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塔。 虽然还是傍晚,但卢安缇已经躺在床上了,从下午起,他就保持着一种睡姿,基本没怎么变过,这日没什么事,他就是想在白天也多睡几个小时,当然这并不影响他晚上的睡眠时间。 卢安缇并未睡到人事不省的地步,以他多年的警觉习性,加上精神体盘在窗台上给他放风,他察觉到有一股十分暴躁的精神力在朝自己这边方向靠近,但他还是不想起身,因为他知道是狮白银来了,以他们的关系,他没有坐起来迎接的必要。 门是被踹开的。 狮白银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卢安缇,现在才几点,他也想过这种惬意的日子。 卢安缇半阖着眼,看得出来,狮白银心情很不好,他判断可以找个合适的机会,给狮白银做一次精神疏导,让狮白银的精神力稳定在可控范围之内。 狮白银的异常沉默终于引起了卢安缇的正视。 “你怎么了?”卢安缇主动开口。 然而他的话还没问完,就被狮白银扛到肩上,转身就往外走。 “你干什么?” 狮白银一语不发。 “别胡闹了,放我下来。”卢安缇微微愠怒了,他猜到狮白银想干什么,并意识到对方没有在开玩笑,“狮白银,你以为我会默许这种毁约方式吗?” 狮白银无视卢安缇的挣扎和命令,只盯着前方的路,刚才他无端在毕高那里受了一堆气,本以为见到卢安缇以后,心情会舒畅一些,谁知鬼使神差的更气了,他把肩上的卢安缇勒得更紧了,反呛道:“闭嘴吧你,凭什么事事都要遵循你的要求,我乐意这么干,我就要这么干,你少管我。” “你突然发什么病?” 狮白银正要组织语言反击,脖子冷不丁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他低头一看,是卢安缇的精神体黑曼巴,从前他十分畏惧它,他的恐惧来自未知,但在习惯以后,他就不再惧怕对方的精神体,他秉承了爱屋及乌的伟大私心,并且对卢安缇的剥离能力已经产生免疫。 单是看黑曼巴的攻击形态,狮白银就知道卢安缇此刻是多么的生气,他抓住蛇的七寸,提醒卢安缇:“我不想对你的精神体动手,它是无辜的,但你就没这么好运了,你太让我生气了,你怎么能诅咒自己的哨兵有病。” 卢安缇怀疑狮白银脑子坏掉了:“把我放下来,我们心平气和地谈谈。” “不要。”狮白银不给机会,直接拒绝。 走廊上,值班医护人员注意到,便上前提醒狮白银,不能随意将这里的人带出监狱塔,否则后果很严重。 “滚开啊,别插手我们的家务事。”狮白银推开挡路的人,铁了心要怒闯出去。 医护人员说:“以你们当前的不睦状态,更不能让你带首席阁下离开。” 狮白银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关系不和睦?你钻过我们被窝啊?” 医护人员被狮白银的这句话噎得面红耳赤。 走了两步,狮白银忽然踉跄了一下,他整个人感到一阵眩晕,抬手摸了摸刚才被黑曼巴咬的地方,有明显的伤口,他把卢安缇摔到地板上,不等对方缓过神来,他就直接跨到对方身上,真想把黑曼巴的牙给拔了,更想抽卢安缇一巴掌:“天天要我听你的话,你说的都是什么鬼话。” 在向导当中,卢安缇的速度算是最敏捷的那类,刚才他算准时间,准备脱身的瞬间,立刻被狮白银压制得动弹不了,就算是他这种级别的向导,也无法和哨兵玩近战。 卢安缇盯着狮白银问:“我就这么让你怒不可遏吗?” 狮白银:“你说呢?” “所以我今天到底什么地方触怒了你?” “你没等我就睡了。” 卢安缇:“……” “见到我时,你也没起来。” 卢安缇:“……” “你不高兴我来这里。” 卢安缇说:“你不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 “你的精神体快把我咬死了。” “只是麻痹你的神经,你不会死的。” “我不管,反正我被它咬了,长这么大,我从来没被毒蛇咬过,那可是你的精神体,只听你的话,你竟然纵容你的精神体咬我?你知道黑曼巴有多毒吗?”狮白银光是想到这点就来气,他满腹委屈,甚至气到声音发抖,“你就是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我快被你气死了!” 静默了几秒,卢安缇耐住性子,尽量用缓和的语气说:“狮白银,放开我吧,现在你的状态不稳定,找个地方我给你做精神疏导。” “以前让你叫我名字,你非要叫我小狗,现在我心甘情愿给你当狗了,你又要直呼我的大名,你是不是以为我老实巴交好欺负?” “这就是你老实巴交的表现?”卢安缇说,“讲点道理行不行?” “那你就不要说话了,反正你说什么都对,道理全被你说完了。” 狮白银一顿操作,直接把卢安缇气得破了大防。 两人在走廊上激烈扭打了起来。狮白银揪着卢安缇的头发,反正他就是要用蛮力把卢安缇搞出去,拖拉拽扯,总有一种方法行得通,只要卢安缇不使用卑劣手段,那么他的优势就凸显出来了,他的动作和力量都呈碾压状态,不给卢安缇半点操控精神力的机会。 卢安缇简直不能理解狮白银的行为,然而他在与狮白银抗衡的时候,内心充满了复杂和犹豫,这是他费尽心思亲手调教出来的哨兵,他自认饲养方式没有问题。 这种犹豫直接让卢安缇丧失了主导权。 走廊上的医护人员集体懵圈了,因为没能及时消化眼前的画面冲击,导致她们像木桩一样原地罚站——头次遇到这种情况,她们缺乏经验,身为专业医护人员,看着首席向导如此狼狈的模样,她们应该有所作为,比如上前劝导或阻止发疯哨兵的暴行,但按照狮白银的说法,只有钻过他两被窝的人,才有资格插手这件事,然而在场的医护人员都是正经人,没干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事。 其实,狮白银是想温柔一点的,奈何卢安缇太不省事了,偏偏不能满足他这么简单的心愿。 狮白银只想快点走出监狱塔,他和卢安缇掰扯了半天,依然寸步难行。 盛怒之下,他只能抓起一旁推车治疗盘里的输液管和绷带,拧成一股,劈头盖脸抽在卢安缇的脸上,在卢安缇抬手抵挡的同时,他顺势把对方的双手绑了起来,这样就省力气多了,他握着另一端直接将卢安缇在地上粗暴拖行。 狮白银心想,对付卢安缇这种人,还是不能过于心慈手软,早就应该这么干了。 这是卢安缇活得最不像首席向导的一天。 面对这种从未有过的突发状况,一位医护人员的高声惊叫,立刻在监狱塔引起了极大的轰动,狱友们纷纷跑出来看热闹,给狮白银摇旗助威,好好好,干得漂亮,他们早就对卢安缇的行事作风看不顺眼了,今天总算天降英雄来把这逼给整治了一番,真他妈大快人心,好啊,好啊! 事发不可控制之际,其中一名医护人员终于夺回了自己的脑子,急忙联系蛋蛋塔那边。 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传进狮白银的耳朵里,他变得越来越暴躁,这是他和卢安缇之间的事,他这种做法不是为了让别人喝彩,他转头问卢安缇:“你还能自己站起来走路吗?站起来……嗯?你为什么只看着我,却不说话?你气得这么厉害吗?” 狮白银蹲到卢安缇身边,依然执着于刚才的问题:“你为什么不让黑曼巴去咬那群看你笑话的人?为什么你只让它咬我?所以还是我比较好欺负咯。” 他偏头注视着卢安缇,很难过地说:“你的脸怎么受了这么多伤,疼不疼啊?是我太心急了,但我不是故意的,如果你听话配合,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对不起嘛,刚才的我已经失去了理智,不能算真正的我。”他伸手想去触摸卢安缇的脸颊,但被对方躲开了。 “你真不跟我说话呀?”他的伤心是真的,精神力也跟着垮掉了,他黯然神伤,“那我只能鼓励自己要坚强一点了。” 狮白银偏头避开了卢安缇的视线,一副倔强到死但又随时要哭的糟糕样子,他揉了揉眼睛,重新站了起来,拖着卢安缇继续往前走。他感到头重脚轻,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模糊,最终他倒在了监狱塔大门口。他费尽千辛万苦,结果还是功亏一篑。 次日清晨,狮白银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床单是浅蓝色的,他慢慢坐起来,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他又回到老地方了。刚来蛋蛋塔的时候,他就一直被隔离在这样的治疗室。 在病床的另一侧,莉莉医生正在记录医疗仪器上的生命体征数值。 瞧见身边的各类导管在晃动,莉莉医生转过头:“你醒了?” 狮白银略显迷茫:“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我应该记得什么吗?” 莉莉医生嗤嗤地笑着。 狮白银从莉莉医生手中接过一杯热水,他望着床尾,认真回忆起来,有点印象,但是不多,昨天似乎发生了很多事,他先是被毕高找了麻烦,然后他带着情绪和卢安缇闹了不愉快,原本他的毁约计划堪称无懈可击,但由于卢安缇不配合,导致他的计划没有成功。这里面卢安缇的问题很大,占主要责任。之后的事他就完全不记得了。 狮白银问:“我睡多久了?” “从昨晚睡到现在,”莉莉医生突然变得颇为不好意思,继续说,“你的精神力有点紊乱,是我给你做的精神疏导,做得不好,不过还算凑活,能勉强应付过去。” “卢安缇没给我做精神疏导吗?” 莉莉医生不太好回答这个问题。 狮白银并不是嫌弃莉莉医生疏导不好,他解释道:“昨晚是他主动提出给我做精神疏导,我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最后出尔反尔了。” “按理说,是该首席阁下给你做精神疏导,但是……” 狮白银追问:“但是什么?” “昨晚送你回来的人,根本没提这件事,我想,首席阁下不给你做精神疏导,可能其中有什么原因吧。”莉莉医生很难为情,这个问题真的太难回答了,她对监狱塔那边的事略有耳闻,但没亲眼目睹,因此她就不方便发言。 狮白银说:“他在跟我怄气。” “什么?”莉莉医生微微感到吃惊。 “昨天我做了很多让他生气的事,没准现在他还怒气难消,”狮白银坦白道,“我立刻跟他道歉了,但他不接受,连话也不跟我说了。” 说到这里,狮白银放下水杯,准备下床。 莉莉医生喊道:“诶,等等,你去哪儿?” 狮白银说:“我还是想再去跟他认个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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