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如此清澈,却又淳厚得引人深窥。 老留声机年久失修,在一阵电音中黯然沉寂,两人却没有分开,远处所有的喧闹都与他们无关。 阿尔文的视线最终难以自抑地下移,描摹怀中人清俊的眉峰,挺直的鼻梁,直到落在唇上。他还记得小布鲁克林区那意外的吻。 这回不再是意外了,他缓缓倾身,贺逐山垂眼,没有躲开。 他越靠越近,眼瞧着要再度烙下亲吻,那人却终于抽手,两指微屈,挡在唇与唇之间,无声拒绝。 呼吸被欲望染得热烈,滚烫沉重,拍打在眼前,能听见彼此飞快的心跳声。 贺逐山的指尖微冷,阿尔文轻声开口时,他感觉对方仿佛在舔舐他的肌肤:“你说乔伊想见我,你也有点,‘喜欢’的本能不必被压抑……我没有理解错吧。” 年轻人总在不恰当的时候表露他心中暗抑的执拗与强势。 贺逐山没有看他,但眼睫颤了颤:“那是另一回事。” 阿尔文久久凝视他,最终低声:“你承认了。” 贺逐山稍仰颈看人。 两双眼就在这世界的角落,孤注一掷般相对,在这须臾之间望见了对方的许多情绪。 而阿尔文绝不逼迫贺逐山做任何事。 他的耐心是猎人的耐心,也是爱人的。所以最终,他只是抬手握住对方手腕,拉着他靠近自己。 两人贴得极近,几乎靠怀相拥。阿尔文就这么嗅了他片刻,忽地一动,微微侧脸,转而在对方颊边留下一个吻。 轻而柔软,羽毛一样在人心里扫了一下。 他轻声说:“谢谢。” 不知道在谢什么,但贺逐山只觉心里一热。阿尔文声线优越,轻声时又沉又低,一句“谢谢”说得比情人间的爱语还要暧昧。 于是贺逐山有点头昏,放纵对方在自己颊侧蹭了一蹭。 他终于回过神来,稍有些生疏地避开:“不用……” 然而话音未落,一声轰鸣遽起! 巨大的爆炸在空中炸出烟花,火星飞溅,四下顿时惊叫连片。冲击波如鲸浪一般滚滚袭来,震得玻璃俱碎,房屋动摇。 贺逐山眼神一厉,没有犹豫,下意识反身将阿尔文挡在身后。 他们被一齐拍在殿堂内的石壁上,阿尔文揽着他,将他搂在怀里藏得严实,毫发无损。 贺逐山把乔伊抓回手里,小猫怕得炸毛,一爪揪他、一爪揪阿尔文地瑟瑟发抖。贺逐山揉了它一把,回头向外看,发现一艘运输车在空中炸得尸骨全无。 他看清了车上编号:“是……水谷苍介的安保队!” 附近的执行警/察与秩序部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刺耳的警报和安全疏散指令迅速回响,空中浮现出路线标记,成队的武装力量朝爆炸点赶去。 贺逐山皱眉:“谁要刺杀水谷苍介吗?” 然而头顶却“咚”的一声又传来动静。 两人同时一愣,对视一眼,跑到天台。阿尔文扶着已摇晃不堪的石柱栏杆抬头看:“钟楼。” 贺逐山的心思比谁都快:“爆炸只是烟雾弹,钟楼才是真正的目标……” 话音未落,再次被一声枪响打断。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做了修改!!务必要看!! ◎把你关起来、锁起来、藏起来。◎ 枪声从钟楼顶部传来, 在爆炸导致的混乱中鲜少有人注意。 两人赶到钟楼顶层时,地上只有一具尸体。尸体稍显支离破碎,血肉模糊,内脏和脂肪“汩汩”冒泡, 钟与楼都浸透在腥臭的气味中。 贺逐山皱眉, 拎着衣角将尸体翻身, 借着晦暗月光, 看见一张年轻女孩的脸。 义眼自动扫描并确认了死者身份, “她”恰好是先前收集过信息的16396名在场人员之一。资料显示“她”叫朱迪·琼斯, 提坦学院二年级学生。 阿尔文说:“为什么要杀一个学生?” 贺逐山开启通讯器,小野寺遥的声音传来:“她可不仅仅是个学生。”黑客说,“她在半年前觉醒了C级异能,并通过中间人加入了伊甸外部组织, 之前一直负责自由之鹰区M04号据点的信息联络工作。” 凶手是冲觉醒者来的吗? 贺逐山不语, 眼神晦暗,似在思索。 阿尔文提醒:“达文公司车队遭到了爆炸袭击,执行警/察一定会立刻封锁学院周围, 甚至整个自由之鹰区……我们得走了。” 他们本就不该出现在名单上。 贺逐山点了点头, 却没有起身:“我知道, 但这案子很蹊跷。” 朱迪·琼斯穿一件定制拖尾礼服, 紧身拉链自胸部开到臀侧。污血和碎肉堵塞了链齿, 贺逐山费了些力气拉开。义眼投射出黯蓝色的光线,扫描女孩左腰中部的身体结构。 “没有腺体。”小野寺遥说, “根据档案, 朱迪·琼斯的精神元腺体属3型片状腺体, 本应生长在腹直肌下方2厘米左右位置, 但扫描仪没检测到腺体存在。这只说明一件事……” “她不是朱迪·琼斯。”贺逐山说。 阿尔文皱眉:“你怎么知道?” 小野寺遥震惊:“那是谁?谁在说话?认真的吗Ghost, 你旁边有外人?” 贺逐山谁都没有搭理。 他继续检查尸体,手指顺着血管向上走。他掀开暗黑色洒金绸裙,“朱迪·琼斯”赤/裸的上身映入眼帘。身体似乎遭到了某种爆炸袭击,胸膛血肉模糊。但伤口边缘隐约还能看见墨般的刺青,非常眼熟。 他的指尖轻轻抚摸那点刺青痕迹,若有所思,小野寺遥几乎在瞬间反应过来。 “不会吧……”她轻声呢喃,同时着手重建尸体的3D模型。 贺逐山没有停下,继续在尸体上寻找线索。“朱迪·琼斯”胸腹处受损严重,但四肢与头颈部较为完好。后颈有贯穿动脉血管的明显伤口,不出意外,那里曾植入了一枚芯片,但芯片已不翼而飞。 而当贺逐山的手背不慎滑碰到尸体下颌角时,他微微一顿。 指尖所及的皮肤在接触瞬间“弹”了一下,就像一颗巨大的果冻。他又尝试着探了一次,这一回,指尖竟没入颊面。 阿尔文眼神稍暗,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而贺逐山十分坚定,手指继续深入。指尖触及颅骨时,“朱迪·琼斯”周身血肉忽如柏油马路上的滚滚热浪一般剧烈震荡。 皮肤伸展又皱缩,像一褶一褶的赘肉。皮下组织细胞溶解,连骨骼在内,尸体迅速化为一滩散发恶臭的液体,气味与“飓风”的触手喷出的黑血味道相似。液体张力极大,边缘圆润内缩,液面则似水银一样光滑粘稠,折射出不同光纹,顺斜坡四下蔓延,将那件昂贵的礼服裙腐蚀得一干二净。 贺逐山抬脚避开。 小野寺遥顿了顿,看着投影里的建模结果,觉得自己好像在说废话:“你应该猜到那个刺青是什么了。这大概是某种不完全变异的身体畸化症状……” “她是一个‘暗锋’。”贺逐山轻声。 “‘暗锋’。”阿尔文呢喃。 贺逐山看他一眼,倏然开口:“你知道变异者吗?” 阿尔文没有接话,但答案昭然若揭。 “达文公司声称变异者是通过注射病毒寻求‘变异’,试图借此达成某种‘宗教目的’的反社会恐怖分子,但显然,这都是假话。” 贺逐山说:“觉醒者和所有普通人类一样,他们从不觉得高人一等,也从不想发起战争,事实上,他们只想活下去。” “新世纪085年10月,苹果园区最大的化工生产厂发生意外爆炸,某一特殊污染物以惊人速度在整个苹果园区传播,导致大量居民出现“变异”症状。医疗系统立刻崩溃,达文公司派出数百支应急小组进驻苹果园,但这些小组进入污染区后没有执行任何救援行动——下等公民的生死无人在意,他们只是像从前一样一心抬高物价、倒卖药品,于是污染传播没有得到有效控制。” “新世纪085年11月,苹果园区爆发变异潮。‘变异’——我们叫‘觉醒’,会使人类进入一系列畸化期,出现高烧、红肿、脱水甚至身体畸形的医学症状,很多人因此而死。12月,达文公司发现事态控制不住,立刻关闭了连接苹果园区与主城区的唯一一座跨海大桥——苹果园区成为孤岛。” “提坦市的所有食品供应都来自阿尔卑斯山地区,因此不久后,苹果园全境断水断粮,电力设施也彻底瘫痪,生活几乎倒退回残蛮的原始时代。一些从‘变异’中幸存下来的人开始互相厮杀,分食人肉生存。” “自相残杀、自生自灭,这是达文最希望看到的局面。086年1月,达文公司派出特种执行警/察部队进入污染区,准备‘处理’剩余的污染物。2月,‘清扫’行动落下帷幕,达文公司拍摄了许多虚假视频,对外声称绝大多数公民得到了救治,‘污染物’也被完全消除。但事实上,苹果园区原有的居民已所剩无几,他们从阿尔卑斯山郊野迁移了一批二等公民入驻,部分觉醒异能的幸存者则逃入地下城躲过一劫。” “但087年,距离‘污染’大面积爆发不到一年,提坦市主城区也陆续出现了‘变异’。这导致死亡率再次飙升,达文公司不能像之前一样‘封口’、‘镇压’,于是他们想了个新的办法。” “本杰明·阿彻,达文公司的奠基人,也是后来‘EOS’系列所有仿生人产品的设计者,088年继承了他父亲的‘丸滨’机械巨头公司,并收购‘容合’生物公司,正式创立‘达文’。他重金收买当时的提坦市市长——最后一任市长,达文彻底垄断提坦市所有产业结构后,政府组织很快瓦解——通过政府声称‘污染’的传播效率极高,为了防止苹果园区的灾难再次出现,达文公司已建立多个大型专用医疗中心,将为所有出现‘变异’症状的市民免费提供救助。” “于是绝大多数‘变异’者都被哄骗进了医疗中心。但谁都没有再见过他们——出于某种原因,本杰明·阿彻似乎非常憎恶‘变异’,他将所谓的‘变异者’转运去了某处基地,不出意外,他们已被彻底‘清除’——就像集中营那样。” 本杰明·阿彻的名字使阿尔文心下一跳。这位老人今年74岁,早已退出大众视野,将达文公司完全交由他的养子水谷苍介打理,但现在看来,他似乎和阿尔文想找的真相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没有人发现这件事,因为达文从不同渠道伪造了这些人还在人世的证明,让他们的亲朋好友以为他们只是搬去了其它地区——毕竟提坦市非常大,是旧世界毁灭后地球上唯一的大型都市。于是这种‘清除’持续多年。” “‘污染’的原理始终不明,但每年都有数百人出现变异。有些人意识到了达文公司的骗局,选择加入反抗组织。”他顿了顿,“你知道的,就是‘伊甸’。早在086年,苹果园区出事后不久,‘伊甸’就已成立,创建者名叫那不勒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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