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谎不是好孩子。”金溟在海玉卿身旁坐下。 “撒谎?”海玉卿反问。 金溟以为海玉卿不懂这个词,正要解释,就听到它说,“就像你说,你不知道北方?” “……”金溟冤枉,“我真不知道,我以为这里就是北方。” 只是一个划分标准不同而已,怎么就上纲上线扯到撒谎了。 海玉卿静静地看着金溟,那双澄澈地黑眼睛里没有蜜獾老虎那种的警觉戒备,但也没有相信的意思。 仿佛是一种,平静的悲伤。 “我是要去北方……”金溟看着这双眼睛,声音慢慢小下来。他无法对这样一双眼睛说谎,哪怕只是部分隐瞒。 他想到自己的记忆终止于登上军方专机,那架飞机,是要飞往极地的北方基地。 飞机坠毁了,他来到了这里,老虎口中的中部。 “中部很好,所有的动物,都可以在这里生存,很好地生存。”海玉卿打断金溟的话,在水里荡了荡爪子,像是想起什么开心的事,“我喜欢这里。” 嗯,什么动物都有,菜谱丰富。 金溟在心里替海玉卿把话补充完整。 金溟也把爪子伸进潭水里,清冽的山泉水立刻温柔地包裹住他,瀑布击打的波纹带着一丝凉意褪却了所有的疲乏,让人不由自主地全身放松下来。他笑道:“我也喜欢这里。” 中部的生态系统发展得就像实验室做出来的数据,平衡和谐,草丰林茂、生机勃勃。 金溟从没敢奢望过,他会有亲眼见到的一天。 他忽然想到,再过一个多月,是他计算出的休渔期,也是角雕不允许抓鱼的时间。 角雕! 小肥啾来讨窝时,他看到的那个盘桓于天边的黑点,是不是那只角雕? 蛇鹫说,可以猎食,但不可以影响正常繁衍。 一个个不得其解的片段在脑中闪回。 还差一点,金溟感觉自己马上就抓住了什么。 “你想留下吗?”潭水里一黑一白的倒影,在月光的推移中缓缓交叠,在起伏的水波中静静融合,海玉卿问。 金溟忽然很想告诉海玉卿,他不是一只金雕。可他张了张嘴,只是说:“我不属于这里。” 他现在,也并不是一个人类。 一个住在一具陌生的金雕躯壳里的人类,一个奇怪的生物。 海玉卿能理解如此匪夷所思的事吗?连他自己,至今都觉得不可思议。 海玉卿又把头垂下去了,“你会破坏这里吗?” “我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甚至也不知道该怎样界定自己。”金溟往海玉卿身边偎了偎,“但我知道,我喜欢这里,我想要守护这里,让它永远不受破坏。” 像角雕在做的那样。 海玉卿拿脑袋顶了一下金溟的翅膀,“再给你一颗心,可以许愿。” “哪儿还有心?”金溟顺势搂住海玉卿,撸着白羽毛问。 “有,”海玉卿把头扎进金溟的翅膀里,闷着声催促,“许愿。” “希望世界和平,希望中部……”金溟信口胡诌,哄小孩似的。 海玉卿闷笑,埋着头又拱了他一下,“可以许,你自己想要的愿望。” 声音轻轻的,尾音有些颤,笑起来的喘息喷到他的翅膀内侧,有些痒。 金溟,“我自己想要的?” 这就是他想要的啊。 “嗯。” “那就吃喝不愁,”金溟闭上眼开始许愿,“有猫撸。” “有猫撸?”海玉卿抬起头。 撸是什么意思? 不是,这个时候为什么要提猫! 金溟睁开眼,就看见贴在他脸前的海玉卿。 黑眼睛里满满的问号,凑过来的距离让金溟感觉海玉卿下一秒就想扒开他脑袋看一看。 金溟往后抻了抻脖子,有点遗憾地补充,“我想摸摸老虎屁股。” 刚才就想,但是没敢。 海玉卿,“……”
第34章 黑背 火堆里晃荡着一小撮火苗, 整个山洞被偶尔响起的火星崩炸声烘托得暖洋洋的,显得格外温馨。 金溟睡得正香,忽然听到几声“嗷~嗷~”, 是一种类似于烟嗓猫咪的声音。 被吵醒的金溟闭着眼打了个哈欠, 翻过身懒懒地抻了抻脖子, 哈欠还没打完,“咚”一声头就撞在了石壁上。 他这才想起自己又睡回了角落里。 昨晚不知怎么的,本来父慈子孝的温馨场面蓦地就冷了场,乖乖巧巧被他抱在怀里随便撸的海玉卿忽然又犯了狂犬病似的, 冷着脸一翅膀差点把他扇进水潭里。 最后更是连床都不让他上了,讲睡前小故事也不好使了, 被踹到角落睡了一晚。 还好留了火,总算睡得不太冷了。 金溟实在想不通自己哪里又惹恼了海玉卿, 昨天好不容易吃顿饱饭,胃里又满又暖,还有火堆取暖,再盖上羽绒被睡在羽毛垫上,多幸福的事,就这么让海玉卿一翅膀扇没了。 感觉海玉卿有点暴力倾向,别人饱暖思·淫·欲,它是饱暖思打架。吃饭睡觉寻衅滋事打架斗殴,鸟生再没有第四件事。 好在金溟对野性难驯的凶猛小动物十分有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觉悟, 不然这日子怕是一天也过不下去。 金溟坐起来, 活动着睡得僵硬的四肢,听那烟嗓的“嗷嗷”声又近了点。 “这是鸟叫吗?”金溟搭讪道, “像不像猫叫。” 海玉卿拿翅膀盖着脸,窝在羽毛垫里, 没吭声,还刻意翻了个身。仿佛在表示,自己听到了,就是故意不理他。 金溟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海玉卿的断翅,继续搭讪,“好得真快,也许明天就可以飞了,开心吗?” 海玉卿勉勉强强“嗯”了一声,只是仍旧拿翅膀盖着脸,不愿搭理他似的。 金溟不知海玉卿犯了什么倔,总之先顺毛总没错,说不定表现得好今晚能有床睡,“还有哪儿不舒服?是不是又饿了?” 海玉卿的胃是个无底洞,脑子里只装好吃的,这么哄,方向应该没错。 “不饿。”海玉卿的语气听上去果然好一点了。 金溟赶紧接着讨好,“荆花已经开了一些,马上就到百花盛开的时候了。我一会儿出去找找蜜蜂,春天蜂蜜正是富裕,拿点给我们家小玉卿当零食,饿不着那些小蜜蜂。” 海玉卿抬起翅膀,终于露出脸来,有点惊讶,“你会偷蜂蜜?” “……”金溟义正言辞地纠正,“这不叫偷,它们吃不完,分享给我们一些。” “……”海玉卿觉得很有道理,这确实不能叫偷。但还是有点担忧,“蜜蜂蛰得很疼,蜂巢也拿不走。” 它自己试过,虽然仗着自己飞得快,啄一口就跑,但也总会被蛰上几下。 海冬青的翅膀构造擅长快速飞行,但无法负担太大的重量。野外的蜂巢就是小的少说也有百十斤,它带不走,只能就地吃两口。 挨好几下蛰,才能吃到一口蜂蜜,不划算。 蜜獾虽然也挨蛰,但它不怕疼,而且还有办法拿走整个蜂巢。 蜜蜂还没见到一只,金溟的嘴就像已经抹了蜜,“蜂蜜能消炎,对你伤口愈合有好处,而且你也爱吃。只要能让我们家小玉卿开心,蛰几下不算什么,还治风湿。” 他再睡石头上,早晚得风湿病,就当提前治疗了。 “不要,”海玉卿冷了一晚上加一早晨的脸终于软和了,白脑袋凑过来轻轻蹭了蹭金溟的翅膀,更温柔了,“不吃。” 金溟大受鼓舞,麒麟臂开始躁动。 蜂蜜,立刻,马上,安排! “只要我们家玉卿高兴,让我烽火戏诸侯都行。”金溟捧着逐渐温顺的白脑袋一顿猛rua。 风火洗猪猴? 火洗,应该是烤的意思。但是—— 海玉卿皱眉,“猴子,好吃吗?” 没吃过,应该不好吃吧,就算拿火烤,海玉卿也无法想象烤猴子肉的味道。 而且猴子报复心理很重,还会投掷,吃只猴子是小事,但后患无穷。 金溟莫名其妙,“猴子?” 吃点蜂蜜他倒是能想办法,海玉卿今天要是想吃猴子,这就有点为难金雕了。 “不要,野猪也不要。抓不住,很危险。”海玉卿更害怕金溟真去抓野猪,说着便扑过来抱住他。 猪皮比石头还厚,鹰爪也穿不透的,而且力气极大,防御力和攻击力都很强。 “……”金溟反应过来,“扑哧”笑了海玉卿一脸唾沫星子,享受着恒温羽绒被的包裹,“不抓猴子,也不抓野猪,我去给玉卿找蜂蜜。” 有了前两项比较,海玉卿顿时感觉偷蜂蜜好像也不是什么危险的事。 但它仍不太放心,“那我跟你一起去。” “你在家好好等着。”金溟把海玉卿按住,“放心吧,捕猎我不行,偷……呸,拿蜂蜜我在行。而且,总要先找到蜂巢才行,我这几天在附近没看到,可能要走远一点去找。” 以前在野外,遇到容易偷的蜂巢,只要不是冬天,观察队也会偷偷凿破蜂巢接一点野蜂蜜。蜜蜂很快就能将蜂巢重新修补好,蜂蜜储备从来只多不少。 只有累死的蜜蜂,没有饿死的蜜蜂。 取点蜂蜜影响不了生态环境。 只不过现在没有器皿,他只能把蜂巢整个偷回来。 莺飞草长的季节,勤劳的小蜜蜂再建一个蜂巢不是难事。 金溟如是开解自己。 不过,蜂巢要去哪儿找? “老大?” “嗷嗷”声停了,一扬一顿的声音在洞口响起。 这声音很特别,鹦鹉学舌的腔调,金溟记得,是那只小黑鸟。 “真热闹,又有访客。”金溟笑道,他对那只小黑鸟印象不坏,“进来吧。” 一个小黑点从水帘后蹦蹦跳跳地冒出来,嘴里叼着几枝鲜艳的小野花。 小黑鸟小心翼翼地绕过还不太熟悉的金雕,贴着石壁蹦到羽毛床旁,找了个缝隙把小野花插在垫子里,又退了两步认真欣赏一番,还挥着黑翅膀比划,“好看,一圈,全插上。” 金溟哈哈大笑,觉得这只小黑鸟更可爱了。 小黑鸟悄悄白了金溟一眼,认真地跟海玉卿说,“筑巢,要装饰,要漂亮。” 一派老母亲谆谆教诲的语气。 海玉卿冲小黑鸟翻了个白眼,伸嘴把小野花扯掉,扔在地上,“够漂亮了。” “……”小黑鸟愣了一会儿,把花捡起来重新插上,坚持道,“没有花,真丑,找不到老婆。” 海玉卿立刻又把花扔掉,“不需要。” 黑色的小爪子挠了挠躺在地上无辜蒙受嫌弃的小野花,转头问金溟,“换一种花?” “?”姨母笑地旁观这场鸟儿吵架的金溟忽然被点名,“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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