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逐渐笼罩住昏黄如萤的灯光,窗外夜色昏沉,隐约能听到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 停滞的房间内,忽然闪过一道金属的微光,紧接着响起“咔嚓”一声。 钟长诀睁开眼睛,身前有一道黑影,正欲逃开。他迅速伸出左手,抓住那人的胳膊,然后朝上方望去——自己的右手被拷在了床柱上。 “动作挺快。”钟长诀的语气里有一丝赞赏。 祁染望向自己被攥住的手臂,试着挣脱,结果对方攥得更紧了。 “疼。”他说。 钟长诀没有松手,祁染把目光从他身上挪开,落在床头柜的遥控上。如果他不放开自己,就腾不出手拿遥控,解开手铐。 黑暗给了祁染安全感,让他能放松地注视那张熟悉的脸,目光带有一丝挑衅。 钟长诀望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用拷着的那只手握住了手铐中间的锁链,抓紧。祁染短暂看到了手臂肌肉收紧时暴起的青筋,然后—— 室内响起清脆的金属断裂声。 手铐中间的锁链断开,另一边沿着床柱滑下去,挂在被单旁。 钟长诀甩了甩手,残余的锁链摇晃着撞在手铐上,发出叮铃声,然后他望着祁染:“再试一次。” 祁染盯着床柱上的金属圈,大脑因为刚才的情景掉线了。 即使在休眠状态,偷袭005也不会如此容易。他还奇怪怎么事情这么顺利,原来对方只是看着他在掌心徒劳地空转。 “500千克,”他吞咽了一下,“你说过,人类是不可能做到的。” “嗯,”钟长诀说,“我是例外。” 一瞬间,祁染的心提了起来。难道他想起来了吗? “我在凌河之战受了很严重的伤,”钟长诀说,“四肢、内脏都残缺不全,所以接受了一些植入手术。我的手臂是机械改造的,身体有些部位也跟以前不一样了。” 祁染明白了。这是高层给他打的补丁,如果005对自己超越常人的力量感到怀疑,可以用受伤之后的机械改造解释。或许他们还骗他,说他的记忆残缺和回忆混乱,也是大脑受伤导致的。 祁染咬了咬嘴唇,目光突然滑向下面,若有所思地盯着某个部位。 那这里…… 这里的机能被改造成什么样了? 在钟长诀——005——现在的认知里,这器官是真实的,还是科技产物? 钟长诀不碰他,是单纯不感兴趣,还是功能缺失…… 对方显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 握住他的手猛地一拽,就像捏着羽毛一样,把他提到床铺另一边,压在身下。他被足以扯断合金锁链的力道按着,就像一只陷入囚笼的动物幼崽。 魁梧、健硕的身躯覆在他身上,仿佛一张网罩住他:“对于一个上次差点弄死你的人,你倒是一点都不害怕,还有心情报复。” 这话说得十分暧昧,引人遐思,好像他们真的经历了什么触目惊心的暴力式的性。 上次是假的,这次……这人不会是认真的吧。 他突然有些害怕了。以仿生人的爆发力和持久度,真的做起来,他怕是要躺着出去。 身上的人略微起身,说出了指令。 灯光突然完全熄灭了,窗帘也调到完全遮光的模式,房间顿时伸手不见五指。然而,即使在又浓又黑的夜里,他也能尖锐地感觉到那双眼睛。那炯炯的目光如同两团火,落到他脸上、身上,灼得人发疼。 然后,他感觉到那个身体朝他压下来,呼吸从脸颊移到耳侧,低低的声音拂过耳畔,很轻,仿佛只是呼吸的气流:“叫出来。” 他的心脏急剧跳动起来,血液在脑中轰鸣,本能地挣扎起来。 然而,无论如何推搡,都仿佛撞上了铜墙铁壁,徒劳无功。似乎是不满他的反抗,腰上的手猛地收紧,疼得他叫出声来。 他喘着气,防备着突然的侵犯,然而那双手却没有进一步动作。 忽然,他听到身上的人低低笑了声:“这样就好。” 他微微愣了愣,随即意识到,对方并非真要硬来,只是想让他演戏——面对终端另一边的观众,演一场活色生香的春宫。 他们是宾馆暴力交和开启的关系,都同住一室这么久了,钟长诀还不碰他,确实不合常理。 他今天晚上欠了人情,有借有还,演场戏也不算过分。可惜力有不逮,张嘴叫了两声,既不旖旎也不动情,嗓子里好像有根弦紧绷着,表演痕迹太重。 他为难地摇摇头,用枕套的摩擦声告诉对方:无能为力。 身上的人似乎也嫌他技术太差,握在腰上的手忽然向下,握住了他。他猛地颤了一下,全身肌肉立刻紧绷起来,嘴里溢出一声惊呼。 手活动的节奏灵巧,力道也正好,该松的时候松,该紧的时候紧,并会迅速根据他的反应调整,就像是依照说明书精准动作的机器,而且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他把头往后仰去,陷在柔软的鹅绒枕里,不知不觉中发出真实的低吟。 身上的人配合他发出粗重的气息,听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不久,他就在对方完美的把控中脱力了。他急促地呼吸着,眼前一阵晕眩,感到久未体会的极乐与疲惫。 身上汗涔涔的,衣服黏腻地贴着皮肤,不太舒服。他用胳膊把自己支起来,想去浴室清理一下。 还没起身,胳膊忽然被一只手攥住,紧接着一扯,又把他重新拉回床上。 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他挣扎着起来,随即被那只手翻过身,脸朝下按住。 “将军?”他有些惶惑。 低低的气流声在拂过耳畔:“这就想结束,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他难以置信地扭过脸盯着对方,可惜夜色浓重,什么都看不见。 仿生人也要计较这些? 不应期还没过,他哪还有精力继续演戏? 然后,他忽然感觉那只手往后移动。他惊诧地挺起背,很快又被压下去。 “别动,”身后的人说,“还早着呢。” 他又陷入了新的洪流里。那不知疲倦的、骨节突出的手,像操控提线木偶一样支配着他,花样百出。 屋内的声音越来越高昂、清晰,间或夹杂着痛苦的啜泣。 在某一个昏沉的瞬间,他向后仰去,与覆着他的躯体紧紧相贴。倏地,一个念头在脑中炸开,神智获得了一瞬的清明。 有什么东西抵住了他。 那人硬了。
第23章 回程 这一场戏折腾到天光微亮。祁染浑身脱力,骨节像是拆卸又重组过,每根关节都泛着酸痛。 到后半场,他觉得身上的人根本不是想演戏,纯粹想看他失控求饶的样子,这种短暂出现的、毫无来由的阴暗与恶趣味,比如宾馆的审讯,比如海边的溺水,让祁染感到百思不得其解。这是怎么从原主严肃端正的性格中发展出来的?他当初可没发现这种苗头。 也好,每出现一次这样的事故,就能让他从危险的重合画面中挣脱出来,将两者划开,泾渭分明。 他不想再有那种恍惚的时刻了,那太对不起他。 祁染睁开眼时,钟长诀已经出门了,大约是例行的锻炼。 他支起身子,靠在床板上。 床柱上的手铐还没取下来,孤零零地挂在枕边。祁染用手轻触锁链的断面,想起混乱的一夜。 他十分确定,那人起了反应。也就是说,005不但功能层面是正常的,欲想上也是。 他也会有冲动,也会想肢体交融,肌肤相贴,也会想贯入、索取,获得身体上的满足。 但是…… 他没有动他。 虽然他费尽周折,探索每一个角落,逼出了所有反应,但自始至终,没有真正进入。 他有这个念头,却这么放任它,不理会也不触碰,好像这部分处于意识之外。 为什么?是厌恶真正的性,还是不想在监视中、在外人的耳目下做? 还是……这是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官反应,他害怕失控? 祁染低下头,用手按住酸痛的肩膀。他是005的制造者,可他们没有过肢体接触,这方面,他摸不着头脑。 缓了一会儿,祁染隐约听到开门声。他往前俯身,穿过半开的卧室门,看到一闪而过的人影。 钟长诀今天穿回了军装,腰间勒着绑带,倒三角的身形更显眼了。他抓着酒店的玻璃杯,手指按在冰凌花状的波纹上,手指…… 祁染闭上眼睛,手陷进前额的头发里。再睁开眼,猛然看到对方站在床前,低头看着他。 昨晚的精神和身体攻击还历历在目,祁染本能往后躲了躲。 对方仿佛没注意他的反应,把印着冰棱花的杯子递到眼前:“喝点水。” 他低着头接过来,冰凉的水流入腹,延缓了精神上的焦躁。他呼吸着,逐渐平静下来。 有什么可怕的?又没真强上他。 对方等着他喝完,拿回水杯:“我替你点了早餐,火腿面包,我看你一直吃这些。” “谢谢。” “吃完我们就回去。” “俱乐部的聚会不是两天吗?” “发生了昨晚的事,我想你大概不想继续待在这儿了。” 祁染知道他说的是打人事件,但思绪不自觉飘到另一处,再抬起头时,对方已经离开了房间。 祁染望着他的背影,心绪复杂。钟长诀的对话流畅,语气自然,神态和平常别无二致,好像昨晚的一切没发生过。 在这儿反刍、回味的,只有他一个。 静默了一会儿,他起身下床。不在意也好,有那样的过去,复杂的关系不适合他们,做秘书和老板就够了。 吃完早饭,他们仍旧坐渡轮回去。上岸后,接待员带着他们走到特殊出口,专车已经停在那里了。“今天市里有游行,几条主干道都堵了,我给您调整了路线,虽然绕了一点,但更快。” “游行?” “嗯……”接待员勉强笑了笑,“虹鸟联盟嘛。” 虹鸟是萨沃北部的一种鸟类,羽毛色彩斑斓,如同彩虹。因为彩虹形同桥梁,虹鸟也被视作沟通、和平的象征。虹鸟联盟作为近几年新兴的反战组织,增长速度惊人。祁染经常在新闻中看到它的标志。 沿着海湾大道走了几公里,车子拐进一条城镇公路,在一个红绿灯前停下。 左手边,远远地,能看到密密匝匝的人影。他们举着牌子,上面用粗大的黑色字体写着“要和谈,不要战争”“要对话,不要武力”,或者“反对临时法案”“反对政府权利滥用”,硕大的字体十分醒目。游行队伍前方,有人高举旗帜,带头喊口号,嘹亮的声音穿过街道,传进祁染耳中。 他滑下车窗,两手搁在冰凉的玻璃上,出神地望着醒目的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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