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刻,浑然不知道是悲伤还是心痛,只蹲身在那里抱头痛哭。“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这个世界,到底这么了?” 为什么一夕之间,自己所熟悉的人,会变成这种冰冷零件组成的邪? “小小酥,小小酥呢?” 霍青鱼整个人慌乱了起来,茫茫然之间抬眼起来,四处张望,“对了,我还得把小孩找回去,夫子还在课堂等着呢!” “他还会叫我青鱼……哥哥!” 他怔住了,呆呆的看着前面白马甩着马尾的模样。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仿佛一切都还回到原点。 回到了当初他牵着老白,带着这小孩出来寻找小小酥的时候。 可当风卷着沙尘打过他脸颊的时候,脸上被风沙吹刮过的疼痛,让他顿时清醒。 前方,一道黑色的踪影,从灼热的地面处缓缓行来。叶轻驰踏在赤黄土地上,立于低矮群峦间,持剑站在不远处,眺望着这一幕,神色冰冷。 叶轻驰的出现仿佛一盆冷水,瞬间将霍青鱼所有温度全部浇灭了。 “这就是邪!” 叶轻驰道。 “他们披着人皮,混迹于世,假装在人群中,不分男女、老幼!” **作者寄语:**
第二十章 夫子学堂 === 远山落日下,天边好似烫红了的烙铁。 地面的热气逐渐消散了下去,偶尔一阵风吹起,荡起漫天飞扬的沙尘,扰得这周围迷迷蒙蒙一片,就连白马也都不耐的甩了甩脖子根,哼哼出声。 路边有枯草,枯草上的堆放着霍青鱼那把长刀,以及……那堆零件。 这就是邪! 他们披着人皮,混迹于世,假装在人群中,不分男女、老幼。 霍青鱼至今无法消弭见到叶轻驰的时候,他宛如这炎炎烈日下一块寒冰,敲碎溶化了这千年的孤凉。 霍青鱼的身上有伤,但小孩没了,他也忽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干脆坐在路旁,踩着地面上一块石头,解开缠手,一圈一圈的重新绕好。 远远的,一道孤清肃杀的身影打破了这一片宁静,玄机一人一枪踏着日影而来,脸上有厮杀过后的疲惫。 白马见到她的踪影时,显然有些激动。 她走到霍青鱼跟前的时候,扫了一眼,最后目光停落在那堆零件上,以及……那件人皮上。 是那个小孩的皮囊。 就像是脱下来的一件衣服,拦腰截断,上面还留有诛邪司的利爪抓痕,此刻那件“衣服”就如此了无生机的堆放在路边,丝毫看不出在这之前,还是个天真可爱的孩子。 “这孩子是个孤儿,时常住在学堂里,但更多时候喜欢跟在我身后,叫我青鱼哥哥。”霍青鱼抬起头来,声音有些干涩的道。 “他会哭会笑,学堂成绩一塌糊涂,我告诉他不喜上学也可,长大后和我一起保护村子,你说……他怎么就是个邪呢?” 霍青鱼仿佛还想寻找一种慰藉,仿佛依旧难以置信身旁这堆冰冷冷的零件,就是往日熟悉的童子。 玄机站在那里,她也无法回答霍青鱼的问题。 就连她自己,也有这诸多疑问。她也想问一句,为什么就是个邪呢? 霍青鱼抓着一把沙,顺手抹了一把脸,浑然沾上了泥,却毫不在意,“诛邪司诛的,到底是什么?”他此时此刻,无比的渴求这份答案。 可这答案,玄机注定无法给他。 兔死狐悲,这种感觉似乎比九尾耳死的时候,还要更甚。在上一刻,这个童子还活生生的,会将食指比“嘘”的动作。 这一刻,玄机看到这堆拆卸下来的零件,仿佛就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似的。 “叶轻驰来过了?”玄机挤出这一句。 “来过了。” 霍青鱼依旧干涩的道。 叶轻驰来的时候,如同在红崖底下一样,他对霍青鱼说:“邪擅长伪装,可当它开始屠杀的时候,普通人根本就不是钢筋铁骨的对手。” “我早就发现,这处地方,太不一样了。” 叶轻驰走近霍青鱼身边的时候,挥起手里的长剑,正要朝童子刺去的时候,霍青鱼豁然惊醒。 霍青鱼顾不得手上是否没有寸铁,径自用手握住了叶轻驰的剑锋,刚烈一掰,手心鲜血顺着刀锋滴落,他也一个奋力起身来,将叶轻驰一撞。 撞开了丈许。 “不许你碰他。”霍青鱼低吼了一声,仿佛发怒的野兽,“我看过你挖开他们的身体,我不会允许你这么对他。他不是邪,他只是个孩子,等着继续回夫子学堂上课的孩子。” 霍青鱼一边说着,一边暴起,抽出长刀朝着叶轻驰连番劈砍,不要命了。 直到叶轻驰的长剑被长刀震得飞出,插在地面上,叶轻驰再难近前一步。 霍青鱼握刀的虎口发疼,长刀直面叶轻驰的眉心处,刀锋划过他脸颊的肌肤,刺开脸上的皮肉,一道血痕自叶轻驰的轮廓处蜿蜒滴落。 “就是你杀了我,邪就是邪,黑白不能颠倒,正邪不能两立。”叶轻驰挺直身躯言道,脸上滴落的血痕非但没有让他呈败势,反而更加刚硬。 随之而至的,是霍青鱼的声音。 “滚出不荒山!这里没有邪,也不需要你们在这里诛邪。” 眼里的余怒,化作天边落日的圆,再滚烫的东西,也终有冷却下来的一刻。犹如此刻,霍青鱼盛怒之后,只觉无尽的悲凉。 他将手缠缠好,慢慢起身来将小孩那具皮囊收起包好,似乎某一瞬间也忽能明白,玄机为何当时也要替九尾收尸了。 抬起头来,遇上玄机灼灼的目光。 不说话!斑斓日头映着她穿过风尘而来的尘埃,这个一身干练的女子,也有这般狼藉的时候。摆脱诛邪司,也让她颇费了些手段吧! 霍青鱼将那些零件收好,然后起身来将东西搭在马上,牵着马往村子回的方向。如同一场远行跋涉,行路迟迟,却仍旧看不到尽头。 玄机跟在霍青鱼的后面,极目所望去只见霍青鱼的背影孤独,玄机不禁陷入了沉思。 玄机猜错了,霍青鱼并没有回霍家村里去,而是回了夫子的学堂。 不荒山荒凉,地广人稀,周围人烟村落稀疏,可却也为了抵御山匪,居住在这里的人有意无意的靠拢在一处,以防山匪劫掠。 而在这些村落围拢的中间,几个村子合资建了一座学堂,聘了七里八乡最有学问的夫子来教学。 霍青鱼小的时候也是这学堂里出来的!只不过,夫子曾经最头疼的学生是他,现在每天扛着刀保护学堂的也是他。 而今天这孩子,霍青鱼一路回来,竟是想了好久也没想起来他是什么时候来到学堂里的,只记得是个孤儿,从来都是乖巧伶俐,怎么好端端的,就忽然成了邪了? 可无论如何,他到底是学堂的童子。 霍青鱼最终还是将他带了回来,禾了镐锄,他在学堂后面的低坡处挖了个坑,将他填埋在此。 玄机就坐在学堂前面的亭子里,看着不远处霍青鱼忙和的身影,兀自陷入了沉思。 诛邪司的那帮人宁可错杀,绝不放过,叶轻驰在祭祀台下面用这孩子设下圈套,想引出这背后藏匿更多的邪,绝不止为了诛杀一个小孩这么简单。 恰逢,这个小孩出自霍家村! 诛邪司不可能无缘无故,千里迢迢从上阳京畿跑到这里来诛邪,必定是有所图谋。又恰逢,让玄机寻找宣姬的黑衣人,也在这个时候不期而至。 霍家村看似平平无奇,可当家的霍翎,却不像无知村妇。他们声称世代戍守龙脉,可却连龙脉在哪里都不知道,为何还要守? 还有霍翎曾说过的一句话,龙脉里走出的邪,都要在祭祀台下诛杀。 玄机醒来的时候,就是在祭祀台下,她是否也从龙脉里走出来的?黑衣人当时已经在祭祀台下诛杀了自己,这会,又为了找宣姬且先放过自己。 她和宣姬之间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而分开的。 最重要的一点,宣姬去哪了? 千头万绪,想不出半点所以然,无意间玄机目光飘到了霍青鱼的身上去,他已经将那坑挖得差不多了。玄机心里忽然划过某个可能,这个世界不容邪于世,宣姬会不会……真的是自己藏起来了? 学堂里,一阵童子哄乱的声音传了出来。 玄机思绪被打断,转眼看去。只见一群雀跃的学生陆陆续续走了出来,行在最后的是夫子。 夫子已然年迈,龙钟老态,苍髯皓首,见这些孩子过于活跃,不免在后面高喊:“有序而行,不可慌乱。” 就像笼雀的人,夫子虽有疲态,可脸上到底慈爱,带着孩子出门观望课业,悠远着道:“日汤汤而藏远山,万物交替,昼夜就要更迭了。” 行至那片山坡处,霍青鱼埋好了土,抬起头的时候正好撞见了夫子。 “夫子!”霍青鱼打了声招呼。 “霍青鱼,你又在此处作甚?”夫子向来嫌他冒失,但今日霍青鱼似乎较往常沉敛了些许,夫子倒不好发作,只好问:“太阳快要落山了,等授完课就带这帮孩子回去,夜里沙狼会出来吃小孩。” 夫子说完,兀自朝那帮孩童雀跃的方向走去。 霍青鱼“诶”了一声,满不在乎,“知道了。” 从小到大,夫子老是拿沙狼吓唬小孩,这话霍青鱼都从小听到大了,还不曾变过一下。 这不荒山多少年了,贫瘠得连鸟都不肯停靠,沙狼早就绝迹了。哪怕有,也该像红崖那边的老虎一样,又饿又瘦! 霍青鱼豁然被自己的想法怔了一下,一抹冰凉划过心头。 红崖那头大老虎,也是邪! “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夫子的声音在一众孩童中朗朗传来,数十年如一日的课程,霍青鱼从小听到大。 只是,曾经不觉得如何,可现如今在这风起狂沙下,夫子朗文的声音如同破沙的一把刀,狠狠的刺开了霍青鱼沉寂的心。 回忆顿时如浪潮奔涌,滚滚席卷而来,席卷至今日之前,他在面对叶轻驰的那一刻。 “滚出不荒山!这里没有邪,也不需要你们在这里诛邪。” 叶轻驰尺素于手间,丝毫没有在意霍青鱼这一刻的怒意,他伸出手擦了一下自己的脸颊,那鲜红的血色在烈日的斑驳下,灼得连艳色都淡了几分。 “人会流血,会遵循内心而为,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的人。”叶轻驰看着自己手心处的血,语气却过分的淡漠,“你说这里没有邪,你看看你抱着的这个孩童,他是个什么东西?” “我看着他长大,看着他活生生过,在你们没有到不荒山之前,他就是人,他从没有害过人。”霍青鱼不忿,一双眼中尽是红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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