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华策睁大眼睛,好一会才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字,“想。” “配合治疗,明天我会再来。”说完时暮离开病房,倚在门边的孙燃看了眼病床上的束华策,转身跟到时暮身后。 “记得地址吗。” 孙燃立刻反应过来他是在问什么,飞快应了声,“记得。” “带我去。” 孙燃一路上狂踩油门,7:45抵达地址上记录的山中客公寓。 一栋小三层的居民楼,建筑老旧,夹在一片普遍五层以上的楼房中,不太好找。 孙燃的车停在最外面的道上,隐约能看到山中客的牌子,先一步送达的物资车就停在他们前面。 时暮先一步下车,巷子里出来个梳着脏辫,脸上有片骇人青色胎记的少年,面貌却没因那片胎记变得难看,穿的衣服都是当下流行的款,反而透出痞帅的气质。 那人见了时暮,面上一喜。 “老大!” “叫名字。” 孙燃站在旁边,那少年见了新面孔,不怎么友好,向时暮抱怨,“老大你捡人回来,捡了个兵?” 孙燃矢口否认,“我不是他捡的,我是司机,来送物资的。” “狼青,抓紧时间。” 少年应声回头,“知道了老大,我这就来。” 时暮停在孙燃面前,“谢谢,你可以走了,你的通行证快到期了。” 街角发黄的白炽灯光落在时暮脸上,让那张脸看起来越发……缥缈,对,缥缈,孙燃怔怔愣在原地。 狼青笑出声,打趣他,“哥们,看傻了?” “啊…啊?”孙燃骤然回神,时暮已经走远,狼青一下撞上他尚未痊愈的肩膀,疼得孙燃龇牙咧嘴。 “别肖想不该想的。”狼青压着眼神瞥过来,语气瞬间低了几个度,再不想先前那般客套,他伸手往前摆了摆,这是个赶客的动作,带着打发轻蔑的意味。 孙燃捏紧手,看着两人走远,那巷子里再没有人出来过,孙燃往前走了几步,窄巷昏暗,只有入口亮着盏灯,深处一片漆黑。 前车的司机下了车,见了孙燃说道:“小长官!我们是不是能返程了。” 孙燃步子一停,最后看了眼那条窄巷,回道:“整理车队,启程吧。” 山中客公寓内。 小沙发上坐了个娇小的少女,宽大的兜帽捂着大半张脸,手里不断转着褪色的魔方。 对面的长沙发上横躺着个女人,她依旧缠着满身绷带,相较之前,如今在外面套了件大红裙子,撑着脑袋看对面,“小孩,天天转那魔方有意思吗?转几年了也没见你开窍啊。” 言欢捏着魔方的手一停,不客气道:“老女人闭嘴。” 海棠嘿了一声从沙发上坐起来,挤了挤自己的胸,笑盈盈走过去,“又想体验窒息的感觉了是吧,早说啊,姐姐满足你。” 言欢嘴角一抽想跑,刚跳起来,嗖一声,绷带缠到她脚上,拽着她撞回海棠怀里。海棠按着她的脑袋往胸里埋,憋得一张脸通红,劣质大红唇彩晕着嘴角,“小丫头片子,老娘还治不了你?” 秦烛坐在一边擦小飞刀,看了眼亲热的两人,提醒道:“今天老大要来,你俩注意影响。” 旁边的魏烈提起百斤中的铁墩,“狼青那小子下去的有点久。” 屋内几人动作一停,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自门外响起,秦烛道:“这不来了。” 秦烛的位置背对着门,见言欢飞快从海棠怀里挣脱出来,头还没转过去,跟着几人一同叫了声。 “老大!” “叫名字。”时暮站在玄关处没往里走,交代道:“过段时间有新人来,男孩,帮他收拾个房间,能住就行,我今天待不了太久。” “老大你才来这就要走?”身后的狼青炸毛道。 时暮点点头,“这个月什么情况。” 海棠的下巴搭在言欢头顶,亮声说着:“不太顺利啊老大,末位淘汰的人大多数撑不到难民流浪区,我们前脚刚送进去,后脚就死了。” 秦烛汇报道:“这个月一共救了五个,其中两个死于微型炸弹,三个命悬一线的时候我们救了,体内炸弹也交给萧瑟拆了,看他们的意思,都想留在难民流浪区。” 接过言欢抛来的魔方,时暮转着手指飞快复原,嗖一下扔回去,“你们呢。” 几人一愣,言欢没接住魔方,啪一下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零件块掉在言欢脚边,气氛微妙起来。 时暮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冷声道:“我最多再待五分钟。” “我先说!” 时暮的眼神往旁边一扫,狼青率先开口,“言欢和海棠遵纪守法,魏烈天天在家举重,秦烛整天鼓捣他那些派不上用场的小暗器,我呢,闲着没事就睡觉,岁月静好,无事发生!” 几个人一声不敢出,等狼青说了三两个附和起来。 “哦?”时暮垂眸轻笑,飞快揪出玄关鞋柜里染血的衬衫,看大小,除了魏烈,谁都有可能。 “魏烈,你来说,不说把你打成猩猩。” 魏烈咽了口口水,正襟危坐道:“狼青闲着没事就去找人打架,秦烛整天玩暗器,不知道有没有伤到人,另外两个我不清楚。” 见时暮的目光转移到自己身上,言欢讪讪道:“我也没干什么,最多也就欺负欺负小孩,谁让他们那么烦。” “我就更让人放心了,老大。”海棠潇洒道:“我可没做什么混账事,也就约了几次炮,玩了玩男人。” 时暮静静站在原地,抬手揉着眉心,这个动作一向预示时暮心情不佳,几人不免紧张起来。 狼青找补道:“我打的都是地痞流氓” 秦烛紧随其后,“我没伤人。” 长期以往形成的观念难以改变,时暮知道不能以自己对正义的标准去要求他们,眼下做到这种程度恐怕已是几人的极限。 他为几人提供住所,他们帮时暮解救实验者,明码标价的甲乙方关系不知不觉演变成如今的小组织。 虽然大大小小的问题一堆,但时暮喜欢这样有生气的氛围。 时暮面不改色站了会儿,拉开自己的背包,拿出个崭新的魔方,“言欢。” 摸出套压缩负重装备,冲着魏烈丢过去。 海棠看着面前百分百直男审美的化妆盒伸手接下,打开一看,五彩斑斓,唇彩都是清一色的芭比粉。 两年前的那一脚跟绑了月老红线似的迷了海棠的眼,可惜时暮永远不解风情,男欢女爱方面简直是个纯真的小朋友。 最后一整个背包都交给秦烛,满满当当半个背包的小暗器。 狼青嚎了一声,“老大,我的呢??” 时暮扬了扬手里的血衬衣,狼青不再讲话,一屁股坐到玄关处,半晌,迎面盖下来几件新衣服,狼青嘿嘿一笑。 东西全部送到,眼看着离八点不到六分钟,时暮道:“三天后行动,保证自身安全为先。” 狼青道:“放心吧老大,我们几个最惜命了。” 晚上八点,LOG科研所。 时暮照常前往食堂,从前他与所有实验者一样,只能在地下食堂用餐,但现在,他的用餐地点变为二楼,早午晚餐都在向之森眼皮子底下。 与观察者建立如此亲近关系的时暮被实验者排斥,再多善举都变成虚伪的怜悯。 “宣讲会准备的怎么样?”向之森问。 时暮挖着土豆泥,回道:“还行。” “什么剧本?” “绝地反杀的……花瓶。” 向之森看着时暮紧抿的唇,笑着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演,但是你要明白,你喜欢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喜欢。只有他们喜欢,科研所才有足够的资金去投入研究。” “可是研究没有进展。”
第94章 “这很正常, 前人花费上百年时间都不曾探寻的成果,一朝一夕又算得了什么。”向之森托过去一碗蒸蛋,道:“今年希望你依旧是第一,时暮。” 浮了层葱花酱油的蒸蛋放在两人中间, 时暮听着向之森的祈愿, 毫无起伏。 “你收养了不少来历不明的脏东西,私人空间我可以给你, 前提是要听话才行。” 铁勺挖进蛋羹, 向之森看着时暮一口一口吃完, 满意一笑。 连续两年的大小榜单第一为时暮换来个单人间,他不必二十四小时受到监视, 而此时,时暮正缩在洗手间吐个不停。 「你要听话。」 「为什么不听话?」 「听话, 不要让我重复。」 白瓷样式的洗手台崩开裂纹,时暮撑着台子站起,一步一步走到书桌前。 他从桌兜里拿出笔记本,把时郝的信夹在扉页的套上, 时暮握着那只外壳磨损的笔,头一回不知道该如何去写, 记录这些真的有意义吗。 时暮长长呼了一口气,笔尖停留在纸上晕出墨水, 几秒后用力下滑, 落下一个“小”字, 伴随着风被撕碎的声音。 刺啦—— 一个人影撞碎窗户滚入, 炸开的玻璃飞溅, 须臾之间,时暮抽出座椅下潜藏的匕首, 泛着冷光的刀刃已抵到那人脖子上。 “时时时时暮,是是我!” “炎洄?”时暮收起刀,“你来这儿做什么?还不走正门?” 炎洄拍了拍身上的玻璃渣,“你你你总是躲我们,我我我们只能这样了。” 时暮警惕道:“你们想做什么。” 这次的炎洄终于不再像从前那般莽着来,他从怀里摸出一本小册子,献宝似的送到时暮面前。 时暮看了眼破损大半的窗户,不快道:“把窗户修好。” 话音刚落,一声口哨从外面传进来,时暮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扛着窗户的鹿邬明和鹤九霄面色一冷。 时暮转着张椅子坐在一边,借着灯光,册子上的字迹清晰可见。 炎洄嘴上结巴,动作却很迅速,新的窗户严丝合缝嵌在墙上,就连密封胶都是不多不少的分量,简直就像提前计划了很久,他做完这些老实待在一边,偷摸瞥时暮。 见时暮没有像两年前那次愤然离席,心道高妍的法子果然有效。 那本册子其实只写了八页,一页只有几句话。 时暮翻来覆去看了很久,久到炎洄在一旁当起木头人。 “我加入。” 炎洄怀疑是自己出现幻听,又问了时暮一遍,“你说什什什什么?” 时暮把册子合上,重复道:“我加入,但有条件。” “好好好好好!什么条条条件都可以!” 新纪元131年,十三岁的时暮参与“破封”计划,炎洄等人在科研所内部凝聚实验者,逐步统一战线。而时暮作为暗线人员,隐姓埋名对实验者进行境外救援,获救实验者或滞留难民流浪区生活,或自有归处。 翌日傍晚,华南第一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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