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予君使了个眼色,拉着一脸为难的盛航离开病房。 二人在医疗实验室门口碰上来轮换的宁汐,宋予君一脸淡然将自己的举动告知。 宁汐深感荒唐,骂宋予君,“你有病吧,脑子被门挤了?” 盛航左右为难,只听宋予君道:“忘了是好事,年朝这才十五岁,就已经满脑都是时暮,这次过后他还能安生待在华东?眼下忘了这些天的事,我倒觉得是天意,年朝还需要成长,过早沉迷情爱,毁的可不是他一个人。” 宁汐白眼一翻,看着盛航犀利道:“你也同意?” 老实讲,盛航觉得宋予君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颤颤巍巍点了头。 “……”宁汐半晌道:“你们同意有个屁用,时暮呢。” 宋予君看向远处亮着灯的军部公寓,笃定道:“年朝只是受了点委屈,他都能拉着华南给年朝做靠山,你觉得,如果是为了年朝的未来,他会做到什么程度?” “一个两个活该单身,当光棍一辈子吧。”宁汐摇了摇头,留下句话转身离去。 盛航:“这咋整,宁汐不同意啊。” 宋予君瞥了他一眼,“胡说,她这是同意了。” 华东军部公寓。 桌前的时暮提着笔,随意找了几张纸想要记录,笔却迟迟落不下去。 时暮抬手覆到脸上,血液的温度仿佛残留着,他还是放心不下,便将笔记本塞回背包,准备回到医疗实验室,至少,他要看着年朝醒来。 咚咚咚—— 看着宋予君敲响房门,盛航到底是个不抗事的,脚底生风飞快溜走。 时暮整理背包的动作一停,走上前将门打开个缝,见是宋予君,便将门彻底打了开。 “怎么了?” 时暮的状态其实不好,先是将年朝体内的钢筋团取出,又托举着飞机将众人送回,即便休息了一整天,他脸上依旧泛着层虚弱的白,宋予君不懂神兽之力的操作难度有多大,只当时暮是太疲惫。 但这模样实在惹人怜爱,宋予君迟疑一瞬,偏着视线没去看时暮,道:“年朝醒了,但他失去了一些记忆,这些天甚至之前一段时间的事,全都忘了。” 时暮的手攥紧又松开,返回里屋去拿背包,宋予君借机上前带上房门,对时暮说,“年朝是未来的青龙之力,和你一样,肩负重任,守护一方。” 时暮动作不停,越过宋予君走向门口。 “遇到你之前,年朝没有杀过人,也没有闯过祸。” 走到门边的身影停下,时暮偏头看着他,“你希望年朝忘了我。” “不,我只是觉得,这一段记忆,就应该忘记。”宋予君倚在墙边,分析道:“年朝这些天寸步不离跟在你身边,目无军纪,理论课尚且,可实训课毫无成效,这是从前没有过的,就算训练赛轻松,也不至于此。你想看到他荒废才能,变成一个整天只会围着你转的……人?” “我觉得你不想,不止你不想,我也不想,华东基地的所有人都不想,我本来相信年朝能控制自己,事实证明我低估了年朝对你的执念,但这样真的好吗?年朝的未来居然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 “我想不到别的方式来警醒年朝,但一切就是这么巧,年朝忘了。”宋予君一句不停道:“这是年朝成长的第二次机会。” 时暮静静听着,嘴角黯然出一抹笑,抬眸看向玄关处的小灯,那盏灯是暖白色,嵌在时暮正上方。 某一秒钟,柔光化作利刃,带着时暮回到那个冰冷的审讯室,他又听见那个声音在耳边回荡。 「你抓不住的,你什么也留不住。」 是啊,无论是人去楼空的山中客,葬身海洋的实验者,还是如今的年朝。 身后的宋予君看着时暮缓慢抬起手,举过头顶向空中触碰,随后飘出声轻笑,时暮笑着肯定他的话,“你说得对,就应该忘记。” 时暮转身走近宋予君,他要比宋予君低上一些,宋予君的高度不偏不倚能看到时暮眼里藏匿的水光。 时暮不是救了所有人吗,他有做错什么吗? 没有。 那我为什么非要这样做?年朝明明已经忘记了。 宋予君这样问自己,他很快就找到答案,在心里大声重复道:“一切都是为了华东的未来,神力继承关乎数百万人,我必须这样做。” “……抱歉。”宋予君道:“我只能这样做。” 时暮依旧笑着,那抹水光越发清亮。 赶在眼泪滑落之前,宋予君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清晨,天蒙蒙亮。 时暮悬浮在空中,隔着窗户看年朝,他想起他们的两次分别,年朝总是陷入昏睡的。 虽然上一次是被自己打晕。 但时暮还是觉得。 真不公平。 时暮看着年朝哼了一声表达不满,随后眉宇间泛起柔和,轻声道:“下次见会是什么时候呢,年朝。” 一抹红光划破天空,飞向遥远的西方。 —— 时暮归队时,队内的其余三人刚好准备出院。 走过一处拐角,一头红发的柳圆嘭一下撞到时暮身上,她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医护人员紧跟在身后,代她向时暮道歉。 柳圆歪着头看时暮,嘴里模糊地发出几个音调,“细…谢谢……” 随后大叫一声,朝着反方向跑了。 离开华西那天,气温骤降。 时暮不动声色将朱雀之力覆在几人身上,直到飞机发动,后方小憩的高珊惊呼一声,“咦,这怎么还有个人!” 几人顺着高珊的目光看过去,角落里的箱子里,藏了个大姑娘。 大姑娘抱着膝盖缩在里面,眼睛紧闭,似乎她看不见别人,别人就看不见她。 时暮记得她,是柳圆身边的那个女生,他走过去问,“你是不小心上来的吗?” 淮香听见这声音,唰一下睁开眼睛,二话不说嚎啕大哭,“他们说怕我泄密…要杀了我,我……我不敢回去……” 众人一下就听懂这话什么意思。 高珊轻叹一口气,觉得这姑娘太可怜,他们有身份,能保障自身安全,而这些连身世都摸不着的人,简直是刀俎下的鱼肉,任人宰割。 高珊转过头盯着时暮看,他们三人中,时暮对她总是格外有耐心,大概是因为她是女孩子。 时暮原地站了会儿,道:“女孩子我不方便照顾。” “放心吧!有我在呢!”高珊咧着嘴笑了两声,蹲下身问大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淮香接过高珊递来的营养液,有力回道:“我叫淮香!” 回到华南之后,众人得知五方研讨会也延长了,而今天是最后一天。 半个月前,五方研讨会有成员大动兵戈,唇枪舌剑变成了武力交锋,华南军部强行镇压,这才最大程度减轻了人员伤亡。 事件中心人物,正是束华策。 束华策身体残疾,军部的人知道他与朱雀之力关系匪浅,从不当面说他闲话,基地之外的人可就不一样。 参与研讨会的,都是各个基地的科研精英,大多嘴毒心直,讲话只顾客观事实,没人给你打感情牌,难免遭人非议,不想这次竟直接动起了手。 时暮片刻不歇去往五方研讨会的主会场。 他去的时候,当日最后一场会议刚散场,束华策被人推着出来,二人有说有笑,时暮松了一口气,看着束华策与别人和谐相处,他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时暮没有出现在两人面前,可怜了心心念想要见时暮一面的孙燃,直到最后一天也没见到。 从那之后,时暮的生活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他依旧保持着偷偷去山中客留宿,然后写日记的习惯,日记中的人不再是小潮,变为年朝,时暮乐此不疲记录着身边的一切,不再像之前只有干巴巴的几句话,就好像年朝真的在他身边。 在华西的那一个月,时暮足足记录了小半本出来。 而束华策,离开了疫苗研究小组,继而投入到政界。 时暮虽会为他解决难处,但从不问他转变目标的原因,这让束华策一度恼火,故技重施给时暮闹脾气,让时暮知道他转变的原因是受了欺负,告诉时暮偏见是人类社会甩不掉的缺陷,他要向上爬,要受人敬仰。 束华策不知道,时暮的这层关系早就为他开了很多绿灯,难以晋升的原因并非身体残疾,而是观念极端。 他热衷通过毁灭来解决争端,这样的弊病,在不断的,与形形色色的人的交谈中越发明显。 时暮曾耐心向他传达存在的问题,无论多委婉或是多直接,束华策最后总会绕回到“时暮不在意他”这一个问题上。 他们的沟通早就没了效果。 束华策拾起曾经为了弥补时暮丢掉的催眠术,改变不了,那就重新构建。 一点一点,渗透时暮的生活,渗透时暮身边的人。 时暮却离他越来越远,几乎每周只回来一次,有时放下东西就走,频繁地去往华中、华东边界执行任务,时暮身边的人变得更多了,积极参与部队聚餐,甚至开始投资理财。 时暮脱离了他的掌控,时暮的生活有了步入正轨的痕迹,留在原地的好像只有他一个人,这让束华策很不安。 我不能被时暮抛弃,他想。 束华策的极端理念不胫而走,甚至得到了理解,对方向他递出橄榄枝。 延续百年的组织,手握资源财富,轻松就能赋予束华策想要的权力和地位。 束华策长久的不安在接触到“天空塔”计划时,迎刃而解。 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一小部分人可以活着,如果时暮身边除了他什么人都没有,那么他和时暮是不是还会变回从前,变回最初的从前。 尽管这样的计划需要献祭整个华南基地,需要时暮背负罪名,需要时暮痛不欲生,束华策愿意孤注一掷。 时光回转,身为ST基金会副会长的束华策静静坐在轿车上,看着燃起熊熊火光的华中科研所,束华策放声大笑。 真好啊,时暮没有忘了他。
第102章 极光旅团清剿华中科研所第二天。 清晨, 华东基地机场。 印着半轮红日印记的战斗机匀速降落,红色卷发垂落,来人正是失踪多时的柳圆。 以往英姿飒爽的柳队长此刻面色不善,眉头微皱, 担忧中透着几分怒气, 带着密封的文件大步离去,身后紧跟着两名华西士兵。 “队长, 我们这路走错了吧。” 柳圆头也不回, “没有。” 士兵看着路口的标识, 那么大一个医疗实验室前方五百米,两人相视一眼, 默默跟上。 医疗实验室三楼305病房。 四张病床躺了三个,房间里死气沉沉。 金洛红着眼睛守在吴枫床边, 神情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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