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了?”虎啸天丝毫没看出来俩鸟都不太待见它,还往笼子边凑。 金溟想起这件事的起因是海玉卿无缘无故无仇无恨地拔了人家的尾巴,便有些意兴阑珊,含糊地“嗯”了一声,闪身给虎啸天让开道儿,随口问了句,“你要出去?” “出你个头,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了,饭都凉了才来,”虎啸天拍拍额头,刚想起来似的,当即翻了个白眼,转身往回走,没好气嘟囔着,“都等你吃饭呢,老子都快饿死了。” 野生动物吃饭不像人类要一日三餐,没什么规律可言,一般遵循身体的需求,饿了就吃,困了就睡。 金溟不知道它们会等他吃饭,只好讪讪地跟过去。 虎啸天大约是饿急了,走得很快。但到最后一个拐弯时,它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顿住脚,跟在后面的金溟一时不妨,抱着鸟笼子一头撞在虎屁股上,笼子里的维达鸟刚刚转醒,只觉又一阵翻天覆地,惊得吱哇乱叫。 “走路不带眼啊,往我身上撞。”虎啸天回过身,气势汹汹地吼,声音大得能传到洞外。 “……”金溟被虎啸天这份恶人先告状的气势惊得说不出话,愣了半天。 他觉得虎啸天是故意找麻烦,便息事宁虎地道了一句“对不起”,侧身继续往厅里走。 但虎啸天得理不饶人似的,整个身子横过来,把路堵得死死的,继续大声吼,“你可离我远一点,省得海玉卿看见又以为我和你怎么了呢。” 接着它又刺心地补了一句,“哦,我忘了它现在被你赶走了,也看不着了。” “你知道它去哪儿了?”有气无力地耷拉着的眼帘猛然掀开,金溟不自觉地往前挤了一步,问道。 上午他刚跟东北虎澄清,下午海玉卿便一言不合的出走,落在其他动物眼里的确像是他把海玉卿赶走了。 大约是东北虎已经确定海玉卿真的离开,而他也表明自己对中部绝无二心,加之银角缺人手,到了傍晚时跟在他身边的监视陆陆续续几乎全撤走了。 他不能去问东北虎,但说不定虎啸天能知道海玉卿去了哪儿。 “怎么,怕它走得还不够远?”虎啸天讽刺道,它也往前挤了一步,虎眼瞪得炯炯发亮,生怕一不留神金溟就从它眼皮子底下钻进饭厅似的。 “吵什么呢?”花豹在拐弯处探处半个头,打趣道,“刚不是一直嚷着饿,我听着现在倒中气十足,看来晚饭不用吃了。” 虎啸天立刻跳起来把身体调了个方向,嚷嚷着“饿死了”便奔进饭厅,利索的劲儿一点也看不出刚才是它自己堵在门口磨磨蹭蹭。 桌上摆着四副碗勺,花豹往金溟身后望了望,默默将一副碗勺收回餐边柜里。 金溟看到柜子上凌乱地堆着一些麻布,看轮廓似乎是要做成袋子,布料边缘处尚未完全缝合,灰白的骨针尾部挂着麻线悬下来。 花豹会用针线不足为奇,这一点金溟在看过母羊的剖腹产缝合线时就知晓的。但他此刻亲眼见到骨针,忽然产生了另一个疑问—— 其实那只骨针相比人类使用的钢针要略显粗旷,外形上更像是棒针,但如果是放在花豹雪地靴似的爪子上,仍然只能用玲珑小巧来形容,还没花豹的长指甲粗。 ——花豹是怎样握住骨针,并且熟稔地缝合出细密的针脚的? 难道是用长指甲捏住骨针? 金溟仅是在心里想象了一下便否定了这个猜测,这样的动作缝孔隙粗大的麻布倒是可以,若是缝厚实的羊皮,还是不好着力的活体,恐怕连一个针眼都穿不透,倒不如直接用猫科动物的指甲扎来得实际。 “饿坏了吧,白天你在西边吃的饭?”花豹亮出明晃晃的长指甲,把桌上的油灯挑得更明亮了些,张罗着布菜招呼,“和他们一起,吃得惯吗?” “嗯……还行。”金溟回答的有些含糊。 花豹这话问得其实挺奇怪,它难道不觉得作为一只金雕,天天和它们一起吃熟食才应该担心是否吃得惯吗? 但他的确吃不惯。 今天东北虎想考较他捕猎的本事,毕竟是他先夸口以后要自己捕猎。 结果自然是兔子都跑瘦了他也没薅着半根兔子毛,反倒好几次俯冲都啃了一嘴的草皮,最后还是东北虎亲自上阵逮了只活兔子请他吃午饭。 早饭都没吃的金溟在东北虎的注目下硬着头皮放了一阵儿鹰,其实已经饥肠辘辘直打鼓,但那双大獠牙一口咬进兔脖子大动脉时,直喷而出的血腥味还是让他差点吐出来。 甚至东北虎还不先做宰杀处理,边吃边吐皮的样子有一种可怕的冲击感,说实话除了生理不适更多的是心理不适,以至于金溟此刻回忆起来还觉得浑身凉飕飕的。 所以,他的午饭其实是——蛇鹫给母羊留的储备粮——两根胡萝卜。 他把母羊的胡萝卜扫荡一空,对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有点心虚,于是带着小羊们出去晒太阳作为补偿,结果小羊又差点被海玉卿吃掉。 不知道海玉卿今晚吃什么。 不过这不是他该操心的事,一只野化极好的成年海东青,即便是再残酷恶劣的自然环境,也不会让自己吃不饱肚子。 虎啸天提供的晚饭依旧保持着平日的高水准,但金溟心不在焉,便有些食不知味。 花豹很有女主人的责任感,不停劝菜,轻轻柔柔的语调努力活跃着饭桌上略显凝滞的气氛。 它忽然问道:“那只小鸟吃什么?我这儿有大米,还有玉米。” 金溟立刻抬起头,眼睛都放亮了,但他顺着花豹的目光看过去,才知道它问的是笼子里那只被罩着仍旧时不时乱叫的维达鸟。 “放了草籽在里面,它饿了会吃的。”脖子又耷拉下去,金溟蔫蔫地回答。 “它怎么了?”花豹又问。 “尾羽没了,又受了点惊吓,”金溟懒怠地打起精神,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先养两天看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放掉。” “雄鸟?”花豹轻轻蹙眉,“那真是糟糕。” “雄鸟怎么了?”金溟随口问道,他对鸟类的习性不太熟悉,只知道鸟类就像飞机一样,失去尾羽必然会影响飞行平衡,但花豹和孔雀在意的点似乎不在此处。 “尾羽对很多鸟类都有特殊含义,雄性维达鸟就是靠尾羽来求偶的,繁殖季才刚要开始,丢了尾巴,你说怎么了?”虎啸天埋头吃了一阵儿,终于缓过饿劲儿,强行插话。 金溟扒拉着饭,“嗯”了一声,孔雀之前也是这么说的,换成人类的思维,应该可以理解为丢了尾羽等同于被阉了,确实有点严重。 但此刻再听一遍,金溟却忽然愣住了,良久,他不确定地问道:“那是不是说,如果一只鸟把尾羽送给另一只鸟,其他鸟会觉得……这是在求偶?” “应该是吧。”虎啸天挠了挠胡子,也不太确定,毕竟它又不是一只鸟,维达鸟这类小型鸟平日里看见它早就远远躲开了,也根本不给它了解的机会,“它把尾巴薅下来送给哪个负心鸟了?” 金溟端起水杯猛灌了好几口,说不清是懊恼还是自责,他本以为只是他随口夸赞了维达鸟的尾巴好看,才引得海玉卿去薅了人家的尾。但对鸟类而言,这其中也许还有更深的含义,就像钻石对人类来说并不是一种普通的珠宝石头,相赠尾羽…… 他当着海玉卿的面儿把自己的尾羽送给维达鸟,难怪海玉卿偏要跟一只小鸟为难,非要吃了它。 海玉卿是以为他移情别恋了。 其实更过分,他这可能叫当面出轨。 飞得这么快,头也不回,海玉卿这次是真不要他了。 金溟越想越颓丧,把打奶油的搅拌棒砸得哐哐作响,海玉卿一定是觉得他渣出了天际,但他其实就是想救助一只伤残小鸟而已,这找谁说理去。 “你行不行,”虎啸天站在旁边,舔着溅到脸上的奶油沫子,有点心疼自己的厨房工具,“你要不会弄就让我来。没管饱你饭是怎么的,大半夜了还做蛋糕。” 它吃饱了就有点找茬儿斗嘴的意思,挑衅道:“你做的还能有我做的好吃?” 金溟心情不好,狠狠剜了它一眼,黄灿灿的眼珠子转了半圈,忽然神神秘秘道:“我做的这个,你做不了,做了也吃不了。” “切,不就是个蛋糕么,”虎啸天翻了个白眼,“别以为就你吃过好东西,虽然我们中部什么都没有,我见过的东西没你多,但雪叔说过,我做出来的味道比他吃过的所有蛋糕都好吃。” 金溟好脾气地眯着眼,微笑点头,“啊对对对,一会儿做好了你多吃点。” 虎啸天莫名觉得金溟的笑容里透着一股蔫儿坏,直到金溟把做好的蛋糕端到它面前,它终于确定,这只雕是真坏。 “虎皮卷,见过吗?”金溟仍旧笑眯眯的,“哦,虎皮嘛,你肯定天天见。” 说罢金溟当着老虎的面儿,狠狠一口咬掉半个虎皮卷,鼓囊着嘴招呼道:“别客气,多吃点,我还单独做了好多虎皮蛋糕胚,一会儿就好,你放开吃,管够。”
第85章 失踪 海玉卿好像失踪了。 一连几天, 蛋糕放到坏掉又重做了好几遍,金溟都没得到一点关于海玉卿的消息。 一只鸟飞向天空,就像一条鱼回到水中, 不再属于任何人。 金溟仰头望着无限宽广的晴空, 心想, 这其实是最好的结局。 他和海玉卿的开始便是源自一场不同物种的认知误会,阴错阳差,也自当终结于另一场误会。 虎啸天缠着金溟一连学了几日的木匠活,车出来的齿轮还不如蛇鹫在一旁瞄了几眼随手划拉的规整, 大的大,小的小, 卡在一起各转各的,疏离得毫不相关。 期间蛇鹫每天日常来金溟跟前儿转一圈点个卯, 便自顾自地去逗鸟摸羊。 因着海玉卿离开的缘故,现在金溟在它们之中多少有点不受待见,加之虎啸天二十四小时不离的跟在旁边勤学好问,让他几乎连个和蛇鹫打招呼的空隙都腾不出。 既不是做木活的料也没有理工科天赋的虎啸天学的是真卖力,一连几日睡觉都抱着木头背自己瞎编胡造的小九九,但学习进度仍严重拖慢了它兑现承诺的进程。 正当金溟已经开始琢磨放弃靠虎啸天见到穿山甲时,学渣拖来了一个新同学——蜜獾。 “你教给他,他一定能学会。”学渣虎啸天很有自知之明,并对学霸的天赋十分推崇, “那鸟笼子就是他做的, 是不是很好。” 那木笼坚固结实,隐约有点数学几何的意思, 如果是蜜獾自己琢磨出来的编法,倒的确算得上有天赋。 但还没等金溟点头, 蜜獾先干脆利落地拒绝了,“没空。” “……”虎啸天大约是没想到蜜獾拒绝得如此不委婉,一时憋住了话头不知该如何接,过了好大会儿,才想起来问:“你有什么可忙的?银角又不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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