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潜隆松开了抓着墨中瓷下面的手,鬼使神差地将唇朝墨中瓷覆了上去。海水溜入两人唇见,腥涩的味觉就像是吸食着用对方的血液酿成的酒,煎煮的茶。 陶潜隆感受着墨中瓷托着自己,被他的身体包裹着,墨中瓷也想吃了他。 陶潜隆几乎不慕强,他是一个怜弱的人。 他一直念念不忘那个可怜无助的尹翰墨,以至于墨中瓷以这样强大高贵的身份出现时,他感到恶心。 陶潜隆讨厌强者,他一路走来几乎没有接受过来自强者无私的栽培。哪怕是出于人性的怜悯,他从未接收过。 全都是美其名曰“磨炼”的打压。 反倒是那些不自量力的普通人,陶潜隆旁观着他们的温情。哪怕那些温馨同自己无关。 陶潜隆的寡言少语,冷静疏离。 让世人都常常忽略了陶潜隆也是个人,也有七情六欲,并非肩负家族大业的机器。 他也被农民亲手送来的五谷杂粮感动过,也被工人带来的家乡特产触动过,也被小商贩乐呵呵做出来的小吃打动过…… 他只是喜怒不形于色,而非摒弃喜怒。 他们评头论足着陶潜隆论迹不论心的善良,没人在意他所剩的心软是从他的困境中迁徙而来的。 陶潜隆为自己而活,他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他只要有改变世界的能力,这就够了。 因为为自己而活,所以他不管尹翰墨记不记得,他永远不会忘记尹翰墨给他做的饭。 以及他面对尹翰墨时,自以为的示弱。 如果两人再相遇会变成这样。他当时应该亲手杀了他。 他不后悔遇见他。 毕竟,没有他就没有陶若生,没有他,陶潜隆也不会发现以前的日子原来那么苍白。 他险些忘记自己也是有感情的人。 他舍不得那年的回忆。 他要他,却要不起他。 爱是风险,所以,陶潜隆担不起,因此便对不起。 现在的他,自认为能负担得起过去那个尹翰墨。但尹翰墨困在七年前的那片海域,出不来。
第56章 54
陶潜隆遵守规则,所以他照着墨中瓷的想法,自己游上岸。 站在墨中瓷的角度,他埋怨自己,刁难自己,憎恨自己,都情有可原, 陶潜隆能做的就是,力所能及的去承担。 包括他在海里一直往前游的时候,他也将此当成一种赎罪。 他欠他的是大难不死,是死里逃生,是肺腑之言。 老天给了陶潜隆一次机会,这次两人可以平等,可以相爱亦可以相杀。 老天或许是想把欠陶潜隆的一并都偿还给他。 陶潜隆如今一面低头弥补着,但也知道如果真到了无法承担的地步,他只能做出跟七年前一样的决定。 尽管错误,不必更正。 他遵守着规则,可他又把自己置身于这场游戏之外。 他赌,墨中瓷在船上。 他赌,“交给我,得上心”的叶珮能给传递信息。 他赌,赌自己,对墨中瓷还有性吸引力。 他开赌场,又做赌徒。 过程喜剧,紧张,晦涩。 两人上了快艇。 彼时,双方还未意识到两人坐在一起的姿势同当年在建筑工地顶楼无差别。 陶潜隆手臂自然放下,但巧妙地挡住了伤疤。 事实上,那道疤痕没有很明显。只是因为每逢阴雨天气,那处总会隐隐作痛。至此之后,陶潜隆的手总是习惯性放在那个位置。 陶潜隆能忍,尽管痛苦他都感到幸福,因为这是陶若生诞生的地方。 可现在,墨中瓷在身后。 欲盖弥彰的举动是否会解读成画蛇添足? “陶潜隆,我们从头来过。” “从哪里算头?” 船还没抵达到岸边,陶潜隆现在可以见机行事跟墨中瓷多说几句。 他权衡利弊抛弃了欲望,现在又滥用理性满足着自己的爱欲。他是实打实的爱欲精算师。 “把你买下,带你回家,第一次做爱,还是成结?” 两人都看向远处,好像只有视觉重心放在远方,放在冷漠的建筑物上,就能更好地感受对方的体温,气味,心跳,和思念。 “从送我项圈那天吧。” 金镶玉领约,那是墨中瓷念念不忘的工艺品,是陶潜隆送给他的礼物。至今还放在他曾经住过的房间。 “我不喜欢跟要谈情情爱爱的人往来,我需要的成年人是听话的手下。” “我什么都可以做,你可以相信我。”墨中瓷抱紧了陶潜隆,肢体动作上的试探,态度上的耍赖,得到了alpha的默许后,墨中瓷埋进陶潜隆的肩膀上,“你需要的只是一个enigma。” “嗯。” “我是enigma一直没变过,你看看我。” “我的生活不需要你。我曾经给你过方案,别来找我,去找beta。当然,你现在去找alpha”陶潜隆那可以被忽略的语气停顿,“也可以。” 墨中瓷没有解读出陶潜隆的语气。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情绪平淡理性,谈话漫无目的。 一个不屑于吵架,一个不舍得吵架。 两人分明谈着将来,海岸无浪灵魂对拜,不用伤神对簿公堂。 陶潜隆对陶家对事业有着明确规划和超强执行力,但面对自己感情的时候,如果不去忽视就只剩迷茫。 归根到底,陶潜隆他还有气口能爱上别人。 如果无法归纳的柜子,那就将它合上,关上,锁上。 再把钥匙丢下。 就是这样坚无不摧的人,哪怕后来在外人看来,他夺了权掌了事,理应有着这个年纪该有的趾高气昂,骄傲自大,却仍是一副老式做派。 大家想看他猖狂,想看他自我高潮后自我灭亡,然后他们再蜂拥而至地扑上去,啃食抢夺着陶潜隆的腐肉…… 可他没有如他人所愿。 他的理想,他的抱负,得陇望蜀。 关闭了情感的陶潜隆,他有更多的精力和时间做决策。 如果不是因为陶若生的降临,强烈链接的感情,对他来说是奢侈品,是无价之宝,原本他此生不再拥有的。 他无比庆幸陶若生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孩子,他们一起经历了生产前的繁琐与困难,哪怕是在没有enigma陪同下备孕的alpha那贫瘠肚子里诞生,哪怕是手术前还持枪的战斗,还是肚子上被划开的那刀,陶潜隆都不在乎。 他不是不在乎,他不在乎痛苦,因为陶若生跟他一同经历着。总有灵魂跟他一同战斗。 他给陶若生配备了最顶端的保镖团队,不仅仅是为了孩子,也是为了自己。陶潜隆可以再经历一次成结之疼,生育之痛,却难以承受伤子之苦。 有了陶若生的他不愿再经历儿时的阴影,他不想真的成为孤家寡人。 “你的孩子不是野种,对吧。” 墨中瓷知道,陶若生不是陶潜隆跟陈阳阳的。 “嗯。” “我也不是,对吧?” 陶潜隆没有说话,他不想自己心软。 陶潜隆,我也想你要我…… 墨中瓷自顾自地说:“我是野种,生生不是。” 墨中瓷的自顾自话,却让陶潜隆浮想联翩。 我是野种,我的孩子不是…… 陶潜隆想到自己也曾说过相似的话。 “你不是野种,你不是野种!”陶潜隆转头,他看向墨中瓷,那双眼神跟几年前镜中的自己相似。 陶潜隆的脸上也曾出现过墨中瓷现在的神情,因此他终于正视了墨中瓷的情绪。 不甘,倔强,坚强,忍耐这些行为与品质糅杂在一起,却成了任谁看都是脆弱的无助…… 此刻,他们有着天生一对的脆弱,他像是安慰起过去自己一般捧着墨中瓷的面庞,跟同墨中瓷重复说道。 “你不是野种,你不是野种……他也不是,他也不是……” 他对着过去的自己说道,对着以后的若生说道。 透着爱人的躯体,到底是在对谁做催眠? 墨中瓷似乎明白了,陶若生好像是自己的孩子。 墨中瓷颤巍的唇,他害怕这是事实,这种事实就像神话故事,遥不可及,不可当真。 可只有这种可能,才能解释陶潜隆的失态。 让他难以置信的推测太多了。 陶若生是自己的孩子,他有自己的孩子了。 他跟陶潜隆有了自己的孩子,陶潜隆生下了自己的孩子。 陶潜隆愿意生自己的孩子,陶潜隆想过和自己生孩子。 陶潜隆爱着跟他的孩子,他的孩子是陶潜隆唯一的孩子…… 桩桩件件,对于墨中瓷来说都是意外之喜,单拎任意一件都可以让墨中瓷为此肝脑涂地。 “我想陪陶若生,就陪一天。我什么都不会说他,求你了。孩子是你的,永远是你的。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是你的。” 墨中瓷很意外,他起初对陶若生的感情完全出于他是陶潜隆的孩子。 除此之外,没有一点概念。 现在这个孩子不光是陶潜隆所生养的,他身上还留着自己的血,这种感觉很奇妙…… 陶潜隆以为墨中瓷知道陶若生是他的孩子,会同他争,同他抢,用此要挟。以墨中瓷现在的身份,跟陶潜隆鱼死网破不成问题。 “他在陈阳阳那儿。想带他走你自己想办法。” 陶潜隆也讲道理,墨中瓷不是别人,也是孩子亲生父亲。 虽然陶潜隆有一万个理由拒绝这个请求,但见一面吧。 陶若生原本的生日愿望不就是想见一眼自己的enigma父亲吗。 陶潜隆想到了他的alpha父亲。 虽然陶潜隆并不赞同父母多偶性情感观念,但父亲在很早就知道他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还是把自己当做亲生孩子对待。就凭这一点,陶潜隆认这位父亲。 两人上了岸,墨中瓷给他陶潜隆穿上了鞋,搭上了外套。 陶潜隆上一次那么狼狈还是怀孕那阵。 墨中瓷选择了一个陶若生有空的日子,去陈阳阳那儿找陶若生,陶若生这会儿才结束卡丁车比赛。 陈阳阳见墨中瓷过来,心里大致猜到了。他脸上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和善,心里的酸楚隐藏在阳光之下。 陈阳阳用汗巾给陶若生擦汗,笑着询问:“生生啊,待会儿想不想跟叔叔出去玩啊?” 陶若生走到墨中瓷跟前,礼貌问好:“叔叔好。” “生生你好。” “叔叔你想让我带你去玩儿?” 墨中瓷很高,陶若生仰着头看着他。 墨中瓷蹲下来,尽可能跟陶若生平视:“嗯。” “那我要问问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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