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玉卿想了想,“不对。” “……”华南虎深吸了口气,保持微笑,“哪儿不对。” “银角,我打的。”海玉卿逻辑清晰,“豺,我打的。” 在华南虎的微笑逐渐僵硬时,它又给了一个重击,“鬣狗,我打的。” 它就是在打跑银角后驱逐鬣狗和豺群的时候被金溟撞伤的。 金溟稳稳当当坐在旁边看戏,华南虎觉得海玉卿涉世未深头脑简单,想空手套白狼骗房产。 啧,他家孩子聪明着呢,少忽悠。 “……”华南虎无言以对,默默把烤好的串儿拿下来放在海玉卿面前,又转头在架子上再铺上一层生的。 做完这一切,仿佛厚脸皮的大招终于技能冷却结束,华南虎重新坐下,语重心长道:“以河为界,我不能去西边。当时是不是我把它们赶过河的?我也是出了力的。” 跟海玉卿讲道理,其实很简单,就是不管怎么解释,它还是会说,而且是用一种平直到与你毫无关系的语气说:“我打的。” 金溟想笑又不敢笑,海玉卿只是吃了词汇量匮乏不怎么会说话的亏,让别人觉得它像朵好骗的小白花。 也不对,对海玉卿来说这好像并不吃亏,有限的词汇有无限的力量,至少华南虎还没在嘴上占到过便宜。 “……”华南虎气得一口撸掉一串烤肉,大獠牙时隐时现,恶狠狠地嚼着肉。 “我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嚼完肉,华南虎气冲冲地站起来,看上去是放弃了争夺山洞归属权的念头,闷着头继续烤肉。 这两个成语用的——先不管语境词义用错了——让金溟不得不对华南虎侧目,远古时代连字都没有,会有成语吗? 金溟忽然想起,之前华南虎说过他能“负重百十斤”。 远古时代的先人计日都是靠结绳,一只老虎,怎么会用“斤”这样的计量单位?
第33章 许愿 海玉卿把鹿心一整个串起来, 递给华南虎。 华南虎一挥爪子,推回来,“放着, 鹿心我待会儿要带回去给我媳妇儿补身子, 肉还不够你俩吃?” “不。”海玉卿又递过去。 “……”华南虎把鹿肝串起来, 在海玉卿面前晃了晃,“你不是最喜欢吃肝儿,一会儿给你烤得焦脆焦脆的,换鹿心。” 海玉卿想了想, 艰难地说:“不换。” 颇有忍痛割爱的感觉。 “……”华南虎把鹿肝和鹿心一块烤上,莫名其妙道, “怎么连口味都换了,那我一会儿要拿条腿, 为了给我打掩护来看你,我媳妇儿还被那边扣着干苦力呢。” 干苦力? 那边? 金溟正要开口,就听海玉卿问:“花花?” “你还说,还不都是因为你。”华南虎手上不停,把烤熟的肉源源不断放在树叶上,又把串好的生肉源源不断往架子上搭,抽出空来便蹲下来继续串肉,动作熟练流畅。 “……”海玉卿瞪直了眼,立刻冲金溟摇头。 它又没抓华南虎的媳妇儿, 怎么还赖上它了。 “打架那天, 我在后面喊你不要进林子,死活喊不回来, 急得正在外面打转儿,结果不就地震了。我看林子里几十米高的树都倒了一大片, 又老见不到你出来,只好进去找你。”华南虎刻意强调,“我多少年没回去过了,都是为了你。” “米”! 又一个计量单位,现代词汇。 海玉卿不耐烦地“嗯”了一声,请说重点! “结果还没找到你,就听到我哥哭丧似的嚎起来,我以为他也被砸了,就先回了趟家。”华南虎摊开毛都磨秃了的爪子,指缝里的还残留着泥,“就被他扣下当苦力了,我媳妇儿跟着来找我,就一起扣下了。” 原来林子里的那只老虎,是华南虎它哥。 金溟小心翼翼地引着华南虎继续说,“当苦力?” “他家祖坟塌了,但凡能刨土的,都被他扣下挖他那宝贝祖宗去了,六天五夜,歇都不让歇。”华南虎满脸是对独裁者的控诉,落井下石似的,“这回彻底埋了,我看他还有啥再坚持的。” 难怪蜜獾和华南虎都是一身的土,果然是被扣在工地当黑工了。 “……”金溟仔细看了看华南虎,没从这张虎头虎脑的虎脸上看出一丝忧伤,甚至还有一点幸灾乐祸,“你哥的祖宗,不是你的祖宗?” “……”华南虎愣了两秒钟,抬起爪子欲盖弥彰地舔了舔,“我和他分家了,他把我驱逐了,以河为界,我不能回去。” 所以连祖宗都不认了? 华南虎是独居动物,即便是一窝的兄弟,成年以后也会独自开拓自己的领地。这一点常识金溟是知道的,但怎么从华南虎的阐述里,感觉又不像这个意思。 而且,祖坟?老虎是家族埋葬吗?老虎死了还会被收殓? 金溟忽然感觉自己的知识不太够用。 华南虎站起来,有点手忙脚乱地把烤好的鹿肝和鹿心拿下来,又默默把整条鹿腿串起来,将一侧三脚架上的湿木头撤下来,架上鹿腿,更认真地烤起来。 金溟还在琢磨刚才的话,忽然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就见海玉卿叼着一串烤肉递过来。 金溟下意识接过来,才发觉那是刚才海玉卿和华南虎争夺的鹿心。 “你吃吧,你不是想吃这个?” 海玉卿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他,“给你,心,可以许愿。” 原来是为他要的,连爱吃的鹿肝都可以换。 金溟顿时感动得想把海玉卿抱进怀里rua一顿,但是——他不爱吃内脏…… “我现在没有愿望。”金溟不想太伤孩子的心。 “没有?”海玉卿亮晶晶的眼睛里有一点失落,“今天有心,没有愿望。” 金溟,“……” 怎么感觉自己有点愧疚? “你吃,我许愿。”金溟慈爱地摸了摸白脑袋,“让我们家小玉卿的翅膀快点好起来。” “呕……”闷头烤肉的华南虎终于听不下去了。 苍天,为什么要让他经历这些。 想老婆~ 时隔六天,海玉卿和金溟终于吃上了一顿正经饱饭。 见两只鸟吃得油光满面,速度开始慢下来,华南虎便不再继续烤,而是把剩下的生肉全包进鹿皮里。 “这些不烤熟吗?”金溟问。 生肉可没烤肉扛放,还拿鹿皮捂着,就算现在晚上凉快,恐怕也放不住。 “那边不吃烤肉。”华南虎忽然想起什么,叮嘱道:“今天我给你们烤肉这件事,谁也不许告诉,小白龙也不许说。那年给玉卿偷偷拿了一块烤肉,银角追着我打了半年,差点连这里都不让我待了。” “它们不爱吃?”金溟为了掩盖探听的意图,颇显回味地赞叹,“你烤的肉这么好吃,吃过谁还能拒绝。” “哼,傻子才愿意茹毛饮血。他们爱吃,但是不敢吃。”华南虎包完生肉,又开始包那条烤好的鹿腿,这次它的动作很仔细,甚至先在水潭里洗了洗满是木屑的爪子,又拿起那摞金溟之前备下当碗碟的树叶,把鹿腿干干净净地包起来,不沾一点脏。 金溟记得,这条鹿腿华南虎是要带给他老婆的。 “你……媳妇儿敢吃烤的?”金溟没有冒险把称谓换成夫人、妻子之类,只沿用了华南虎的说法。 “是啊,所以全被驱逐了。”华南虎抬起头,神神秘秘地看着金溟,“敢吃烤肉的,不能留下。”它话锋一转,“你话说的不错,从北方来的?北方现在还有活的?” 金溟一愣,下意识反问:“这里不是北方吗?” 根据他这几日的观察,这里的湖面有结冰,按照南北划分,这里正是北方地区。 华南虎,“这里是中部。” “哦……中部。”金溟机械地点了点头。 冰层不厚,如果按照南北中来划分,这里的确应该是中部。 严谨! “不认识北方?南边来的?”华南虎皱了皱眉,“你跟谁学的说话?” “呃……”金溟哏了一下,“应该是,跟我妈?” 这个问题问的,好莫名其妙。 难不成大家是上了什么语言培训班,才会说话的? 华南虎,“你妈从北方来的?” 金溟,“……我不知道,北方怎么了?” 为什么如此在意北方? “……”华南虎轻笑一声,摇摇头不再继续探寻。 它只要知道金溟的确是只金雕就够了,来自北方也好,南边也罢,是只正经金雕就可以留在中部。 华南虎打好了两个包裹,拿藤蔓一头拴上一包,“行了,你们吃这一回就当玩了,以后别想了。” 金溟忍了又忍,“都拿走啊?” 这头鹿一百多斤,他俩刚才吃了最多十斤,再去掉骨头,剩下的肉大几十斤还是有的。做成熏肉或者风干肉保存下来,够他俩吃好久了。 鸟类为了保证飞行速度,与同等体型的走兽相比,进食量要小很多。 同样的,进食周期相比也要小很多。虎一顿可以吃下一头鹿,之后十几天不再吃,鸟不行,最多只能忍饥两三天。 “留着干嘛,喂秃鹫?” 华南虎一低头,把藤蔓挑到脖子上,一边儿挂着一个包,一头大一头小,它指了指角落那堆带碎肉的骨头,“明天把那些骨头找地方扔出去,秃鹫爱吃,不浪费。鹿角给我留着,今天拿不动了。” “要是……明天抓不到猎物,这不还能再吃一顿。”金溟嗫嚅道。 靠他想再抓一头鹿,那根本不可能,抓个兔子都费劲。 “……金雕捕食率这么高,还吃隔夜肉?”华南虎看了看金溟身上稀稀拉拉的羽毛,又看了看海玉卿的翅膀,拍了拍脑门,“你俩现在都没法捕猎?” 这可真是,爱得死去活来、两败俱伤,海玉卿到底看上金雕哪一点了?宁可拔了毛让它没法飞,也要霸占住…… 果然是春天到了。 “我行。”海玉卿一翻白眼,逞强道。 华南虎也不计较,毛爪子往白脑袋上一拍,“那边已经挖了六天,我看这回是彻底没戏了,明天我来拿鹿角,顺道给你俩送饭。” 海玉卿,“不用。” 金溟摁住海玉卿,“谢谢。” “……”华南虎心情有点好,“这回地震什么都没了,再挖不出来,说不定能让我回去了。到时候他们抢着来喂你,还轮不到我呢。” 金溟,“谁们?” 华南虎一个虎跃便跳出去两米,眨眼就消失了。 金溟又问,“谁们?” 这次是问的海玉卿。 “这里是中部。”海玉卿走到潭边,扎着头喝了几口水,把尖喙上的油洗干净,又把爪子放进水里。它低头看着水潭里的白色倒影,看了很久,轻轻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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