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瑶之真的想镇压叛军,身为天子,他有各种办法保护自己的百姓。可最后他选择了最快最直接的镇压方式,也是最残忍的方式。 在这一刻,霍青鱼只觉得胃里一阵反复,一只手按在头上,一只按在腹部,十分痛苦的模样。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还在不荒山的时候,他还是那个从山上走下,牵着老马叼着狗尾巴草的热血少年。 但,李瑶之早忘却了自己了。 云仆终于侧目看向霍青鱼了,他眼里仍旧是淡然,超越人类生死的轻视。看着霍青鱼如此模样,他只觉得好笑。 “械人,要什么人性呢?” 云仆呵呵一笑,“你承载了陛下的基因,却没学到他的狠厉决断。当初为你载入基因数据的时候,陛下不知为何,就是不肯去掉这一点血性。 可是,要坐稳江山,是冒不起任何险的。我们没法为了保住这数几人类,给李庆之和宣姬有可趁之机,为王者,只能选择雷霆手段,有些牺牲是必要的。” 云仆说着,轻拍了霍青鱼的肩膀几下,如同一个老师在教育自己的学生,“上阳京畿二百多万人,死上这些算不得什么。但此战,上阳京畿输不起。” “所以,连逃跑的机会都不给他们?”霍青鱼抬起头看着这个老者。 “难不成,要让他们出去宣扬,陛下也和叛王一样豢养械军?”云仆敛起了笑容,冷笑了一下,“从明日起,天下人只知道黑林械军进城屠杀,陛下派兵镇压,没有人会知道其他。” 夜风吹过浓雾,将云仆这些话吹得恍恍惚惚,似幻还真,霍青鱼差点都要以为自己听错了。 空气中铁锈的味道和血腥的味道混杂,仍旧让霍青鱼有种想吐的感觉,即便……这种感觉其实来自心底。 前方战场,御林军正在清扫这里留下的痕迹。 云仆就站在这皇城前面,身后的巍峨,谁都别想越过一步,他就像是这里的戍守之人。 一切成竹在胸,云仆心情大好,不禁多说了些。 “正好,趁着这天大雾,将一切都埋葬在雾气里。等到明天朝阳一升起,所有的事情就都掩埋了。哪怕,这期间需要付出许多的代价,死伤许多的百姓,也是值得的。皇权巩固,向来都是铁衣鲜血,白骨皇庭。” 霍青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重新站了起来,直直地看着眼前的老者。 “我要见李瑶之!” “陛下不见你。”云仆神情一肃,“你如果真有本事,就信守诺言将宣姬拿下,烽烟自然不会再起,自然不会再有人为此而亡。不然,今天这样的战事还会源源不绝,这次只不过是李庆之的一次试探。” 云仆说着一顿,看着眼前这个根本不懂得江山帷幄的人,又教了他一句:“天下蝼蚁,从来都只只掌握在王者的手上。” “杀人也好,救人也罢!要想真正的决断生死,就别让自己这么渺小无力。陛下当年,就比你先悟到这一点。” **作者寄语:**
第二百章 首战告捷 === 夜风吹着浓雾,逐渐侵染到这片山坡和密林来,周围从震荡忽然就陷入了如死一样的寂静。 密林中。 悬挂在银丝线上的血珠儿,偶尔还会有一两滴从那上面滴落了下来,零落入土,只剩下一片晦暗的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这片死寂的山林外,出山口的地方处,一堆泥土忽然从地上扬了起来。一架残破不堪,几乎报废了的械人忽然站了起来。 那原本凹陷进去了一半的头颅,此刻又多添了一道从眉心到下颌的裂缝,破上加破了。 这具残破的械人枯涩地左右挪着自己的头,努力让自己的动作顺滑一些。然后,那械人低着头,也不知道此刻应该是什么样的表情,只知道它在找东西。 找了好一会之后,它从地上捡起了一把卷了口的断剑,握在微微有点外扩的手上。但另外一只手臂似乎也出现了问题。 不妨碍! 它将断刃插在手臂的关节缝隙处,用力一掰,“咔”地一声,手臂挪了过来。 但似乎……更歪了! 残破械人有点气馁的样子,但似乎又拿这种情况没有办法,只好佝偻着这副身躯往前走。没走几步,身后忽然有什么动静让它停住了脚步。 它用只剩下一边的空空的眼洞,朝着那边注视了许久。然后在仿佛要陷入漫长的考虑中,转身朝着那边的动静走了过去。 只见在那边山坡的土坑里,一堆白色的绒毛蜷缩成一团,窝在那坑里瑟瑟发抖。 是只受伤的小白猫! 残破械人又歪斜着头看了这白毛畜生许久,张开的下颌暴露了它此刻看到白猫时候的惊讶。然后,它伸出那只歪斜的手臂,朝着那只窝在土坑里的小白猫伸去。 这可怜的小东西,都破成这样了。 械人将这小白猫朝着自己的怀里送去,低头一看,又止不住歪了一下脑袋,陷入了狐疑当中。 好巧耶,它心口的地方正好有一处塌陷进去的地方,正好带上这只小东西。于是,它再一次将这只小白猫窝在自己的怀里,再次带着它上路。 残破的械人仍旧没有接触它此刻的狐疑,它也很纳闷,为什么要用“再次”? 不管了。 它直起身来,高大的身躯站在这宽阔的山野处,它一挥手里的那把断剑,被这漫山遍野的浓雾所萦绕,绰约之间,映得它的身影纤长而又傲然挺立,刚硬又毅然。 此刻,残破的械人,脚掌重重地踩在地上,下意识地朝着前方烟滚滚的皇城走去,仿佛那里是它宿命的归处。 它应当往那里去! 一边走,一边在这具械人的嘴里吐出两个字:“诛邪!” 变了形的钢铁脚掌踏上这片皇城的时候,残破却强而有力的指骨在走动时一扣,径直将街道上的石砖给扣出了几道白色的痕迹。 几近坍塌的上阳京畿,似乎对这架械人没有多大的影响,它也并不在意这些外物的变化,唯一不变的是它怀里凹陷的地方总是窝着那只小白猫,还有嘴里不断念念有词。 “诛邪……” 一路的浓烟,从烧起的房屋吹过街道,和这久不散开的浓雾混合在一起。当这具没有皮囊修饰的械人骨架行走在街道上,特别是当它的头颅骨还凹陷了大半以上的情况。 当街上有还命大的从废墟里捂着满身的血迹走出来时,正好和这架凹陷械人面对时,氛围一下子直将到冰点,人不动,械也不动,就这样两两相望定格在当场,除了身旁还有被风吹过的烟雾。 俄顷,那行人忽然掉头狂奔,似乎也忘记了自己的身上还有伤,嗷嚎着朝着街道另一边跑去,边跑边喊:“邪,邪啊……” 场面当真比见到了鬼还可怕。 凹陷械人愣了愣,仍旧只有歪头表示疑惑一个“表情动作”出现,而后它又继续朝着前方走去,寻找着记忆海洋中,自己锚定的那个点走去。 一路上,除了偶尔再见到那些个死里逃生又被它吓得够呛的百姓,再无其他阻拦。 直到天子道中的尽头,那里是战场最为激烈的地方,它的目的地,皇城后面的诛邪司!它才加快了步伐继续往前。 临走得近了,却见有无数御林军在那里打扫战场,再往后看,云仆大人立于万万人之中,仍然是它记忆中那般模样。 而在云仆的面前,站着一个痛苦的年轻人,它只觉得熟悉,但再仔细想却想不起来了,罢了,只管往前去。 只是,在临近前面战场的时候,那只原本安静地窝在它怀里的小白猫,见到云仆身影的时候,忽然受惊似的从它怀里窜了下去,朝着另一边快速地逃跑。 凹陷的械人没有在意,而是径直走过长街,越过废墟,与霍青鱼擦肩而过…… 是它? 霍青鱼看到这架凹陷的械人时候,心里不禁一顿。在密林之外九尾的出现,已经让他隐约猜到这架械人的身份了。 虽说不知道叶轻驰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幅德行,但它现在的状态看来,其实真不如死去。 叶轻驰浑然不在意霍青鱼,走到云仆的跟前,握在手里的剑一挥,收回了肘后。也只剩下这利索的动作能让人记得它曾经是一个诛邪师了。 它到云仆跟前的时候,收剑,单腿跪下,仍旧是那个忠诚无比的叶轻驰。 然而,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械人,云仆的眼里却浮出了一抹意味不明,“都成这样了,居然还能回来?!” 于他而言,这样残破的械人,已经没有存留的必要了。 “阿叶回来诛邪!”它还能应云仆的话。 “回来诛邪。”云仆轻嚼着这句话,略有沉吟,“当初将你从长街上捡回的时候,也没想过你竟然会这般执着,执着到……令人讶异。” 说着,云仆朝着跪在地上的叶轻驰走近了一步,“轻驰啊,不荒山的任务你已经失败了,当时老夫给了你一次生还的机会,可你最后还是搞成这样回来,空有执着,又有何用呢?”云仆说到最后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是抬起头来看着霍青鱼的,仿佛这句话是在说给他听的。 有些东西,于械人而言,过于执着就是个笑话了。 在霍青鱼的目光下,云仆伸出一只脚来,豁然将半跪在跟前的叶轻驰一踹。这个世上,没有谁比云仆更加清楚叶轻驰这架械人的弱处在哪里。 云仆这一踹,凹陷的械人忽然就像全身铆钉关节都失去了作用似的,浑身近乎松散地倒瘫在地,勉强颤抖了几下,最后的一点生机也被湮灭了。 倒在这片刚刚大战过的地方,它毫不违和。 云仆领着皇帝的御林军朝着街道走去,天子道中,天子之令传扬四方:“今天子遣军平叛,首战告捷!” 首战告捷!!! 告捷的声音如同破开浓雾的一把利剑,很快地就在九坊中传开了,那些躲避过了械军屠戮的百姓灰头土脸地从废墟后面探出头来,仿佛还不能从噩梦一样的黑夜里走出来似的,对这捷报难以置信。 但随着天子捷报在一声复一声地传遍上阳京畿的时候,百姓顿时欢呼沸腾,于长街之上大声呼喊:“皇上万岁,皇上万岁。” 终于,黑夜逐渐散去,朝阳将弥漫整个京都的浓雾给散去。 霍青鱼站在那里,任凭淡淡的晨曦洒在自己的肩头上,那里还有浓雾打在上面的水珠子,在朝晖下见证了昨夜这一场战。 “原来,这就是天子吗?” 那些死去的百姓呢? 霍青鱼在这一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当中,他仿佛没听到百姓的欢呼声,昨晚李瑶之遣派的械军仿佛从没出现过似的,他仍旧是百姓爱戴的圣明天子。 放眼看去,这废墟一片。 百姓的尸体,钢铁的械军,废墟掩埋不了血迹的横流……就这样种种,都掩藏在一声声喜极的欢呼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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