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正常的生态现象。 显然有一种他尚未察觉但绝非自然界中自发的生态规则在主导着一切,只是不知道这种反常是否会破坏中部现有的生态环境。 但他从人类的历史认知可以推测,任何一种没有牵制和审察的规则,最终都会成为被执行阶层的一种灾难。 海玉卿也不禁露出一丝忧虑,“以前没有发生过,这么多~” 不过那张初现忧愁的脸又立刻云开雾散了,它忽然展开翅膀朝一旁的草丛里飞扑过去,速度之快把它的声音加上了拉长特效。 “你想说以前没有发生过这么大规模的抓捕?”金溟把又被无辜扔到地上的冤种鱼捡起来,小跑着跟上来,替海玉卿把话解释完整。 海玉卿只顾低头刨土拔草,敷衍地点了点头。 “止血?”海玉卿把刨出来的草团子捧起来,宝贝似的。 金溟心里思索着西边的事,这会儿才看清海玉卿挖出来的是卷柏。这个草还有一个名字,叫九死还魂草,他之前采来给海玉卿吃时说过这个草能止血。 “嗯,这个能止血。”金溟点点头。 “加鱼汤里。”海玉卿不容分辨,一把将草团子塞进金溟怀里,扭过头还要继续挖。 “……”那鱼汤得是什么味儿? 金溟笑道:“我是流鼻血,不是外出血,这个不管用。” 他记得海玉卿并不喜欢吃这个。 海玉卿停下来,它看了看金溟,又低头看着地上的草,有些沮丧,“什么草才管用?” 它见过拿草治病的行为,金溟之前给它治伤也是拿草治的,但它不知道,哪种草才可以治流鼻血。 “不用吃草,”金溟给海玉卿扑掉翅膀上的泥,“慢慢就好了。” 总不是什么立刻要命的病症,他一定能想出办法。 他答应了要永远陪着海玉卿,总不能跟一只小鸟食言吧。 “嗯。”海玉卿又泄了气,颓丧地跟着金溟往回走。 “先回去吃饭,一会儿我们去西边看看。”金溟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安排道。 海玉卿立刻欢快地跳了跳,问:“去找治鼻子的草吗?” “不是。”金溟扶额,海玉卿算是把他的鼻子惦记上了。 “我想去看看它们抓了那些动物要做什么。” 海玉卿的身形顿了顿,又追上来,摇头道:“不要去,不应该好奇。” “玉卿,这不是好奇……”已经到了瀑布旁,金溟却转了个方向,朝旁边走去,他在那儿的空地上晒了些用于烧火的木柴。 金溟的话没说完,因为他脚下忽然一趔趄,差点摔倒。 松软的土壤像是刚被翻过,看似平整,但是一脚踏上去,土便陷下去了几厘米。 之前他把木柴堆过来时,这边的土地是这样的吗? 他是有打算趁着春天把这块空地开垦出来种点东西,但他好像还没来得及开始吧…… 金溟忽然有点疑惑。 “那就不要去。”海玉卿跳过来扶了扶他,继续试图说服他,“它们干什么,和我们无关。” 金溟抬起头,不再研究是哪个善良的田螺姑娘给他翻过的土地。仿佛是为了表达认真思考过海玉卿的话,他看了海玉卿一会儿,才反问道:“如果它们是在破坏中部的秩序呢?” “它们那么多。”海玉卿本来也说不过金溟,现在更不知道该怎么讲道理,便急道,“你打不过,没有用。” 在自然界里,最强的是成群结队的动物。连乌鸦、喜鹊这样单独行动就是一盘菜的鸟类,成群结队出现时都能抢走猛禽猛兽辛苦捕来的食物,更何况是成群结队的猛禽。 每一只单独拿出来都能把金溟直接撕碎。 这根本不需要思考衡量,是必败的挑衅。 金溟明白海玉卿的意思,打不过就没有话语权,没有话语权,即便他送上去被鹰群或者老虎撕碎吃掉,于中部的秩序也毫无影响。 他太弱了,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海玉卿不是讽刺他,它是在说,不会影响结果的事,就是毫无意义的挣扎,是不该存在的行动。 金溟怀里抱满了木头,腾不出翅膀,便低头顶了顶海玉卿的额头,安抚道:“我们先去看看情况,不一定非要打架。” 接着他自嘲似的笑了笑,“很多事不是非得有用,才可以去做。” 他一辈子都在做没有用的事,做了一辈子,不妨再多做一点。 动物不会做任何无意义消耗热量的事,更不会做明知会危害自己生命的事。 海玉卿怔怔地看着金溟,它听不懂,但是它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它不可能说服金溟。 金溟的语气很温和,甚至有些孤独的悲伤。海玉卿不明白他的悲伤来自何处,但是明白他不可能被说服。 “好。”海玉卿点点头,不再为此做无谓的争执。 它指指山洞,嘱咐道:“我去采菌菇,你先进去。我很快回来,不要乱跑。” 金溟,“……” 感觉海玉卿确实在尽职尽责地养他,当孩子似的养,还是个撒手没的孩子。 “等填饱肚子我们一起去。”金溟走到海玉卿身后,拿翅膀拱着它往山洞走,“这一顿只喝鱼汤,不加别的了。” 海玉卿被金溟推到洞口时仍在坚持,“加了,好喝。” 语气非常的坚定,好像它喝过似的。 其实海玉卿根本不知道哪种更好喝,但它觉得加了菌菇也许对金溟的身体好。 而且,它想先过去看看西边的情况。 “不加也好喝,不相信我熬汤的手艺吗?”金溟佯作生气道。 海玉卿还想说什么,它把自己抵在洞口的石头上不肯进去,正努力思索着措辞,忽然转头看向山洞,满眼警觉。 紧接着它悄悄松了劲儿,抬起爪子,垫着脚尖似的,蹑手蹑脚地往洞里移动。 这时金溟也听到了—— “沙沙” “沙沙” 混杂在瀑布的声音中,有些凌乱。 有点像什么尖锐的东西刮在石头上的声音,猛然响起一阵儿,又变成了窸窸窣窣的移动声。 认真去听,能听到刻意放轻的“哒哒”声,让金溟想起指甲好久没剪的小狗走在地板砖上的声音。 忽然又寂静无声了。 ——山洞里有活物。
第60章 有贼 海玉卿看了金溟一眼, 示意他在原地等着。但金溟冲它摇了摇头,叼起怀里的一条木头,走到水帘边, 出其不意地朝山洞里甩进去。 木条发出撞在石头上的声音, 紧接着反弹到地上, 咕噜噜滚了一阵。 除了山洞里原本的石头,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那个活物没有埋伏在洞口。 海玉卿立刻展开翅膀,穿过水帘冲了进去。 金溟没有紧跟进去,而是又叼起一条木头, 侧身站在通道处。 洞里的空间对于居住足够,但用来打架场地恐怕略有拥挤。海玉卿是一个打五个的鸟, 这一点金溟是有信心的。他勉强跟进去,非但帮不上忙, 反容易成为掣肘。 现在他站在洞外,若是海玉卿把那个东西打出来,他还可以迎头补个刀;若是海玉卿被打出来,他也能做个攻其不备的后援埋伏。 当然,金溟相信,后者的几率微乎其微。 金溟紧盯着细密的水帘,心里默数了十个数,接着又数了十个数,忽然开始慌了—— 海玉卿进去之后, 就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没有打斗声, 也没有呼救声。 海玉卿是直接被制服了,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那得是什么战斗力的生物! 金溟张了张嘴, 又闭上,仍旧紧紧抱着满怀的木头, 仿佛这样能缓解他的紧张。 他把身体贴在石壁上,轻轻绕过水帘,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对方不一定知道外面还有后援,他虽然不会打架,但是出其不意也许能…… 也许什么都不能,但他不能让海玉卿自己深陷危险,他能陪着它。 “怎么了?” 海玉卿的声音响起,有些诧异,但听上去它很安全,没有受制。 金溟松了口气,正在想海玉卿是和谁说话,就听见另一个声音道:“没什么,我路过进来看看你,这就走了。” 有些慌张和焦虑,还有些——耳熟。 紧接着一个坚硬的东西冲过来,撞在了金溟的腿上。 满怀的木头哗啦啦散落一地,那东西滚成一个球,压着地上的圆木在洞里一顿横冲直撞,金溟甚至看到几点鳞片与石壁碰撞出的火花。 竟然还是个老熟人。 金溟终于知道刚才那片地是哪个田螺姑娘给他翻过的了——是打地洞过来的穿山甲。 不过话说回来,这是穿山甲的种族习性吗?好好的路放着不走,甲甲祟祟地挖地道。 海玉卿飞过来,白爪子点在穿山甲身上,暂停了它的原地打转。 铁球里露出两个圆溜溜的小眼睛,直到眼中的惊慌失措平息下来,缩成一团的身体才慢慢舒展开。 穿山甲看上去很疲惫,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把自己转晕了,还是当苦力当得太久了——它严丝合缝的鳞片上每条褶皱里都布满了泥土。 这一身土让金溟不自觉想起初次见面那天的虎啸天。 “你躲在洞里干什么?”金溟想起那晚逼穿山甲挖坑的事,有点心虚,友好地主动寒暄。 “不是,没躲。”穿山甲看清楚是金溟,眼神有点闪躲,“我进来没看到你们,正打算离开的。” 它的确是正打算离开,但听到他们靠近的声音,被堵在了山洞里。洞里从天到地都是石头,它试图挖个坑逃走,然而一时没挖动。 “……”海玉卿站在中间,看着一脸心虚的一雕一甲,狐疑道,“你们认识?” “不认识。”一雕一甲异口同声道。 金溟说的是事实,但穿山甲明显是急于撇清干系的语气。 “……”海玉卿眨了眨眼。 “有过一面之缘。”金溟打了个哈哈,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木柴,轻描淡写道,“但还没来得及认识。” 现在看来,穿山甲也不想和他认识。 果然,穿山甲没接金溟的话,只是转头看着海玉卿,欲言又止似的。 金溟很识趣,他把木柴堆在昨天被海玉卿踹塌的石灶旁,道:“我再去捡点木头。” “这些不够吗?”海玉卿当了真。 “多捡点也无妨,当备用。”金溟冲穿山甲点了点头,表示他不会很快回来。 但是穿山甲却喊住了他,冷冷道:“捡木头,要干什么?” 金溟知道生火是中部的禁忌,但塌了的石灶有翻开的痕迹,灰烬大剌剌地堆在那儿,穿山甲明显已经知道了他们在洞里偷偷生过火。 所以这才是它慌张闪躲的原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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