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季君昱还在揣摩着这些话,罗晏却率先答应了下来。程冬是一定会被转移到拘留所中进行武装警戒看守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既然他不愿意在这里说,那在拘留所里说也是一样。 程冬明显松了一口气,一丝疲倦也隐隐爬上了面容。他向后靠着,说道:“今晚是除夕,我也不劳烦你们大半夜把我押过去了——今晚能不能给我摆顿好点的饭,就当是断头饭了,钱让巫渊帮我出。” 说起巫渊,季君昱的眼皮忍不住又是一跳,他将本子合上,却又问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巫渊会帮你,他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程冬好像是早就知道他要问这个问题了一样,连想都没想,眯着眼睛回答就顺着嘴说了出来:“巫泽成死的蹊跷,知道内情的周格又被人弄成了傻子,这些做的太显眼了,但是确实又没留下什么痕迹。我在闻子晋手底下办事,多少知道一点内幕,巫渊帮我活下来,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和他说了。” 季君昱点点头,眼中的疑虑却半点未消除。程冬说的太顺畅了,不仅没有思考的时间,连正常的磕磕绊绊都没有一点。他甚至都想问上一句“巫渊给你的台词,你究竟背了几遍”,却还是假装听进去了这些,结束了这场注定什么都打听不到的谈话。 季君昱知道,巫渊想去做的事情一定有他的道理,或许就像是他让于成和说瞎话去骗自己一样,不过是不想让人担心罢了。季君昱选择相信巫渊,也相信总有一天巫渊会亲自开口和他讲述这一切。 这些不是谎言和欺骗,只是时候还未到。 . “我会让你活下去。”巫渊听着爆炸声响彻八月街,看着瞬间散开的烟尘弥漫在火烧云之上,“现在你可以说了,当时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没想到,你要问的居然不是巫泽成的死。都是二三十年前的事情了,你干嘛还……” “别废话。”巫渊瞥了程冬一眼,那人干咳了两声,不自然地拉低了帽檐。 “我跟你差不了几岁,那些事情也都是听老人们说的。当时被指认的警察不是我们的人,也就是说他就是被栽赃的,不过栽赃的了无痕迹,谁都看不出来而已。我们的人成功隐藏在了你们之中,就算是这些年,在你们那么多线人的监视之下,他也没漏过馅。”程冬背对着窗户,将自己隐于一片黑暗之中。 “是谁?” 程冬摇摇头,“我不知道,甚至都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活着,没准还在你们之中,没准早就被闻子晋给灭口了也说不定。” “那……被诬陷的警察你知道是谁吗?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巫渊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液,身子紧绷了起来。 “那个警察不是都被炸死了吗?闻子晋事后应该也把他的线人也弄死了吧,我知道那个线人姓林,是一条十分忠诚的狗,会坏了我们的事,一定不能留着。”程冬仔细想着,这些都不过是他听组织里的老人们讲的,只隐约有个印象罢了。那个姓林的线人曾经和他们正面交过手,以他对闻子晋的了解,这个人绝对不可能再活下去。 只不过是那么久之前死去的人了,连他也不会有多少印象。 当时他们讲的这一切也不是为了还原当时冤案的残忍,而是为了烘托闻子晋的残忍与可怕。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闻子晋也不过才十六七岁,却能够成为周格的左膀右臂,将那件事情处理地滴水不漏,让线人也把嘴永远地闭了起来。 从那时候开始,程冬就知道他一定不能去招惹闻子晋。只是这么久过去了,他如今居然还是站到了闻子晋的对立面上来,与另外一股力量联合,试图将这人掀翻在地。 “你就对那个被冤死的警察没有一点印象了吗?”巫渊的声音骤然升高了不少,盯着程冬的眼神里渗出了丝丝凉意,让程冬有些不寒而栗。 “你别着急,让我再想一想。”程冬先稳定住这人喜怒无常的脾气,努力调动着记忆深处的只字片语。终于,一抹喜色跃动到他的脸颊上来,他隐约想起了当时那些人的话。 “只是可惜了那个姓季的警察,背了这么大一口黑锅不说,还死无全尸,尸体被炸碎了找都找不到……啧啧啧,老周可也真是个狠人啊。” 季。 巫渊紧紧捏着拳头,指甲刺进了手心,疼痛感一阵又一阵袭击着他,才让他勉强保持了冷静。 “知道了。” 他至今还记得,他和季君昱的那个喜怒无常父亲,季国平,箱底曾工工整整叠放着一件破损的警服。而杨园在落魄之前,是从越公大毕业的、越城最优秀的心理医生。 ---- 程冬的年夜饭也得巫渊报销——每天都要来问一句:今天泽昇在巫渊手里破产了吗?
第82章 英雄 不一会,庞宇就提着一大兜的菜风风火火从外面赶来,热气从袋子里飘荡而出,随着他的动作摇摇晃晃。季君昱从椅子上起身,拦住了他,往袋子里瞄了一眼,说到:“买的还挺丰盛,辛苦了。” 庞宇赶紧摇了摇头,“都是我该做的,四菜一汤,也是个好年夜饭了——不过为什么让我去禾下楼买?是那边的菜好吃吗?” 走之前季君昱专门和他交代,让他开着车去稍远一点的禾下楼买饭。禾下楼大多服务于大型聚餐,不仅店面装修气派,里面的饭菜也贵得吓人,一道菜动不动都好几千。庞宇之前只看过它烫金的牌匾,还从来没进去吃过。 季君昱摇摇头,伸手指了指还窝在沙发上睡觉的巫渊,小声说到:“禾下楼是巫渊他们家开的,咱们回头找他报销就行了。” 庞宇一脸震惊,提着饭菜的手偷偷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来。 季君昱看向巫渊,浓密的睫毛随着暖气扇动着,嘴巴微微张开了一个小口,呼吸声很轻,只见胸膛不停起伏着,细长的脖颈靠在抱枕上,泛着微微的粉红。他看起来太累了,季君昱走上去帮他盖上一个小毯子,就跟着庞宇一起走进了审讯室。 程冬拿起了筷子,被手铐锁在一起的双手不断发出碰撞声,但依然无法阻挡他吃饭时的狼吞虎咽。他抬头,发现季君昱居正高临下地看着自己,于是抹了把嘴,把筷子往旁边一放,似笑非笑地感叹道:“季警官,没想到我还沾了他们两个的光,能吃上这么好的一顿饭。” 季君昱拉开椅子坐在他的面前,眸中闪过一丝疑惑,问到:“你说谁两个?” “季警官,你是个聪明人,我也不是傻子。”程冬端起汤来,抿了一口,这才又悠悠说道:“我知道你们早就知道了我是八年前校园案的逃犯——917案对吧,只是没想到他们两个都死好几年了,我还能坐在这里和你说话,吃这么一顿大餐。” 他低垂着眼睛,季君昱看不见那双眼里究竟藏着怎样的疯狂和暗潮涌动。 可是季君昱依然有些不解,917案中的两个涉案人员,其中刘云豪早已经抓捕归案并且处以死刑,另一个在逃的徐贺舒如今也坐在自己的面前,正吃着最后一顿丰盛的晚宴。既然这样,为什么徐贺舒会说,他们两个。 难道他们仍有遗漏?或是在那个匆匆了结的案子里,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们所不知道的。 程冬看见他脸上闪过的疑虑,揶揄之意来了,“原来季警官也没有那么聪明嘛,不过他们死都死了,究竟是什么身份死的,也就不重要了。” “你究竟还知道什么?”季君昱的身子向前,撑着桌子,盯着程冬的双眼。 “我说了,到时候把我转移成功了,我就告诉你。”程冬一笑,接着拿起筷子低头吃起了饭,好像捏准了什么事情。 从前的事情对于他并没有什么价值,可偏偏除他之外的每个人都想拥有。 季君昱走出了审讯室,摸向了口袋里的烟,心中的烦躁瞬间升了起来。他顺手从办公桌上拿了个平板,往门口的长廊走去。 外面起风了,烟雾好像还没来得及停留,就被大风吹得四散开来。季君昱缓缓蹲下,看向了平板里的内容。那是罗晏放在桌子上的平板,上面的内容让他瞬间来了兴趣。 恒港福利院儿童名单。 看来并非是他一个人对许四季所说的福利院起了兴趣,罗晏应该也有所察觉。 恒港福利院是开在花港区恒港村外郊区处的一所社会福利院,在十年前就倒闭荒废了,随着之后恒港村的规划重建,逐渐朝着郊区吞并,如今怕是连福利院的旧址都没有了。他看着平板上的内容,很轻易地就找到了徐贺舒的名字,这应该也正是罗晏看到的地方。 他吸了一口烟,接着往下翻看。 猛的,他看到了一个名字:尤诚。这个名字带着十足的熟悉感朝着他袭来,却让他一时半会想不到具体是谁,模糊的影子在脑海里盘旋着,烟头上红色的火焰不断向后燃烧着,他却没了抽烟的心思,盯着“尤诚”看了许久。 “是他?”季君昱脑海中关于这个人的信息不断清晰,是那个给姜蔚开假病例、随后失踪不见的医生。他有些错愕,不明白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可是随后,他甚至都没了心思再去想尤诚究竟在这之中是怎样的身份,因为他看到了另外一个让人惊愕的名字——温辙。 许四季嘴里的温辙是一个为了保护她而死的坏学生,打架逃学、违法乱纪,是个不服管教的孩子,他一度以为这只是家长对温辙的关心不够,导致这个孩子处于叛逆的顶端。可是现在看来,温辙和徐贺舒在同一个福利院长大,他没有父母,自然没谁会去管教他。 但是越城五中在那时算是顶尖的贵族学校,温辙既然无父无母,成绩又不出众,那他是如何在福利院的帮助之下,上到了那么一所优秀的高中呢?当时越城有个说法,一中都是贫苦人家的好学生,五中都是富绅高官的好儿女。五中不仅学费贵得吓人,入学的门槛也被提得老高。 温辙出现在这里,就是一个不对劲的事情。可是当时许四季的悲伤情绪感染了他们,让季君昱第一时间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如今想来,确实不太对劲。 他脑海里瞬间闪过程冬说的“他们两个”“究竟是以什么身份死的”……隐隐有了个不好的想法。他不想用恶意去揣测一个为了保护女孩而丧命的勇士,可是程冬话语中的试探与暗示,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为许四季感到一阵后怕。 他把烟头丢进了垃圾桶里,提着平板快步走进了审讯室。 “温辙,你们早就认识对不对?”季君昱开门见山,不再来什么先礼后兵的一套。 程冬一愣,把笑给挂在了脸上,“看来季警官发现了什么,不错,我们是故交旧友了,很早很早就认识。” “他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季君昱深吸了一口气,视线忍不住飘向了单项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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