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旦抿了口酒,靠在墙上:“啊,地下基地,我还记得那里。你害怕他们发现什么吗?但你既然知道他们躲在那,为什么不直接派仿生人过去灭口?” “他身边还有一个人。那是谁?” 撒旦耸了耸肩,那是“我哪知道”的意思:“你得去问‘吃豆人’。” 但数码屏幕一片死寂,尤利西斯似乎已经离开。 水谷苍介说:“他说那是Ghost自己的朋友,他也不清楚。” “他这样的独行侠还有朋友呢。” “我想要活口。”水谷苍介倏然打断,“Ghost,我需要他。” “你都有一个A了,还不足够吗?” “A和他不一样。A能吞噬其它精神元腺体,但不能和它们共存。他的身体只是将其化为己有……这是他的异能‘据有’决定的。我已经在A身上做了很多实验……但我依旧无法破解觉醒的秘密,无法找到异能的规律。” “你就那么想长生不老吗?”撒旦说,“我可没觉得‘不死’是什么好事。” 水谷苍介没有说话,撒旦仰头将酒饮尽:“哦,这也要瞒着我吗?我可是听说了,‘清道夫基地’里有一个研究项目,就是试图找出所有拥有和‘血肉愈合’、‘肢体生长’有关的觉醒者的共同点,研究他们的染色体端粒变异规律——为什么一些人的细胞分裂被加速,一些人的细胞分裂次数上限远超平均数字,试图研制出无毒性的‘癌变细胞’维持生命……但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生物学上的永生会违反熵增定律。你应该去和物理学家打一架。” 水谷苍介笑了笑:“那不是我的研究项目,那是本杰明的。” “哦,”撒旦有些惊讶,“是吗?我以为他已经放弃了。” “他和我一样固执。有其父必有其子。” “算了吧,”撒旦说,“你们又不是亲父子。” “所以我才不能理解他——本杰明·阿彻曾经拥有一切,他离成为世界主宰只有一步之遥,他却根本无意于此,只醉心复活他的……”水谷苍介看了撒旦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他发出冷笑。 “他恨透了觉醒者,他厌恶他们。所以一开始,他才会大肆建立‘集中营’,并将那些家伙屠杀殆尽……这也是‘清道夫’的由来。”水谷苍介又咳了两声。 他裹紧毛毯,看着鲜血染红洁白衣领,却并不在乎:“但这是好事,他放着王位不坐,我倒是乐得替他打理,毕竟我得尽到自己养子的职责……” “掌握‘变异’的来龙去脉,控制‘异能’的编码,简直相当于在工业革命初期就拥有人类的所有智慧和技术……撒旦,你应该是世界上唯一一个理解我野心的人。” 水谷苍介说:“本杰明的研究项目确实诱人,我也的确需要延长我的寿命,所以我没有叫停——但我更想制造出一个真正的‘神灵’。像忒弥斯那样,完美而强大,撒旦,你难道不会为之振奋吗?” 撒旦盯着酒杯上的冷雾:“水谷先生,你深不可测,你的话我向来只信一半,哪怕你是我的顶头上司——制造出一个真正的神灵?我看是你自己想封神吧。不过,那又怎么样呢?与我无关……” “我已经是一个失败的不完全实验品了。你还不如告诉我,什么时候可以发动进攻?你的仿生人已经迫不及待要去抓捕Ghost。”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是勤劳日6的阿苏聿!
第45章 双生(20) 长廊笔直向前, 一片漆黑,近乎死寂,不时却有“窸窣”的声音在角落涌动。贺逐山没有开启任何光源——光有时会招致危险,你永远不知道黑暗中潜伏着什么。 他们将后背交给彼此, 沿长廊以搜查姿态小心向前。很快, 血腥味钻入鼻腔, 越来越浓重、越来越粘稠, 糊得鼻腔无法呼吸。 “啪嗒”一声, 阿尔文觉得自己踩到什么, 正要低头去看,一团黑影“嗖”地从角落弹出。 他下意识挡抓,便见一只小臂大小的老鼠正在手里“吱吱”挣扎。鼠尾又细又长,鞭子一样胡乱抽动, 嘴里龇着两颗锋锐的大门牙, 似乎想把阿尔文扯碎。 它未免大得惊人——这老鼠显然发生了某种变异。而变异的原因多半是,在这与世隔绝的秘密基地中,它只能以满地黑血为食——放眼望去, 墙上、地上到处溅着斑驳血迹, 喷血量之大, 哪怕不见天日数年, 腥气依旧。 阿尔文心跳微快, 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已经忘却一切,但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如影随形。 仿佛故地重游。 他没说什么, 两人继续向前。 他们很快摸清了这里的大致构造:这是一处临时监牢。坚实的混凝土墙和铁笼门将空间分割为成百上千个小牢房, 门上装有高压电系统, 以防“犯人”逃脱。牢房分布呈放射状, 数十条通道都连向监牢中央——监牢中央是一只更大的黑色铁笼, 从天而降,划分出一个仿若斗兽场的区域。 有一瞬间,眼前的景象与阿尔文的噩梦重叠——他模糊看见了很多影子,被逼迫着走入笼中。人影交错,鲜血飞溅,同伴一个接一个倒下,直到一个穿白色防护服的男人站到当时的他面前。 “阿尔文?” 阿尔文回神。 两人对视,谁也没有说话,但贺逐山那句轻而柔软的“阿尔文”,被层层叠叠的牢墙不断反射,如波潮般四下回荡…… 似乎是千万死灵的叹息。 “看上去,这里荒废已久,”贺逐山说,“地上残留一些设备碎片,生产时间都在新世纪120年以前。这应该是‘基地’被停用的时间。” “十四年前。那么早吗?” “我也是这么想的。037给我的清单上,第一名死刑犯的死刑执行时间是新世纪126年7月……126年。” 阿尔文敏锐地看了他一眼。 贺逐山说:“126年是水谷苍介通过忒弥斯颁布‘反人类罪’的时间点,他将‘变异’从‘被动感染’重定义为‘主观犯罪’。自那时开始,觉醒者的处境每况愈下。这两个时间点的重叠并非巧合——‘暗锋’八成是从126年开始建立的,水谷苍介的实验也是。” “这个基地却建立在那之前。”阿尔文补充,贺逐山点了点头。 “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本杰明·阿彻曾哄骗觉醒者进入医疗中心接受免费救治吗?那些人再没有回来过。” “不出意外,这里与‘暗锋’无关。这是本杰明·阿彻的基地。” 破碎的画面再次于阿尔文眼前闪动。那些漆黑冷寂的牢房里坐满老少,用空洞的呆怆的目光将他刺穿。在血泊里、胃液里、呕吐物里,在尖叫声和哭声中, 穿白色防护服的男人有了模糊五官——白发苍苍,精神矍铄。 那是本杰明·阿彻,他有一双猎鹰般犀利的绿眼睛。 阿尔文忽然觉得恶心,喉咙好像被某种粘稠的血肉堵满。他试图吞咽,却又动弹不能,窒息感霸占了气管。 但他将这种不适掩饰得很好,贺逐山似乎没有留意到:“挑高不到四米,应该还有一层。” 他们在北侧找到了向下的通道。 楼梯旋转而下,两侧墙面都是冰冷金属。表面凝着一层露水,因此室内湿度极高,人很不舒服。在这强烈的压抑与不安中,阿尔文却再次捕获到一丝熟悉。 他似乎来过这里。 基地下层与上层截然不同,干净、整洁、空旷、安静,没有老鼠的“吱吱”或窸窣,只有两人脚步沉默回响。 走廊两侧是装有透明玻璃窗的大型实验室,一些床、桌、投影仪还倒在原地,被切断的电线、光缆从空中垂落。四面墙上的条形灯则不时抽搐闪动——电力供应还未完全切断。 他们一路走到尽头,却见尽头处有一间完全密闭的实验室。这间实验室与众不同,它没有玻璃窗,却由厚重的金属防御门作隔断。门上还加装秘锁系统,绿灯依旧亮着。 贺逐山拂去蒙尘,打开控制面板。“滋啦”响了两下,屏幕半花半白地弹出指令。隐约可分辨是要进入者输入密码,但面板没有任何接口,这意味着通过外部入侵将其破解几乎是不可能的,贺逐山拿它没办法。 阿尔文却忽然说:“试试711115。” 他声音很轻,两人对视一眼,阿尔文点头。 贺逐山将其输入,“滴”一声,屏幕里闪出密码正确的提示。 阿尔文说:“这串数字自己浮了上来。就好像——” 他还没“好像”完,两人同时顿住。 金属门缓缓升高,尘封已久的实验室里,蓝白色灯光再度亮起。这些透明光束落在墙面上,照出千百张冷冰冰的仿生人面具。 “它们”都空洞地望向前方,望着闯入这间实验室的来客。“它”湖蓝色的眼睛澄澈如天水交织,嘴唇粉红鲜嫩,微微张开,仿佛下一秒,就要轻声呼喊他的名字—— “忒弥斯?”阿尔文怔住了。 那千百张一模一样的脸,正是忒弥斯的五官,正是那位一贯微笑着俯瞰全提坦市的虚拟神明,此时却肢体破碎地被人藏在暗处。 墙上、桌上还悬挂摆放着零件与接线,似乎是一些被废弃不用的金属四肢。这里像极了福山的地下工作室,乍眼一看,简直是仿生人屠宰场。 贺逐山也紧皱眉头,他径直走到工作桌前,试图开启那些电脑和信息储存器。不过绝大多数数据都被人为销毁,乱码之下,他只翻出几份文档。文档是一些实验记录,编号从“10017”排到“10314”,跟着成串看不懂的数据。只有最后一页,“10314”后,有人写下一句话。 “4月23日,她给我唱了支水手船歌。” 一个“忒弥斯”忽然从展示墙上掉落,磕在地下,好像触动了某种开关。“它”便露出那标准的和善微笑,两眼弯弯,轻声唱道:“如果……上……天……要我们向、向、向……爱人玛戈等……我……数月……远航……” 发声系统显然出了问题,滋滋啦啦断续不清,唱得人头皮发麻,贺逐山将它强制关机。 他垂眼望着手中“忒弥斯”的眼睛:“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忒弥斯?” 而阿尔文已走到实验室左侧尽头——光照不进的地方,那有一只巨大的胶囊营养舱。 营养液早已蒸干,但玻璃壁上还残留一点深蓝色液体遗痕。阿尔文仰头而观,沉默不语,在那模糊的重影中看见千万个自己。 一些声音忽钻入脑海:“711115,我最喜欢的数字,那是我的生日。” “女人”轻柔地说:“不要害怕,阿尔文,我可以给你唱支歌。” 如果上天总是想要我们勇向前, 我们就会直达金山港。 爱人玛戈等着我, 远航数月就回来。 ① ——记忆可以被删改、清除、缝合、编写,却无法被彻底消弭,它总会在每一次故地重游时悄然浮现,提醒你你曾拥有那样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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