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时怎么不说没有下次?”回想起来,秦倦戏谑道。 温山眠急:“我说了。” “哦,那就是没做到。” 温山眠:“……” 他血压升升降降了好半天,挂个鱼钩那么简单的事都反复数遍才做好。 终于忍不住,甩开鱼竿,瘪嘴小声哔哔:“早晚有一天要和您打一架。” 秦倦回眸:“什么?” 温山眠:“没什么。” 旋即伸手按在围栏上撑起身体,往前翻,一下便坐回了刚刚的位置。 豪气将手里的绳索一丢,麻绳钓鱼开始。 粗粗的绳索下吊着大大的肉。 之前那些鱼还循着肉香在附近找,这会儿嗅到味自然立刻聚了过来。 约莫有五六条,体积大大小小的都有。 敢于和大鱼争肉,其实中间那些小鱼的攻击力反而更强。 就说方才温山眠险些掉下去时,跃出水面咬牙的就是体积小一些、体型宽扁的鱼。 这种鱼在末海被称之为扁鱼,目光呆滞,但牙齿却十分锐利,能咬穿人的手骨。 有了之前的经验,温山眠这次没有一次性将绳索全部放下去,而是控制着长度在空中先晃了一会。 那些鱼起初跃出水面要抢,温山眠也不介意,鱼钩可以挂住鱼唇,能这样简单钓上来一条当然最好。 可那些鱼彼此之间斗争实在是太剧烈,有一条出水,另一条便会撞上来。 反复多次,没有咬到钩的不说,还险些将钩上的肉蹭下去。 好在温山眠不着急,就那么钓着等,直到海里的鱼互相扑腾够了,累到都不太往外跳,有离开之势,才一次性将大肉放下去。 海下的鱼于是彻底开始了食物争夺战,溅起的水花一下更比一下高。 有了之前的经验,温山眠这次有序地晃动麻绳,再没出现上一次的情况。 他目光落在其中一条身上,兴致勃勃地舔了舔唇,接问道:“您呢?” 这个问题他之前问过了,不过秦倦当时没有回答,被娃娃亲的话题给岔了过去。 温山眠这会儿找回来道:“您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说完,温山眠又有些困惑地偏眸:“您有‘小时候’吗?” 按照越川代代流传下来的说法,血族虽性淫,却不具备生育能力。 他们壮大自己的种族主要依靠“转换”这种方式。 譬如人族可以被饮血,也可以被转换,而转换的那一刻便会就此定型。 这也就意味着,转换前是什么状态,转换后便会永恒维持在什么状态。 没有成长的机会,自然也就没有“幼年”这样的说法。 当然,记忆是会保存的。 有人故此认为人族转换为血族并定型之后,身为人族成长起来的那段岁月可以被称之为幼年。 但血族不这么认为,他们绝不会认可自己身为人族的那段幼年期。 在这方面,越川也有很严肃的说法。 人类就是人类,血族就是血族。 人类决不能因为有相同的“人类期”,便奢望血族可以与自己同日而语。 因为成为血族的第一步,便是抛弃自己与曾经种族相通的同理心。 低等血族饮血为生、使用人肉,能做到这点便绝无可能再认可自己曾经的种族身份。 可秦倦却说:“有的。” 温山眠好奇:“是什么样的?” 海里的鱼还在争肉,温山眠时不时便提提绳索,旋即听见先生的声音自耳侧传来:“忘得差不多了。” “啊。”温山眠有些失望:“什么都记不住了吗?” 秦倦转过头来看他:“你想我记住什么?” 温山眠想了想:“比如住在什么样的地方,做过什么样的事情,有过什么样的经历……之类的?” 海上风比陆地上要大,眼下的太阳也不如正午时一般耀眼了。 连温山眠眼底暗含期待的目光都比不过。 秦倦接收到他的目光,弯唇捏了捏他的脸,才顺着回想道:“独居。但我的居所书籍很多,所以或许绝大多数时候都在看书吧。” “完全不同其他人接触吗?” “不,偶尔也会有老师来教学。” 听见这个答案,温山眠愣了一下:“您是中心岛的人类吗?” 越川可没有教学这样的说法,他们躲都躲不及呢,都快恨不得钻地底下去了。 倒是听李奶奶说过,亲王统治下的中心岛同越川是不太相同的景象。 那里的人类需要为血族工作,故而有上学这样的说法。 李奶奶当时也说,倘若阿眠生在中心岛,便不需要她这样的老婆子来教认字了,自会有老师教。 秦倦说:“不是。” 也不知说的是不是中心岛,还是不曾是人类。 “好吧。”温山眠没想那么多,只顺着接道:“那您上课,一般都学什么啊?” 说到底,他还是对“上学”这个说法最好奇。 因为在温山眠的认知里,血族是转换后便拥有一切的种族,同人类需要努力训练才能与之一拼截然不同。 这样的天之宠儿,也需要学习吗? “很多。”秦倦懒洋洋道:“你以后到中心岛就知道了。” 血族并非是靠不死之身与蛮力统治整个世界六百余年的,温山眠在越川时有句话说得没错,他确实还未曾见过真正的世界。 温山眠还想说点什么,却不想就在这时手里的鱼竿一沉。 他目光落下,便看见那条最凶、牙齿最尖利、他盯了许久的扁鱼终于咬住了鱼钩。 目光登时一亮:“就这条了!” 这条鱼是所有鱼中最凶的一条,温山眠可还记得先生当初引鲸时眼底的兴致。 所以不管怎么想,都只有这种凶残的鱼才能满足先生的恶趣味。 秦倦目光落在那牙齿歪七扭八,鱼眼一前一后,鱼唇都闭不紧的鱼身上,迟疑片刻:“你要吃这条?” “不啊。”温山眠将疯狂甩动鱼尾的鱼往后边准备好的木桶里一放,就见那鱼险些将那木桶都扇飞出去。 温山眠于是走上前,一巴掌将那鱼敲晕,旋即抬起头来冲先生弯眼笑:“我捉给您玩的。” 秦倦:“。” 他看着这份昂贵的“礼物”,缓缓后退了半步。 偏生温山眠还在这种时候凑到他面前来说:“对了,您还没有回答我呢,您有没有娃娃亲啊?” 秦倦:“……” 有就要让这条鱼丑死他吗? 秦倦沉默许久,才凉飕飕地答了句没有,温山眠于是更高兴了。 原地造了个盖,把那个木桶封上,还学着巴尔干人的样子在盖旁边多打了个封口。 这封口非人力无法打开,正好应对里边那怪力扁鱼。 如此一来,先生便可以想玩时打开,不想玩时封上了,温山眠贴心地说。 秦倦也受用道:“麻烦封死。” 温山眠:“?” 阿二在房顶上笑咧了嘴。 秦倦目光扫过去,才端正脸颊,面无表情地眺望远方。 海风吹动它的鬃毛,气氛乍一看十分美好。 直到那凶残扁鱼突然又猝不及防地在木桶里向上一跃。 “砰!”地一声,险些将桶盖撞到温山眠脸上。 温山眠瞪大眼睛猛按住桶盖,停顿两秒,旋即严肃地将其往先生脚下一推:“您好好玩。” 后溜之大吉。 秦倦:“……” * 过足了钓瘾,温山眠也懒得再吃鱼了。 毕竟船上没有厨房,倘若要吃鱼,还得另外再在甲板上弄出一堆工具。 以巴尔干人为他们准备的工具齐全度,倒也不是凑不出来,可温山眠已经没那个心思了。 他内心开始惦记起之前答应过先生的那个凉台来。 目光总不自觉往平滑的屋顶上瞧,注意力转移,自然也就不愿意再耐心做鱼。 随便吃了点肉干后,眼见海况不错,他便找了个绳梯,拎着木板爬上去了。 温山眠一向耐心,打小便喜欢做这些东西。 当初在越川时,李奶奶的木屋便被他翻新过一次。 如今经过巴尔干,看见了新型造木方式,自然也想运用一下。 不过话说回来,这阳台造起来也没有那么复杂,就用木板上后左右随便一搭就可以。 温山眠很喜欢那些木板严丝合缝的一瞬间,每到这种时候,内心便会洋溢出满足的情绪。 在摇摆的船只顶部,听着浪声,扶着木板用钉子左敲敲右敲敲,太阳便在不知不觉中下了山。 海风清凉,温山眠的围巾早些时候便被先生摘掉了,弧度好看的颈项裸.露出来。 稍稍将衣领拉开一些,让风灌进去,再边吹边伐木。 小船在身下晃悠来晃悠去,倒是惬意得很。 这时候的温山眠已经不像从前乘坐在船上,一点小幅度的晃荡都得紧张起来看帆一样了。 他已经能通过风声和浪声来判断眼下的晃荡角度,是否真的需要人力去干涉船只。 而事实也证明了,阿方索新打造的这艘船浮力和抗性都很好,绝大多数时的晃荡都是船能抵挡住的。 也是这一点,成就了温山眠这一整天又钓鱼又造凉台的闲情雅致。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并非是一件坏事。 因为即便阿方索将船只交给温山眠时,有带他系统地逛过一次,也不代表温山眠就习惯这艘船了。 其实那个时候,这船只在温山眠眼里还是新的,手碰脚踏时都不太舍得。 直到他在船上翻翻木板、追追乱跑的钉子,再敲敲打打。 一点点将自己和先生的痕迹加入进去,这艘船好像才真正成为了他们的船只。 以至于熟悉到能在任何角落里舒展开身体了。 从下午到近夜,凉台终于打造完毕。 温山眠将手里的锤子往旁边一丢,双腿伸直,愉快地伸了个懒腰,旋即手向后撑地,目光舒适地朝船尾看去。 先生和阿二喜欢楼顶不是没有原因的。 比起平地,上边的风景就是会好看许多。 登高望远,视野宽广。 繁星落于黑海,波光粼粼地在船尾曳出一片柔缎,连空气都比下边的要清新。 不过收获这些的同时,自然也意味着要承担更多的风险。 是登高望远,也是木秀于林。 不提受袭时的显眼,就说这船只同样晃动的幅度,屋顶的感触都会比甲板要更渗人一些。 倘若倾斜再严重一些,甲板好歹有围栏护体,屋顶上说不定就直接飞出去了。 不过温山眠显然不会害怕这些,也已经渐渐习惯了船只波荡的弧度了。 饶是船只晃荡地再厉害,他也能在屋顶上坐得稳稳的。
203 首页 上一页 71 72 73 74 75 7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