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对他说:“兽兽,只要记住自己的名字,总有一天,你会回到家人的身边。” 于是他坐在橘子树下,每天将自己的名字写一百遍,即使不记得父母的模样,也不能忘记了自己的名字。有时候,院长会教他读书识字,他发现院长是一个很学识渊博的女人,他用崇拜的眼神望着她,疑惑她为什么不当孩子们的老师。 “我不能把我所学到的东西教给你们,但我可以教你们怎么种橘子。”院长说这话的时候,伸手抚摸着他肩膀处衣服上的补丁,她的手指就像缝纫机,在大多孤儿院孩子的衣服上留下过痕迹。 有一位瓦医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孤儿院一次,为孩子们检查身体,他的医疗箱里有一种糖粉,兑水后清澈而又甘甜。确保每个孩子都做完检查后,这位医生会去到院长的办公室,领取他应得的回报。有一次他离开不久,院长就怀孕了,但没过几天,宝宝又没有了。 在卡喀亚盆地,每个季度都会进行一次性别觉醒筛选,能力觉醒者直接送入哨兵和向导学院,具有能力者特征潜质的人,也会受到专门的监管与保护。这项筛选面前,人人平等,他也填写了资料表格,做了各种测试。 一天下午,学校放假,读书的人回到孤儿院,带回来一瓶豆浆,并告诉大家,这是学校里的营养餐,豆浆和鸡蛋无限供应,外面的世界果然是五彩缤纷的。孤儿院所有孩子都轮流品尝了一口豆浆的味道,只剩下院长了。当他们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小心翼翼捧着碗,在办公室找到院长的时候,她正被瓦医生压在身下,结算对方每月来孤儿院诊治的报酬。 几乎所有孩子都被这一幕吓傻了,盛着豆浆的碗摔在地上,趁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他捡起地上的瓷片,猛然冲过去,他不顾院长的阻拦和眼神哀求,使出浑身力气捅穿了医生的喉咙。 他曾依靠过的柔软胸膛,赤裸地袒露在所有人视野里,他看着眼前这个温柔女人,愤然流泪了。 深夜,他和院长,和孤儿院的其他孩子,一起将这位医生的尸体埋在橘子树下,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他们约定,不能告诉任何人。 他依然固执地坐在橘子树下写自己的名字,橘子的气味掩盖了尸体的腐朽。 没过多久,筛选结果出来了,院长兴冲冲来到橘子树下,弯腰对他说:“兽兽,高兴起来吧,很快你就能离开这里了,你的未来一定是光明的。” 他抬起头,为她的憔悴感到心痛。 …… 当前时间11:11,兽兽猛然从梦中惊醒,此刻他身处蛋蛋塔的一间学习室里,彭法瑟坐在他的对面,正托腮注视着他。偌大的学习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有些发愣地看着彭法瑟,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多久。 “你哭了,”彭法瑟问,“什么事让你这么伤心?” 兽兽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院长了,现在他长大了,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渴望回家了,至于那些往事,他不会与任何人分享,他的秘密,早已腐烂在那棵橘子树下。 彭法瑟目不转睛地看着兽兽,又问:“你在写什么?” “在写检讨。”一个轻裘缓带的声音回答道,兽兽很感谢彭法瑟送给他的有声翻译器,让他的生活增添了许多便捷,仔细想起来,他还没在彭法瑟的面前用这种声音对话,但彭法瑟的目光令他感到别扭,他确信刚才已经把自己的脸擦干净了。 “检讨?” 兽兽缓缓点头,他在写检讨,本想帮狮白银遮掩擅自出塔的事,结果被精明的鹅长当场揭穿。好在他有丰富的检讨经验,不过为了隐藏自己在这方面的锋芒,他规定自己每个小时只写多少字,保持这样的速度,能够证明他的确是绞尽脑汁地在写,是认真忏悔过的,他要拖到最后一秒,写下这份检讨书的最后一个字。 彭法瑟拿起兽兽的检讨书,只见上面写着:在这个细雨绵绵的日子里,我不止一次为自己的撒谎行为感到羞愧与不安,作为一个哨兵,我怀着侥幸心理,说出难以原谅的谎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违背了塔的教诲,辜负了鹅长的信任,每当深夜回想起来,更加无地自容,尽管谎言被及时揭穿,但我的良心难逃谴责,如果时间能够倒流,我想我一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你撒了什么谎?”彭法瑟好奇地问。 兽兽表示,不方便透露。 彭法瑟一时语噎,蛋蛋塔的人怎么都喜欢来这套,这个也不方便透露,那个也不方便透露,他倒想知道究竟什么是方便透露的。 交流对象是兽兽,兽兽是特别的,所以彭法瑟倒也不生气,他主观评价道:“你的检讨很真诚,文采斐然,感人肺腑,只是要个正常人,就一定会原谅你的。” 反正他若是在生气的时候,能看到兽兽写这么一篇东西来讨好他,再大的怒气都能立马烟消云散。 兽兽不想聊检讨,转移了话题:“彭将军,你怎么又来蛋蛋塔了?” 这个“又”字用得很微妙,微微扎了彭法瑟的心,他也不是经常来,一个月就这么一次见面机会,其中有两回他没和兽兽说话,只站在远处遥遥望了对方几分钟。小柯雷的那番强制感言,实在太精辟了,虽然狮白银没有采纳,但他却是受益匪浅,他不想再等了,日久才能生情,感情都是慢慢相处出来的。 彭法瑟说:“我是为了你而来的。” “你找我有事吗?” “嗯,很重要的事。” “是任务吗?”兽兽问,他来蛋蛋塔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不知道其他哨兵(他们同一批卡喀亚远征哨兵)的情况如何,但他和狮白银在蛋蛋塔都属于边缘人,从来没有外出执行过任务。 尽管他十分沉迷于研究科技产品,但他知道,他和狮白银的孤独,是不分伯仲的。 兽兽又问了一遍:“彭将军,是任务吗?” 彭法瑟偏头想了想,这种说法也没错:“是的,是任务,你不用写检讨了,赶快收拾一下,然后跟我走。” “只有我一个人?” “只有你能完成。” “很赶时间吗?” “我不想再多等了。”彭法瑟说。 兽兽明白了,这个任务听起来还挺紧迫的,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能出发了,不过他依然习惯性地携带了一本地摊小说,以便路上偷懒时翻看。他跟在彭法瑟身后,离开得很轻松,一路上没有遭遇任何询问与登记,他心想,或许蛋蛋塔的外出执行任务的流程就是这样,彭法瑟毕竟是位有头有脸的将军,跟着对方,应该不会出错。 来到停车场,兽兽端详着彭法瑟的磁悬浮车,外表完美呈现了北格圣夫的科技感,他想到了一个形容词——英气逼人。 毕竟是第一次乘坐磁悬浮车,兽兽难免小心翼翼,然而行驶不到十分钟,他就精神萎靡地靠在车窗上,脑袋耷拉,他很难受,窒息,想吐。 彭法瑟很惊讶:“兽兽,你怎么了,是不是晕车呀?” 兽兽不知道,在卡喀亚他有过不少乘车经验,按理来说,他是不会晕车的。
第76章 狮白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内心却很愉悦,终于甩掉了那群烦人的小孩。 直升机内包括他一共四个人,都是蛋蛋塔的现役成员。驾驶员是个哨兵,不仅驾驶技术粗鲁,还喜欢时不时故意搞出一些跌宕起伏的操作,虽然每次都能化险为夷,但还是影响到了他的心情。 狮白银盯了卢安缇好几回,以为卢安缇会对此发表不满的意见,但对方什么都没说,甚至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好像是早就习惯了,而且很放心那个哨兵的驾驶技术。 卢安缇和驾驶员坐在前面。 狮白银并没有刻意去听卢安缇和他们的谈话,偶尔几句“不行”、“现在情况如何”、“有联系上吗”之类的话跑进他的耳朵里,他懒得将它们串联起来,这是他第一次从这个角度俯瞰大地,风景独特,什么都是新鲜的,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会飞翔的鸟。 “别紧张,先喝口水吧。” 狮白银闻声转过头,正如他多年累积的认知,向导基本都是善解人意的,正当他准备从身旁这位向导手中接过保温杯盖的前一秒,直升机颠簸了一下,导致他没接住,保温杯盖砸在了他的裤裆上,幸好水温不烫,但他的裤子迅速湿了一大片。 “诶,你没事吧,抱歉抱歉,我帮你擦擦。”向导连忙抽出纸巾,探身过来帮忙。 “没事,我自己来。”狮白银相当尴尬,他本来只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就那么单薄的一层布,结果这位向导用力地在他的裤裆上擦来搓去,跟搓抹布一样,他连忙推开对方的手,“请让我自己来。” “别客气,刚才怪我松手太快了,这是兑了麦芽糖的水,如果不擦干净,到处都感觉黏糊糊的,会让你不舒服。” “我真的自己可以弄好的。”狮白银完全不怪对方,颠簸是难以预料的,但这个向导非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他两第一次见面,实在没必要这么过分热情。 “早知道我就不兑麦芽糖了。” “让我自己来。”狮白银揪起裤子,不让向导碰。 然而这位向导丝毫不能体会狮白银的窘迫心情,又朝他的裤裆伸出魔爪。 狮白银顿时拔高了声量:“我说了不用!你不要帮我擦!” 他满脸通红,声音又气又急,力透了整个直升机内部,就连卢安缇也转过头来,局面一度搞得很难堪。 卢安缇看了一眼,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对那个向导说:“祁育,不必管他,让他自己处理吧。” “可是有糖——”祁育似乎还是不放心。 “你热心过头了,”卢安缇说,“他会害羞的。” 用了半个小时,终于到了北桥转站。狮白银心情很差,他的裤子还没晾干,像块丰富的版图,重点是面积还不小,很容易引起旁人的误会,短暂地犹豫后,他还是硬着头皮从直升机跳了下去,只要他问心无愧,走路就坦坦荡荡。 狮白银紧跟在卢安缇身后,想利用对方的身体遮挡一下,从他出现在车站那一刻开始,他的裤裆就成为了焦点,万众瞩目,他拉住卢安缇的衣袖,低声说:“走快一点。” 卢安缇说:“好。” “你在笑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正眼看我?” “我没准备好。” “你看我还需要做准备?”狮白银怄气极了,卢安缇这反应,分明就是在笑话他,他直接一个纵步跃到卢安缇的背上,把像鸵鸟一样脑袋缩了起来,“头晕,不想走了。” 卢安缇是真的没做好准备,两人险些摔了一跤,好在他及时把狮白银的腿捞住了,他说:“看来我得为你准备一根吸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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