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掌极狠,打的少年嘴边渗血,听得麟岱耳膜一震。 麟岱牵扯不过,被他拽到了地上。 麟岱为了行事方便特地换了劲装,来的路上已被积雪沾湿,这一扑,倒是让鹿一黎看清他衣角湿了一大块。 青年身体不好,却逃出宗门来看望他…… 鹿一黎更愧疚了,连忙从随身的乾坤袋里取衣裳,谁知青年也发现了内裳冰冷,兀自取了件火红法衣披上。 鹿一黎盯着那名贵的火狐狸料子,心生疑惑。 “这……是师尊给的法器吗?” 提到骨珑仙尊,麟岱面色一变。 “不是。” 青年摇摇头,“是剑尊送的。” “剑尊……”鹿一黎喃喃道,脸上确是浮出些喜色。 麟岱惦记着汝嫣老先生,拉了拉鹿一黎的袖子,用祈求的语气道: “汝嫣老先生何在?我想看看他。” 鹿一黎一怔,无措地看向麟岱,那目光活像犯错的孩童。 原来麟岱并非为他而来。 麟岱却会错了这目光的意思,苦笑一声,脚步也随之踉跄。 “至少,带我去看看。” 鹿一黎把他引到了尸体停放之处,未来得及服用化瘴丹的弟子一天后就会死亡,尸体冰凉僵硬,不腐不消,只能停放于此。 麟岱蹲在那具瘦小到不可思议的身体前,浑身脱力跌坐在地。 鹿一黎抵在他身后,使他不至于仰头摔在地上。 麟岱还是呜呜地哭出声来。 他捂着脸,像是在宣泄,也像是在诉说自己的委屈。 无论如何,眼前这位老人都不会再给他任何回应了。那枚提升境界的昊元丹还在他的鹰头戒指里,因为品阶迟迟达不到顶级,他始终没呈给老先生。 天地静谧,只有麟岱在哭嚎。 那卑贱生命里唯一□□直白地爱过他的人,最终无声无息地躺在这里。 他若早来一天,就能救他的命。 他若修为尚在,就能顶替他上战场。 他若还是首席,就能安置好所有人。 可他一样都没做到,他只能用尽浑身力气,在这里无谓的哭嚎。 麟岱从来没有这样恨过自己,也没有这样恨过人间。
第28章 公主殿下臣来迟了 他恨自己的无力, 也恨上位者的熟视无睹。 麟岱颤颤巍巍地站起,鹿一黎连忙扶住他。麟岱推开少年,桃花眼一凝气势顿生, 启唇: “扰龙族何在?” “扰龙谈及其族人昨夜逃回了族中,硬说是大苍山环境恶劣,难以成丹。” 麟岱轻蔑一笑,“天地为铜炉, 众生相煎熬。” “凡落脚之处皆可成丹,只是火不够旺, 心不够坚罢了。” 言罢,他看向鹿一黎,语气十分坚决。 “我来炼制化瘴丹。” 鹿一黎惊诧, 眉头几乎打成了结。 “师兄虚弱至此,制丹必会伤及根本,难以痊愈。” 麟岱不以为然, 看着他肩上雪亮的舵银铠甲缓缓道: “银甲不再,可我麟岱还没死。我不为什么天地大义, 我只为我自己。魔族废我修为,杀我师长,此恨不除,死亦难安。” “师兄……” 鹿一黎羞愧难当,头颅低低的垂下来。 几日前扬言为师兄报仇雪恨, 如今一个字都没做到。 他鹿一黎当真是举世第一废物。 麟岱毫无安慰人的意思,他目光凉凉地望向帐外,又是一场大雪, 空中鹅毛纷飞, 远处林中黑影乱窜, 整个世界显得恐怖怪诞。 麟岱忽然开口: “我需要一位金丹之上的强者为我输送灵力。” “有、有的,我去唤白师兄。” 鹿一黎不敢迟疑,赶紧灵言呼唤白敏入帐。 不一会,白敏就来了,风尘仆仆的样子,身上带着伤。 麟岱只是看了一眼,便问: “可还有其他人选?” 白敏面色一红,恭恭敬敬答道: “魔族狡猾,外巡弟子中修为越高,被瘴气入侵的越狠。” 麟岱蹙眉,鹿一黎小心翼翼的问: “师兄,我们能否求师尊出山?” 骨珑仙尊乃太阿宗坐镇尊者,肩负降妖除魔守护天下之责。 麟岱不置可否,浅浅看了鹿一黎一眼。 曾今他也这样无比信任师尊,以为有他在人间就能万年无虞。他的每一句话都是金科玉律,他的一言一行都值得琢磨效仿。 他就是仙门首座,人族后盾,是那尊贵的不可言说名讳之人。 可越接近,就越失望,直至绝望到想逃离。 可他暂时不能使鹿一黎也相信,使天下人都相信,便淡淡道: “若能请的动,那便是最好。” 意外地,鹿一黎没有去请,而是抿了抿唇。 “我现在便传唤天机阁,请求多方支援。” 麟岱看鹿一黎的眼神能称得上怜悯了,他不禁感叹道少年人的天真,又想到曾今的自己亦如此,心头忽然涌上悲戚。 今日少年明日老,山川憔悴依旧在,故人却都消失不见。 再过几年,这样的鹿一黎,就再也看不到了。 麟岱的语气柔和几分,领着鹿一黎往外走,准备清点尚能行动的弟子。 帐外传来轰隆一声,几人警觉地分散开,冷气袭来,紧绷着的麟岱忽然感到了无力,周身痛楚加重。他闷哼一声,仿佛四肢百骸都被压碎了。 好疼,剑尊留在他体内止痛的东西似乎失效了。 失效的真不及时,麟岱气的锤了下自己的腿,手掌竟也软绵绵的没力气。 极度的紧张与愤怒中,外头传来了一声男人的轻咳,随即是熟悉的犬吠声。 麟岱喜不自胜,被一只大狗扑了满怀。 “和光仙尊!”帐外被声音吸引来的弟子都喜出望外,纷纷涌向雪地中黑袍黑靴的男人。 男人不知为何脸色苍白,气势显得有几分阴森凉薄。他被一群年轻弟子围了一圈,脸上竟显现出些许错愕。 “剑尊是天机阁请来救我们的吗?” “剑尊是我们仙尊请来的吧!” “剑尊您真是天降救星呜呜呜” “剑尊我再也不说涅罗宗坏话了。” 一群娇生惯养的门阀权贵之后哪里受过这种苦,见到一方尊者来了,都以为是上头使出的杀手锏,一个个喜极而泣。 麟岱抱着琼牙,委屈的情绪达到极点。 奇怪,为何每次见到剑尊,他都有种流浪犬被喂食的幸福与委屈感。 明明仙尊也不欠他的,甚至是他的大恩人大贵人,可他一听到男人的声音,心中就酸的想哭。 埋在他胸口哭的那种。 麟岱为这种想法感到羞愧与自责,他在心中谴责了自己几秒,整理好表情前去迎接。 如今鹿一黎才是弟子之首,他亦不好越庖代俎。喊了声“结队”,便后退一步示意鹿一黎上前交锋。 可男人定定的盯住他,强势地拨开人群,然后不知所措地站在他面前。 众人:“……!” 麟岱迎面怼上了他的胸口,非常不恰当地想起男人曾女装给他送丹炉的那件事。 麟岱没忍住咧了下嘴。 可在众人看来,麟岱淡淡一笑,处变不惊。剑尊兢兢业业,唯唯诺诺。 此情此景,简直是: 尊敬的公主殿下,臣救驾来迟! 一群弟子面面相觑,麟岱的身影瞬间拔高了三四尺,变得和巨人一般高大。连黏连发间的雪花都成了点缀其上的神秘珠宝。 他们的大师兄,究竟是何许人也!能号令一方尊者千里奔赴,亲临战场…… 麟岱的那一笑瞬息就消失了,他察觉男人有些气喘,疑惑地望向他。 楚佛谙眼中的情绪驳杂又怪异,麟岱一时分辨不出他的想法,又想起自己之前记忆错乱时的丢脸行径,心头百感交集,千言万语化作一句: “多谢……前辈相助。” 楚佛谙终于想起了正事,开口声音洪亮口齿清晰丝毫不加以掩饰: “先跟我走!” 众弟子:“……” 敢情不是来救我们的啊! 鹿一黎拉住麟岱,往楚佛谙身边推了推。 “多谢仙尊,我师兄身体孱弱,不宜久留,还请仙尊先安置好我师兄。” “吾等,尚且能一战。” 少年的声音清朗,像山间的一阵风。 四下安静了片刻,忽然有人道: “对啊,大师兄怎会在此处!” 另一人直拍脑袋,“真是昏了头,习惯大师兄一马当先了。” “奇怪,师兄快随仙尊离去,怎么能待在此处。” “对啊,怎能派师兄外巡,那群老东西是得了失心疯吗?” “师兄先走,此处有我们。” 众人如梦初醒,纷纷催促麟岱离开。 楚佛谙看出了青年眸中的犹豫,俯身轻声问: “是有什么事吗?” “扰龙族懈怠。” 麟岱直视楚佛谙的眸子,“化瘴丹供应不足,弟子死伤惨重。” 楚佛谙蹙眉,像是有感知似的看向大苍山一边。 那处,是覆山移海的人魔结界,是他的心脏。 “小麟岱有办法?” 麟岱点点头,双手抬起,乌发无风自动。 左掌一朵赤焰莲花,右掌一只幽冥火狐。 “我有两种火,一种镇魔罗,一种淬丹药。” “我要仙尊助我成丹,救我宗门弟子。” 周围弟子一愣,纷纷劝阻麟岱。 “大师兄不可,你本就不适合上战场,再一折腾岂不是命都没了。” “仙尊还是带师兄走吧,他已经够累了。” “大师兄快些回去,我们能行的。” “是啊大师兄,我们不能永远躲在你后头。” 麟岱从来都没发现他是这样一个好哄的人,听了几句暖心的话,便满腹怨气皆消。 如果这些话能早几年听到就好了。 早几年听到,他一定会泪流满面的。 ———— 瑶光殿。 鹿鸾山长身玉立在侧殿门外,隔着雕花窗虚虚地向内看了一眼,入门是满地狼藉。 青年发够了脾气,窝在榻上睡成了一个小鼓包。 鹿鸾山没有推门进去,而是倚在门边,眼中怜爱之情几乎要溢出。 莲帝转世、人族猛将、天谴体神明……如今乖乖地躺在他的榻上,最大的反抗也只是调情似的摔摔打打。 男人深吸一口气,端正的肩膀微微塌下,极尽放松之态。 床上的青年仍无知无觉的,似乎连呼吸都没了。 鹿鸾山有些担心,想了想,脚步轻轻地进去了。 青年睡的一如既往的沉,对他的到来一无所知。 鹿鸾山闻到了一丝古怪的血腥味,他不禁蹙起眉头,掀开被子检查青年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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