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朝…” “是我。” 沾染鲜血的手拉上年朝袖口。 “不要…咳…不去医院……”时暮面上反复被血液蹂躏,那些血淌过白皙的脖颈没入衣领,身上一大片被血浸透,浓厚的血腥气反复刺激着年朝。 “不行。” “…那……找任…任思齐。” 手顺着袖口滑下去,握住一截露出的小臂轻轻晃动。 陌生的名字唤起警觉,年朝抱着时暮的手收紧,先应下来一声“好。” 得到肯定的回答,时暮终于松开手,任由思绪沉没。 意识陷入回忆的漩涡里。 树林中,残缺的木屋摇摇欲坠,而远处,大量感染者正朝这里聚集。 木屋外,六岁的时暮守在母亲身边,泪水不断滑过稚嫩的脸颊,他唯一能做的,只是紧紧握住母亲的手,不断向神明祈祷,母亲能够活下来。 时天晴气息微弱,血色染红土地,一条从肩头划至腰际的伤口飞速夺去她的生命,红色的朱雀之力不断溢出然后消散。 弹匣早就被打空,佩剑不知所踪,大概要交代在这里了,她想。 征战数十年,依旧没能为自己的孩子换来正常活下去的权利,多可悲可笑,她沉沉看着涌动的红光,或许朱雀真的该消逝了。 时天晴用力回握时暮,手掌稚嫩,她的孩子还这么小。 “暮暮…看见前面的小木屋了吗,木屋下面…有……有一条隧道,带着弟弟先…藏进去……好不好?” 时暮哭着摇头,“和妈妈一起去。” 时天晴费力勾起一个笑,柔和道:“好,一起…去。” 一岁大的时郝早已昏迷,小脸泛着一层惨白。时暮用力抱起时郝,又支撑着时天晴慢慢站起,一点一点向木屋走去。 隧道内部有半人高,漆黑一片。 时暮摸着边缘跳下去,接过昏迷的时郝,他向后面撤步,好给母亲腾出位置。 啪一声,防护门闭合。 骤然失去光亮,时暮手忙脚乱地把时郝放在地上,狠狠拍向头顶的防护门。 “妈妈你不是答应了我吗…不是说好要一起吗……妈妈我们…我们一起活下去好不好…你快下来……” 时暮哽咽得快要发不出声,白嫩的手掌不断拍打,抓挠着木板。 时天晴狠狠按着防护门,那张鲜血与泪水交织的脸悲痛不堪,“暮暮……不要害怕离别…还有最后的亲人在你身边,带着弟弟一起活下去,知道吗。别怕别怕……” 感染者的嘶吼声越发接近。 “记得妈妈…带你看过的地图吗,要往北边走,到那里,找一个叫……叫任思秋的人,她是妈妈的老师,会收留你们。”时天晴颤抖着身体,心如刀绞。 “妈妈……我们一起走,不要分开…求你了……” 稚嫩的哭声透过缝隙,狠狠扎在她身上。 难以聚拢的朱雀之力在她手中若隐若现,穿透木板渗进去,顿时,哭声停止,时暮昏迷在地。 下一秒,无数感染者从四面涌入,数不清的利刃獠牙撕裂时天晴的身体。 朱雀被放弃继承,本该消散于天地,但此刻,巨大的朱雀虚影对准木板下方,迅速钻了进去。 昏迷中的时暮只感觉火一般的烧灼感,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任思齐!你就这么对我哥?连个护工都没有!” “我这明明是1v1服务,你不要来捣乱。” 好吵,时暮缓缓睁开眼睛,正和任思齐拌嘴的时郝见了立刻坐到病床前,轻声细语道:“哥,你感觉怎么样?” “……你是谁…”
第8章 床边的两人一起愣住,任思齐啊了声,“完了完了,你哥把你给忘了!” 坐在床边的时郝目瞪口呆,“哥,你……” 时暮回了神,“逗你玩的。” 闻言时郝松了口气,担忧道:“哥你差点吓死我。” 时暮抬手碰了下他翘起的发梢,时郝的头发总有几簇是翘着的。 “时钟放床头了。”一旁的任思齐出声,时暮看过去,注意到任思齐的神色有些奇怪。 “他们怎么样?” “都在隔壁,那名女队员伤势有点重还在昏迷,大块头下午醒来过一次又昏迷过去了,倒是有个光头,下午就醒了。”任思齐顿了下接着说,“那个光头,也太能吃了。” 时暮轻笑出声,问时郝,“现在什么情况。” 时郝难得面色凝重起来,说道:“基地外围存放的飞机全部被炸毁,□□火势太大,引爆了D区弹药库,通信基站受损,华北基地和外界断联,人员伤亡数还在统计,异种体内掉落的金属装置,技术部正在研究。” “对了哥,我还没问你呢,你们怎么成一个队了?” 时郝还想说什么,通讯仪一阵震动,纠结过后说:“我…我得归队了。” 时暮颔首道:“去吧。” 房门闭合,任思齐上前打上保险,快步走到病床前。 任思齐从文件夹中取出一份体检报告,气愤地递给时暮,道:“这是你让我伪造的体检报告,我接下来要说的,是你这具身体的真实情况。” 他顿了顿。 “你的心不是停止跳动了,压根就没有!你怎么能骗人呢!还有,你参与过‘基因架桥’实验吧。” 时暮看着他的眼神冷下去,随后微微点头。 “基因架桥”实验,数十年前兴起的基因改造计划,主要提取高纯度异种病毒,将其注入人体中,意图使病毒与人类基因实现融合共存,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四大基地明令禁止,但仍有不少人为了一点实验奖金,命丧其中。 任思齐深吸一口气,低下头沉默几秒,随后看向一片漆黑的窗外说着。 “你和病毒融合得很成功,这使你表现出很多异种感染者的特征,超人的体能,强大的自愈能力……几乎摈弃劣势,承接了一切优点。” “但你和体内的病毒并没有实现百分百融合,或许只差了不到千分之一。就是这千分之一,足以使你在失去心脏的情况下,发生异变或者死亡。” “很显然,你还活着,也没有发生异变,这一点我实在无法解释,我也无法预测你还能活多久。” 任思齐看向时暮,发现他正低着头,短了很多的头发擦着脸垂落,露出一截漂亮苍白的下巴,或许是出于医生对生命的敬畏,又或许是别的什么。 “我会尽力让你活得久一点。”任思齐听见自己这么说。 时暮置若罔闻道:“我要休息。” “好,有需要就按床头的按钮。”任思齐敏锐察觉到时暮情绪低落,转身离去,门关上的瞬间,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消逝在楼道里。 时暮仰面躺着,愣愣伸出一只手对着天花板上的光亮抓了抓,白光透过指缝。 “你抓不住的。”脑海深处,一个陌生又熟悉声音这样对他说。 时暮笑起来,那只什么也抓不住的手覆在眼睛上,无法遏制地,笑容逐渐扭曲,似笑非笑却了无声音,翻身把自己藏进被褥里。 年朝站在门口,透过窗户将这一幕收入眼中,提着食盒的手轻微颤抖,转身在门口的座椅上坐了下来。 再次醒来已经是凌晨三点五十,时暮坐起身,一颗红珠子顺着衣领滑落,滚落在床上,随后缓缓飘起,贴到时暮脸庞一侧,很是亲昵地蹭了几下。 “你为什么不走?” 难道是长久的相伴让这只鸟终于生出些感情,才会在心脏被取走时留下这一丝残魂来护住他? 回答时暮的是雏鸟微弱的“唧啾”声。 像是验证时暮的猜测。 红珠在空中转了两圈,依依不舍地化成红光回到时暮眼中。 当时六岁的他,本该按着母亲的嘱托,带着弟弟一路北上,却被这只小鸟哄骗回华南故地。 而那之后的一切,就像失控的列车再难回头。 时暮起身下了床,踩上拖鞋往门口走。 推开房门,忽而撞入一双灰冷的眼眸中。 “…年队长?”他在这里做什么? 灰眸的主人站起身,时暮见他还带了个食盒。 “来看你。”年朝拿起食盒,“给你带了吃的。” 时暮疑心大起,面上不显,侧身示意可以进入,把年朝带进病房。 房门闭合瞬间,时暮猛地转身,一手紧紧攥住年朝咽喉,欺身把他压到墙上,细碎的咔啦声稍纵即逝。 两人贴得很近,这时他发现年朝的眼睛似乎并不是纯粹的灰色,至少现在泛着层浅浅的蓝。 见年朝丝毫没有要反抗的意思,时暮稍微松了松,质问道:“三番两次接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那双灰眸里闪过一丝挣扎。 “想报答你。” 这个回答说服不了时暮,但他还是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两人终于拉开些距离。 “我们两清,你可以走了。” 年朝不为所动,眼睛里流露出浓重的,时暮难以确认的情绪。 他从口袋取出一小堆折断的刀片。 层层围裹,是某种花的形状,泛着金属的光泽,并不牢固,已经脱落了不少,只剩半个形。 年朝手上密集细小的伤口留下不少血迹。 时暮曾在百科书上看到过,名为玫瑰的古老植物,色彩丰富,花语众多,而这种花通常出现在求爱的场合。 年朝把那朵残缺的刀片玫瑰小心翼翼递到他身前。 “我喜欢你。” 时暮面不改色,道:“你报答的方式是以身相许?” “嗯。” 年朝一本正经,甚至是庄重。 时暮试图从年朝脸上看出些开玩笑的痕迹,无功而返。 浑身的血液仿佛迅速流动,滚烫起来,年朝在他眼中渐渐模糊成一个虚影,再回过神,时暮已被年朝扶到床上,那朵刀片玫瑰静静躺在枕头旁。 年朝架起张小桌,尚有余温的饭菜依次摆开,递给时暮双木筷。时暮自然接过,等拿到手里,被自己熟练的举动晃了心神。 干脆夹起菜往嘴里送,红眸闪过亮色,早已死去的味蕾奇迹般活了过来。 时暮抬起头,年朝正默默看着他,那双寒潭般的眼眸里隐约透出丝慌乱。表白画面还没散去,时暮思索片刻,放下筷子,冷淡道:“年队长,报恩可以,以身相许不行。” 说完,时暮垂着眸再没抬起,嘴唇紧紧抿着,看起来比表白的年朝还要紧张。 忘了过去多久,他听到年朝说。 “饭还合口味吗。” 时暮下意识道:“很好吃。” 气氛惊人的诡异,一阵喧闹声自门外响起,嘭的一下,淮香,原弛野,吴枫三人一窝蜂冲了进来,只是没想到房里还有别人,三个人愣在原地进退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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