫人跟火雀一脉关系不好,殿下对小夫人宠爱有加,故而……” 这话一出,刚刚众人没想通的点立刻就通顺起来了,几人连连点头,在胡思乱想之前抬头望去,正红色的灯笼点了满城,远远走出来个风度翩翩的君子,旁边牵了个神色冰冷的青年。 身着华服,金光满屋,隐隐有凤凰长啸。 “……轻、轻舟。” 在拜堂之前,元宵的掌心全是汗,那张看上去冷静的脸流露出旁人看不到的紧张。 “好多人……” 烛轻舟正耐心地听着他说话,闻言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伸出手来替他理了一下鬓角的发丝,温声道: “不怕,靠着夫君,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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