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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姬宇混乱的脑子里说不清这究竟是为了阿鱼和姐姐，还是为了自己，或者是为了身后寨子里的村民。 他只知道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拦住姜继尾，破解姐姐身上的蛊。 他还太小，没有人教过他如何破解这样诡谲的蛊。 杀掉蛊引，无疑是最快的方法。 姜姬宇扭头看向被他压在怀中的姜继尾，幼小的孩童身上还穿着他的旧衣，挥舞着要去找阿妈的细胳膊从袖口伸出来，是一截泛着红的肉色——姜继尾不白，大抵是一直养在山里的缘故，但喂养的很结实，脸颊是圆润的，此刻已在挣扎中沾了土。 “阿鱼，别闹了。” 姜姬宇轻轻开口，手掌覆在姜继尾细小的脖子上。 原来三岁小孩子的脖子那样细，细到他的手都可以包住。 他的虎口死死压在姜继尾的后颈上，抬眼望向面前已经被蛊虫包裹的阿瑶姐姐，手指发颤。 他不是没杀过人，昨晚他才亲手掰断了一个人脖子，可他就要这样杀死一个无辜的小孩子吗？ 他身后爆发出一阵惨叫。 那也是阿瑶。 阿瑶手里的刀已经染满了血，她身上也染了血：“姬宇神！不行了，越来越多了！” 姜姬宇一边摁着姜继尾，防止他冲出去，一边回头看向身后。 身后阿瑶一条小腿已经被各种颜色的小蛇缠满。 都是细小的幼蛇，裹在阿瑶的腿上，杀了一条，另一条便立即补上来，而阿瑶露在外面的手臂上，赫然已多了几个发黑的伤口。 姜姬宇咽了口唾沫，扭头对上姜继尾不住落泪、乞求他放开让他去找阿妈的大眼睛，摁着他的胳膊都开始发抖：“阿鱼，别闹了，乖一点……你乖一点。” 你乖一点，让哥哥想想办法。 不要叫了，别把你阿妈体内的蛊虫唤醒。 身前的蛊虫还疯了一般往他们身边爬，林子里的蛊婆们念咒的声音也越来越近。 姜姬宇死死捂住姜继尾的嘴：“不要出声，不要出声！” 姜继尾似乎是被他的激动吓到了，哭声哑了一瞬，一双大眼睛里泪光颤抖，却连眼睛都不敢眨，泪珠子滚到姜姬宇手上。 “别出声，别叫醒它。” 姜姬宇另一只卡在姜继尾颈间的手，感觉到他咽喉滚动，似乎在说话，但姜姬宇不敢放开他，不敢让他出声。 从姜继尾被勒令安静的那一刻起，对面的蛊虫像是突然失去的方向的旅人，一个个都立起半截躯干，复眼翻转，似乎在寻找方向。 周遭念咒的声音更近，也更急了。 姜姬宇靠让姜继尾安静迎来的短暂时间，并没有让他想出解决的方法。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不是阿鱼死，就是他去死。 他死后，蛊婆当权。 她们就可以如愿以偿地驱散寨子外的瘴气，放外人进入寨子，伴随而来的各式各样的麻烦。 他们的寨子就会像别的寨子那样，吸引外人来探险，也会有外人被蛊婆所害，送上各种金银财宝，那时候再没有人能管束她们。 姜姬宇扼住姜继尾后颈的手加重力量，却在姜继尾停止挣扎，摸上他手臂的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 他的手还没有拿开，姜继尾柔软湿润的唇还贴在他掌心内侧，因此声音很闷、也很轻。 “哥哥，别怕。” 姜姬宇捂在他唇前的手，骤然失去力量：“你说什么？” 姜继尾口鼻重新得到自由，他用力呼吸两下后，似乎是感受到了姜姬宇的颤抖，用沾满泥土的小手摸上姜姬宇的手臂，搂着他的脖子轻声劝哄：“哥哥，那是阿妈……你别怕，你放开我，我也不怕。” 他挣脱姜姬宇的怀抱，跪在泥土上爬起来，一边说着“哥哥，那是阿妈，不要怕”，一边快步走向那群虫子和被虫子覆盖的阿妈。 姜姬宇眼睁睁看着姜继尾走向已经半个身体和大半头脸都被蛊虫覆盖的阿瑶姐姐，耳边环绕着蛊婆们念咒的声音，以及身后另一个阿瑶的惨叫。 忽然一只手从身后伸过来：“快跑，跑下山找长者们……” 少女阿瑶的半条小臂已经布满伤口，整个人半趴在地上蹭过来。 “我……” 姜姬宇跪坐在地上，伸手想要扶她，下一秒却被她猛地推开：“快去！不能让她们打开寨子。” 姜姬宇这才发现，她下面两条腿已经缠满了细小的幼蛇，不知道苗裙下究竟有多少伤口，她匍匐在地上，迎着满地迅速爬来的多足虫，拽住姜继尾的脚腕，将他拽回来，用力搂抱在怀里，捂住他的嘴：“不许出声！” 她口气很恶，可因为满身伤口，早已失了力气，听不出凶狠，只有哀婉。 姜姬宇看着她和姜继尾，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无能。 什么姬宇降世？五瘟神护体？ 少了从小陪在他身边的五瘟神，他什么也不是，谁也救不了。 两个阿瑶和阿鱼，他一个都救不了。 他被困在神明降世的咒语里，是祝福，也是诅咒。 姜姬宇捡起早已被少女阿瑶丢在地上的苗刀，支撑着站起来，迈步走向她与姜继尾身边。 他来不及扯开阿瑶身上的蛇虫，直接用苗刀自上而下，划向阿瑶身上的蛇。 刀尖突破一层层血肉，掌心刀柄微滞，姜姬宇深吸一口气，用力握住刀柄，摁住少女阿瑶的肩膀。 “阿瑶，别怕。” 不论是祝福，还是诅咒，他是寨子里的巴代雄，是村民心中的守护神，就有责任守护寨子里的每一个普通村民。 不管是已经变成蛊虫容器的阿瑶姐姐，还是如今的阿瑶和阿鱼。 ---- 今天收藏和评论都加了！开心，多更一章！
第13章 13、亲人 姜姬宇握紧刀，纯黑的眼睛扫向被摁在地上的姜继尾。 姜继尾和阿瑶震惊地望向他的双眼。 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已经变成一片纯黑，仿佛那颗点墨黑瞳在眼中化开一般。 姜继尾忽然想到了姜姬宇昨天的话。 ——姬宇神是鸟。 此刻他的眼睛就像是一只鸟，黑凌凌的，泛着一点凶意。 蛊婆们念咒频率越来越快，地上红脚的小虫们发了疯似的四处乱爬，它们爬上被切开的蛇尸，扭动着覆盖上去，顷刻间便将其吞吃殆尽。 姜姬宇收回摁在少女阿瑶肩头的手，把苗刀扔回她手边：“保护好你们自己。” “那您呢？” 阿瑶抱着姜继尾躺在地上，抬头看向已经迈步走向虫海的姜姬宇：“您怎么办？” 姜姬宇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沉默地一点头。 他知道这样的沉默落到阿瑶眼中，一定会认为他沉着冷静，事实上，他是不敢出声，因心里还是很怕的。 不能杀掉蛊引，就杀掉催动蛊术的人。 姜姬宇知道这样不能除根，还会彻底激化他们与蛊婆之间的矛盾，但此刻他已无计可施。 他不忍心杀掉无辜的姜继尾，只好冒险为之。 他掰断第一个蛊婆脖子的时候，那蛊婆身边的两个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只用余光扫向这胆大妄为的幼小神明。 什么姬宇降世，即便真神下凡，也不过是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作为？ 上一任巴代雄能被她们弄死，这一次也不会例外，任谁也不能阻止她们走出去。 然而，这小孩子的手从她们的伙伴颈间拿下来后，便立即掐过来。 被姜姬宇扼住喉咙的蛊婆瞪大双眼，未等呼喊，便硬生生被掰断脖子，她最后的目光落在姜姬宇洁白的手指上，那只手又细又白，关节处都泛着桃花似的粉——那是一双小孩子的手，养尊处优，却在顷刻间，掰断了两个人的脖子。 被山困住的风萦绕在姜姬宇身侧，吹起他垂在肩头的黑色长发，露出那双全黑的眼睛。 他偏头看向另一个近在身侧的蛊婆，声音里泛起山风的寒：“还不住手？” 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那蛊婆的唇齿被冻上一般僵着没动，她怔怔地看向姜姬宇的手，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不远处一个老迈的声音响起：“你今日怕了他，明日他便来要你的命！” 姜姬宇扭头看向那声音的方向，面容平静。 他面前的蛊婆像是受了蛊惑一般，又重新念起秘咒，甚至从袖口放出一只巴掌大的蝎子。 蝎子落到姜姬宇的手腕上，才扬起尾巴打算蜇人，便被扔回那蛊婆领口。 原本受她驱使的蛊虫，此刻如同失控一般，狠狠将尾部的毒刺插入她颈间。 那蛊婆侧身倒下，只能看到一双细白的脚，踩在潮湿的土地上。 在她失去意识前，看到那两条裤腿下晃荡的，是一只鸟足和一条蛇尾——如同传说中那样，这孩子是天生的神明降世。 姬宇鸟入魂，五瘟神护体。 姜姬宇身后响起窸窸窣窣地声音。 “哥哥！”姜继尾稚嫩的声音随之响起，“虫！虫去找你了！” 大片的多足虫受到蛊婆们的驱使，暂时放弃了围攻阿瑶和姜继尾，转而追入林中，悉数袭向姜姬宇。 密密麻麻的一片翻涌虫海，卷着浪向姜姬宇身上打来。 姜姬宇后退一步，腰间已经被抵上刀尖。 “去死吧。” 那老迈的声音响起，伴随而来的是破风箱一般的喘息声：“去和你阿妈、卡博相见吧！” 姜姬宇闭上眼睛，内心短暂地疼了一瞬：“姨婆，我是你最后一个亲人了。” 你也是我最后一个亲人了。 他最后的亲人，却始终心心念念地要杀了他。 老蛊婆发出一声冷笑，随即便被惨叫所取代：“你！小贱种，你竟然……” 身后的老蛊婆轰然倒下，手里还捏着那把闪亮的苗刀，而她颈间咬了一条极细的小蛇。 与此同时，草叶间传来快速翻动的响声，黑色巨蛇扭动身体疾冲过来，长尾扫过，将试图围攻姜姬宇的蛊婆们击倒，并挡住了那些多足虫，将姜姬宇与为首的老蛊婆圈在自己的身躯之中保护起来。 姜姬宇垂首看着老蛊婆颈间泛青的伤口，神情冷淡：“姨婆，让她们收手，我就留她们一条命。” 老蛊婆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小贱种，我没想到姐姐竟然将这条蛇给了你。” 姜姬宇沉默不语，只冷漠地望着她。 “收手吧。”老蛊婆捂住颈间的伤口，提高声音下令，她的手指摸上那条青色小蛇，“他有五瘟神护体，你们……” 她偏头看向他，冷笑道：“动不了他。” 身后大片毒虫在瞬间钻入地底，消失不见，与它们一起消失的，还有撤离的蛊婆们。 姜姬宇冷眼瞧着她们躲到暗处，偷偷松了口气，装模作样地蹲到老蛊婆身边：“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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