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米多高的壮汉倚靠在坚硬的大树下,同苍茫的老树相比,他那庞大的身躯都显得渺小起来。 而阿方索就那么环抱着木篮睡着了。 他睡得很沉也很香,让温山眠不自觉顺着他看向他身后的大树,回想起前几天自己栖息在树下时的场景。 不知阿方索会不会像他那天一样做梦,温山眠于是没有吵醒他,只在树上安静地等着。 他顺着爬上去之后,再一次深刻意识到了这棵老树之高大,并在老树的肩上,看见了天地之宽广。 待阿方索睁眼,才卷着晚风一跃下来,开门见山地询问他说:“你还想造船吗?” 温山眠话音落地没多久,身侧一处的山林后便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 他偏眸看去,却并未拔刀,就见又一个狼狈的人自黑木后探出身影,丢下了砍刀,喃喃道:“……是这里啊。” 那是在他们出发前便已经失踪的大青。 * “我姓温,从山对面的小镇越川过来的,我想从巴尔干渡海去大报上的岛屿,所以想请你帮忙造船。”温山眠盘腿在惊讶的阿方索面前坐下,直说来意道:“如果你愿意的话,作为回报,我想试着帮你在海上找一找你的朋友。” 阿方索傻了。 温山眠对他来说几乎是从天而降的,而他自己还在刚醒过来的迷糊里,没完全回神。 只见他呆愣地看了温山眠好半天,才认出了他是谁,用手抓了抓脑袋,不是很能理解道:“啊,啊?” 温山眠:“嗯,我乘船想出海。” 阿方索瞪大了眼睛张开手,比划了一艘船的样子,然后“砰”地一下将其推翻,说:“啊--” 温山眠:“危险也想去。” 阿方索:“……” 已经走近到身旁,看着大树呆立了许久的大青这时偏头说:“我就说巴毅带你找错了人吧,你这不光能看明白船嘛。” 温山眠抬眸看了他一眼,将目光收回,下巴藏在围巾里,声音温和道:“我有必须要去大岛的理由,所以只要你还愿意造船,我就愿意乘,我不怕危险,也可以帮你找你朋友。” 阿方索的眼睛在他将来意清晰重复一遍后,瞬间便亮了起来,但很快却又熄灭了。 他像是想起了那船上次归来的破烂样子,以及这次迟迟未归的情况,极用力地摇了摇头,不断啊着,像是在为温山眠诉说其危险性。 “那些我都听他们说过了,没关系的。”温山眠说:“只要你还愿意造,我可以跟你一起想办法。” 阿方索于是停下了嘴,呆呆地看着他。 同庞大的身体不大相符的是,阿方索的瞳孔很圆,这让他的眼睛看上去像孩童一般。 而当他反复听见温山眠说愿意帮他找姐姐之后,那眼底更是立刻对温山眠生出了一种微小的希冀与依赖感。 他已经找到母树了,能确定这样的母树是无法将海上的人引回来的。 而当这个可能被截断,如果他还希望找到海枝他们,眼前似乎就只剩下了一条路。 盘旋在心底的迷茫已经消失了,他看见了母树真正的样子,接下来只要前进征服风就好。 而好巧不巧的,在母树身边,他遇见了一个坚定地告诉他,愿意和他一起征服风的陌生人。 阿方索呆呆地点了点头,旋即就听见大青说:“可是她真大啊--” 大青一边说,一边忍不住伸手去触碰那棵老树的纯黑色树干。 也不知为什么,大青在伸手时,本能地认为他接下来触碰到的东西应该是有生命,有呼吸的。 这就导致当他真正碰到那死寂的树干时,下意识愣了愣。 不仅他愣住了,树下的阿方索也愣住了。 当大青循着他的动静转过头去,就发现阿方索顺着他手上的动作看向树皮时,眼底竟也流露出了一丝悲哀。 大青挑眉:“怎么了?” 阿方索复杂地啊啊啊了好几声。 大青一点没明白,倒是旁边的温山眠说:“他可能做梦了吧。” 大青:“啊?” 阿方索用力点了点头。 大青:“……你连这个都听得懂?” 温山眠摇头:“听不懂,但我之前在这里呆过一夜,当时睡得很沉,而且也做梦了,所以我猜他可能也是这样。” 阿方索在旁边用力地点头,似是在疯狂赞成他说过的话,看向温山眠的眼神瞬间更亮了。 然后两人齐刷刷地朝大青看去。 大青:“……” 方才还不觉得,现在当这两人的眼睛一起看向他时,大青才蓦地发现,阿方索和温山眠竟然是有点像的。 倒不是长得像,是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神情像。都是一样的温和平静,带着点干净纯粹的东西。 只是相较阿方索,温山眠的一切都要更内敛一些。 大青于是问说:“是什么样的梦?” 温山眠停顿了两秒答:“很美好的梦吧。” 温山眠一边说,一边顺着阿方索身后的大树抬头看去。 眼下是黄昏,老树依旧屹立于此,在他们头顶交织层层叠叠的黑网。 温山眠这一路上听了很多有关巴尔干的故事,巴毅在路上也时时呢喃说,孙夫人和海枝到底哪一方是对的呢? 回想起自己做过那个梦境,温山眠认为,孙夫人和海枝或许都没有错。 因为如果他梦里那美好的景象真的就是曾经的巴尔干的话,那么在那样和平又安详的伊甸园里兴建武器,搅乱原本的美好,或许真的是件罪大恶极的事情。 可时代变了,在如今这样艰难的荆棘时代,人们想拿起武器保护自己,因着生命本能意图活下来,便不该再是罪过了。 孙老太说温山眠是杀生者,但温山眠想,如果他是为了谋求活下去而杀生,这大概不是什么值得怪罪的事情。 狼有爪,人有刀。 他能控制住自己的刀刃。 至于为什么巴尔干的先祖说每一个巴尔干人都是带着罪过出生的,他们必须得回到母树身边赎罪-- 这个答案藏在无法说话的阿方索的梦境里。 夕阳西下,阿方索坐在母树面前,回想起他曾经入他脑海里的那个梦的原委,面颊上带着一丝悲哀与后怕。 因为他梦里最初的巴尔干山,看上去其实比现在处处黑木的巴尔干山还要可怕。 那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画面了,在一阵巨响的天崩地裂之后,人们带着一大堆奇形怪状、看上去硬邦邦的东西来到了这座深山。 那时的深山寸草不生,处处迷雾,了无生机。 人们竭尽全力,在那样的穷末之中苦苦守候多时,最后终于等到了一株绿苗破土。 那就是最初的母树了。 母树破土之后,人类将那些奇怪的东西深埋在地底,并在这里创建起安和的家园。 他们在母树面前跪下,立誓会永远守护她。 而古怪的物品消失之后,人类的生活也逐渐缓慢了下来。 春去秋来,泥土里渐渐长出新生。 鸟儿开始盘旋,人们开始朝拜,最后的最后,阿方索在梦里,也听见了老树在唱歌。 作者有话要说: 更啦,写这章的时候特别想吃鸡翅也不知道维森莫…… 眠崽这次出行会收获一个小迷弟也。 秦倦:。 作者:让你不跟着哼! * 感谢在2021-05-16 20:35:38~2021-05-17 21:0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日常吃瓜群众 10瓶;春藏 5瓶;季家二少 3瓶; 谢谢大家的投喂呀,啵啵啵~~~~
第38章 38. 阿方索无法将自己的梦境表达给别人听。 事实上当他醒来之后, 也不确定那个几近乱真的梦到底是真还是假了。 毕竟以他对世界的认知来看,那个梦境其实是有那么点古怪的。 人们身上背着的东西实在是太猎奇了,有些还是将坚硬的物品完全和身体拼合在一起的,阿方索理解不了这个组合。 他唯一能理解的就是梦境最后定格的画面-- 老树之下无数生灵齐聚在一起歌唱的样子, 是真的安定和美, 让人难以忘怀。 以至于阿方索再睁眼看见眼前光秃秃的黑木和没有生机的山林时, 竟是悲从中来。 好像梦境里的东西再也回不来了。 “要不要喝点东西解解渴?”场面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大青从自己背上来的包袱中拎了两个大壶出来:“……不是吧?你两啥东西都没带?不怕饿死啊?我都做好在山里晃悠个七八天找不着地方的准备了,果汁都带了两瓶呢, 喏, 这玩意比水顶事。” 他说着, 将一瓶递给了温山眠, 然后自己和阿方索凑合一瓶。 那壶挺大, 丢过来时沉甸甸的,有水声在里边晃动。 温山眠猝不及防接到, 拿在手里有点儿不知所措。 大青跟他说了好几次“没事儿”, 温山眠才拧开壶小小地喝了一口。 常年保持登山习惯的猎魔人在山上吃喝总是很克制,又怕对面两个人一壶不够, 温山眠喝的时候瓶口都是悬着的,这样他们一会不够还可以拿他这瓶回去。 这个动作让他脖颈扬起,从围巾里露出了一小节,白皙干净的皮肤在夕阳光下晃人眼。 大青看见后愣了愣说:“原来围巾是这个功效么?” 温山眠放下壶看他:“嗯?” “你脖子上一点伤没有啊。” 大青一边说, 还一边示意似的拉开自己的衣领。 上边到处是大大小小的伤,有些疤痕还很是可怖。 没办法,特芙拉狼就喜欢攻击这种地方, 一击毙命, 味道还好。 温山眠:“……” 他心下动了动, 舔舔唇上的果汁,将脖子收回去说:“嗯,……护得比较好。” 先生护的。 大青却说:“是客人你比较强吧。” 小小的围巾可拦不住凶猛的血族,思来想去也得是实力问题。 毕竟能独自猎杀血仆的猎魔人,在巴尔干还不存在。 温山眠摇了摇头。 且不说那血仆他遇上的时候已经是强弩之末,单说猎魔人这个身份,身上就不可能没有伤口。 不是谁都能成为猎魔人的,猎杀血族这件事本身就很难,无法一蹴而就,是日积月累的事。 温山眠过去也曾是带着一身伤长大,打从在末海就是如此。 年纪轻轻,鱼钩鱼石使得顺溜,手却粗糙得不行,到处是死皮,和被怪鱼或咬或戳出来的细细小小的伤。 阿一刚把他带回来的时候,看见他的掌心还很是惊讶了一番,说没见过品质那么糟糕的人类。 但温山眠却不在意,对自己的身体依旧心狠。 在末海面对巨鱼他就打渔,来越川面对血族他就打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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