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来吧。” 听时暮这么说,申文芝下意识开通道,递上去遥控电击器,等到她做完这一切后才意识到年朝对时暮的举措不太赞同。 几乎是扼着时暮的肩把他带进了审讯室。 如此充满压制性的行为落到眼里,申文芝狠狠皱了下眉。 审讯室里面的味道对时暮来说已称得上刺鼻,推了下身边的年朝,道:“你先出去,这里……” 年朝用力握着时暮的手,打断道:“不可能。” 流出几声指骨摩擦的脆响,时暮是疼的,但这点痛又算不上什么,耐心道:“我担心这里的味道让你不舒服,不是要赶你走。” 年朝松了力道,紧贴在时暮身后,“不难受。” 角落里的两团生物缩在滩黏液中,一眼过去只能看到些黑色毛发。 时暮做好心理准备缓慢靠近,在编号和姓名间选择了后者。 “狼青。” 身后的年朝呼吸加重。 那团黑色毛团中露出双黄褐色兽瞳。 狼青有了动作,起身那一瞬身后掉出个软体生物,时暮看着飘落在地上的几截绷带瞳孔震颤。 完全直立的狼青头能顶到房顶,缚着脖子的铁铐有手掌宽,打量着望向时暮,看到时暮身后的年朝立刻前爪伏地,背脊上的毛发炸开,嘴里发出嘶嘶的抽气声。 跌落在地的海棠也蠕动着身体朝时暮的方向爬过来,黏液不断从她体内向四周扩散。 “矫正基因至最初状态。” 「解算中,解算失败,生物进化不可逆转。」 “时……时暮…” 狼青竭力发出声音,眼球近乎充血盯着年朝,说着:“…离开…危险……” 时暮压下声音,尽量平稳道:“为什么觉得他危险。” 狼青低头思考了许久,地上的海棠用触角在地上缓缓写出几个扭曲的汉字。 第一个字是“时”,紧接着第二个字犹豫了很久,最后写出个“好”。 狼青艰难道:“弟弟……说…你危险……在他…身边……杀了他……一起走…” 时暮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压着声音对他们说:“不危险。” 海棠攀到狼青背上休息,只见时暮翻出束华舟的照片拿给两人看,海棠率先晃动触角表示肯定。 时暮道:“他不是弟弟,弟弟很早就不在了。” 狼青席地卧下,头低低贴到地面,喉管里呜咽着发出嗷呜的声音,在为自己做错了事感到抱歉,向时暮祈求谅解。 时暮走近蹲下身,“没关系,是他骗了你们。” 狼青抬起爪子捂住脸,划着后腿让自己离时暮远些,背上的海棠反而蠕动着贴到时暮脚边,伸着触角碰了碰时暮掌心。 工作人员重新安置了两位实验体,奇特的外貌注定不能进入人类居住区,于是在青藤监狱收拾出两间相对干净整洁的房间。 走出审讯室时,时暮神情恍惚着联系了朱雀小队。 彼时朱雀小队带着五花大绑的束华舟刚坐上飞机,三人沉默着,唯有束华舟戴着口枷还弯起眼睛,满是目的达成的惬意。 束华舟在一丝微弱的电流声中准确提取出时暮的声音。 “淮香在吗。” 对面坐着的淮香摸上耳朵,回道:“在。” “昨天夜里遭遇的实验体,汇报对方具体信息。” 淮香坐直身体,道:“是!其中一名是位女性,身体及头部均为四方形,热衷狩猎并将猎物尸体切成方块状进行堆积;另一名未成年男性,躯体机械化,内置大量可拆卸武器,已于昨夜击杀。” 久久没传回时暮的声音,淮香不安道:“队长?” 几秒后,传来低低一声,“嗯,路上注意安全。” “我怎么听着队长这反应不对劲?”原弛野说着。 对面的束华舟放松着靠上背椅,他已经很久没听到时暮的声音,之前明明五年没听到都没什么感觉,现在才一个多月就已经按捺不住。 有些东西一旦体会过就想得到更多,为什么他不是真的时郝呢。 时郝可真幸运。 那双不属于束华舟的赭色眼睛望着舷窗外,掺着不甘和眷恋追向东方。 “狼青?”年朝念着这个名字,走上前将时暮困在角落。 “认识他们,很熟。” 肯定的语气,藏着不悦的气息。 时暮没有打算再隐瞒什么,刚要开口讲话,不远处的申文芝提高音量道:“团长,已安排好两个实验体,请对接下来的任务工作进行指示。” 年朝碰了碰时暮的脸,嘴角扬着笑,眼里却毫无笑意,道:“去三角森林支援青龙小队。” 三角森林人手充足,根本不需要支援,这下申文芝领了任务不得不走。 忧心看了眼时暮,对上时暮单手打出的手势后,申文芝犹豫着点头示意,缓步离开。 听到身后房门闭合的声音,年朝弯身捞住时暮的腰,手一挥扫下审讯桌上的杂物把时暮放上去。 衔着时暮颈上的皮肉狠狠咬了口,按着时暮的腰问他,“怎么不说了。” 时暮毫不慌乱,平静道:“他们和我生活过一段时间。” “多久。” “…四年。” 听到回答的年朝比时暮更平静,一下松开对时暮的束缚,手撑在桌面上贴近时暮,“还有多少人。” 时暮覆上他的手,“只有你。” “不是爱。”年朝淡然道:“还有多少人被你救过。” “没有了。” 年朝撩着时暮耳朵后面的碎发,告诉他,“救下申文芝以后,我开始意识到我对你没有唯一性,你救过很多人,远不止这些。” “她说你每次执行任务都会暗中帮助没有能力存活下来的人,她对你心怀慈悲的做法很不认同,因为那些人都以为自己是被申文芝所救,而她并不是性情温和的人,她并不反对你的做法,你也救了她很多次,就算之后她差点死去,也对你心怀感恩。” “即便你爱我,我依旧嫉妒他们,你和他们在一起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那不是一段时间,那是整整四年。” 时暮听着这些与他记忆中完全相悖的情节,没有第一时间去纠正年朝的话,额角冒出层冷汗,无声握紧年朝的手。
第123章 “时暮, 暮暮……” 耳边的声音逐渐变得虚无。 一只手轻抚在时暮后颈,柔声道:“放松,深呼吸。” 年朝抱着时暮离开冷硬的审讯桌,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搂着时暮不断给予慰藉。 时暮眼前再次浮现时郝的人影, 这次截然不同,映出的是时郝死前的惨状, 异化了半边身体的时郝颤巍巍从地上站起, 伸着手抓向时暮。 慢慢地, 越来越多的人影浮现,或身穿华南军服, 或身穿寻常衣,那些沾着血肉的手穿过年朝的身体, 蜂拥而来,无数人惊惧的死前惨状顷刻占据时暮的视野。 而正对着时暮的,是被钢筋穿透身体的年朝。 那一刹那时暮的心都要停止跳动了。 怎么会看到年朝,年朝不是活下来了吗? 年朝活下来了? 可是离开那天, 年朝不是闭着眼睛吗。 对啊,怎么确认年朝活下来了…… 就算真的活下来也有可能被取代不是吗, 就像时郝那样。 时暮静止一瞬,僵着身体扭头去看抱着自己的年朝, 颤抖着从年朝怀里挣开, 追着那个被钢筋穿透的身影向外跑去。 很快就要追上, 很快就能救下年朝, 那才是…… 一双手从时暮身后将他牢牢抱住, 时暮无神的眼睛盯着正前方,当即又拍又踹, “放开我!年朝!别走……你别走!” “时暮!”年朝缚着时暮扭动的身体,告诉他,“我在你身边,看着我!” 时暮见了那抹白越发焦急,怒骂年朝是假的冒牌货。 这一幕是如此熟悉,年朝仿佛回到那个沾染着时暮鲜血的窄巷子。 刚给科研所回了信息的宋予君被两人疑似争吵的声音镇住脚步,刚要转身退场,仔细听了下这声可不像吵架,飞身奔向审讯室。 迎面甩来一只鞋,宋予君弯身狼狈躲过,只见审讯桌倒在一边,年朝紧抱着时暮的腰,时暮扬着长腿奋力挣扎,鞋已经完全甩掉,两手不断向前抓,嘴里呼喊的却是年朝的名字。 年朝不就在他身后吗? 年朝按住时暮不断抓挠的手,冲着宋予君的方向疾声:“去拿镇定剂!” 宋予君脚底打滑,迅速前往医务室揪了几支尚能使用的药剂,和年朝一起按着时暮才把镇定剂注入。 时暮嘴里的声音小去,眼睫晃悠几下垂落,沉沉昏迷在年朝怀中。 医疗实验室。 陈醉临时被喊来就猜到是谁出事,匆匆从科研所赶过来,真见了躺在病床上的时暮反而有些不习惯。 他觉得时暮寻常的模样已经足够好看,一旦染上病气,就给人随时会消失的错觉,好像怎么抓都抓不住,连带着这层美貌都变得虚幻。 任思齐后一步赶到,他的卷毛长了些,在后脑抓起个小揪,看着像文艺青年,也多了几分不寻常的冷峻。 年朝排斥宋予君,更排斥任思齐,俨然将陈醉看作新助力。 任思齐按下宋予君阻拦他的手,进到病房中说:“我了解时暮的情况,陈……医生需要我的帮助。” 对上那双冷得彻骨的灰眸任思齐依旧紧张,壮着胆子往前又走了一步,几秒后时暮拧着眉心闷哼了声,年朝终于抬手准许任思齐靠近。 对着外人说出两人间发生了什么简直比捅年朝十来刀还让他难受,听着年朝面无表情讲述经过,陈醉面色淡然,一旁的任思齐眼神乱飘,耳根飞红。 陈醉仔细琢磨着时暮幼时发生的事,直言道:“也就是说,你是在时暮以为申文芝死后不久遇到的时暮。” “嗯。”年朝肯定着。 “我需要了解一下你和时暮的那一段往事,有个大概就行。” 陈醉越听表情越微妙,打断道:“恕我直言,你们当时一个八岁,一个十一岁,荒郊野外萍水相逢,就一点都没觉得对方居心不良?这很奇怪。” “时暮要承担的风险可是很大的,那我暂且理解为,比起死亡,他更害怕孤独。而你,仅一面便全然信任时暮,过度依赖,过度崇拜,典型的雏鸟情结,当然现在的你,我不好界定。” 陈醉平静道出事实,“你和时暮,你们两个,都有点病在身上,你呢,有宋予君帮你调理治疗,明显好转。” 说起时暮时,陈醉停顿一下,用心照不宣的眼神看了下年朝,提醒道:“但时暮的情况不太好,原因你是知道的。” 陈醉叼着笔帽,飞快记录着,声音模糊,“时暮的反应不对劲,在你说了申文芝和他的相处后,他反而怀疑起你的真实性,这大概率说明,你所说的和时暮印象中的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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