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空腹泡澡对身体不好。 金溟先是洗好几片挑选过的大树叶,铺在茅草床旁边,又不厌其烦地一趟趟把采回来的野菜就着石壁上流下来的水涮干净,再分做两堆整整齐齐码在大树叶上。 虽然鸟不是小浣熊,吃东西应该都不洗,但有条件自然是洗洗更健康。 山洞里有天然自来水,清甜干洌,循坏排污,不用白不用。 至于碗盘,只好能简则简。毕竟金溟现在没有手指可以洗碗,而森林里什么都缺,就不缺叶子,正好拿来当一次性碗碟,用完便丢出去。 金溟做人时那必须是坚决贯彻保护环境,拒绝使用一次性物品。不过树叶可降解,在丛林取之不尽,也就不算污染环境。 其实白鹰确实已经饥肠辘辘,昨天一整天,打架流血全是消耗体力的事,就算是个机器,也得上点油了。 本来坚决不吃嗟来之食的白鹰,经过一天的煎熬已经劝服了自己——是金溟自己愿意把猎物分给它吃的,绝不是它开口要的。 白鹰数着脚趾盘算,大不了等它伤好了,一只兔还三只兔,一只羊还两只羊,一只鹿么,那就还一只鹿吧。 但如果是水鼬的话……也无妨,既然金溟好这一口,那它就抓上个四五只来还给他。 管够,让他吃饱了再打死他。 但是……这满眼的绿色是怎么回事? “这个叫荠菜,现在天还冷,等过几天暖和了开白色小花时,会长出一串小心心,很好玩的。”金溟心虚地指着其中一堆草,努力给荠菜找优点。 喂鹰吃草,跟虐待没什么两样,真的很心虚。 “你知道心形代表什么吗?”金溟故作高深地看了白鹰一眼。 心? 嗯,心脏好吃。 所以金溟会把猎物里最好吃的内脏分给它吃吗? 它其实比较喜欢吃肝脏,心脏也勉强可以。 饿火中烧的白鹰暗暗咽了口唾沫。 “代表爱,爱就是对你好的意思。所以荠菜是很浪漫的东西。我小时候经常拿它来许愿,揪一颗小心心,‘今年观察队能找到缟灵猫’,再揪一颗,‘能找到兔狲’,再揪一颗,‘能找到熊狸’……揪到最后一颗小心心时许的那个愿就一定能实现。” “……”白鹰努力听了半天,又开始犯迷糊。 许愿可以这么强横的吗? 那它想许愿今天吃鹿,明天吃鹿,后天吃鹿……实现哪个它都可以。 所以什么时候开饭? 藏在茅草堆的白爪爪忍不住期待地攥了攥。 “其实荠菜特别好吃。”至少比大蓟好吃。 “可以做荠菜包子、饺子、春卷、还可以做汤圆,虽然汤圆还是黑芝麻的还吃。” 金溟咽了口唾沫,唉,好想吃碳水,没有的话,至少是焯过热水的荠菜也行。 白鹰紧盯着金溟不停张合的嘴,那认真而费解的表情让坐在对面的金溟不由想起自己看没有字幕还语速特别快的外语片时的模样。 “呃……”金溟清了清嗓子,换了一种鸟也许能听懂的方式硬着头皮继续推销那堆草,“清热解毒消肿消炎,吃了对你的伤好。” 白鹰的双眼依旧充满迷惑。 “吃了你很快就能飞。”金溟闭上眼,进入胡说八道模式。 白鹰再度看向那堆草,两团黑眼珠子开始放光,尖喙犹犹豫豫地伸过来,最终又缩回去。 道理它都懂,但是,能不能饭后再吃这东西? 白鹰算了算,自己已经两天一夜没有进食,虽然它以前三五天吃不到一点东西的时候也常有发生,但饿这种感觉,就像洪水,一旦开了闸就会喷涌而出。 它不去想还能接着挨饿,可是一想到马上有好吃的,顿时觉得一分钟也不能再忍受饥饿了。 水鼬也行,它已经不挑食了,快拿出来吧,藏哪儿了? 怎么除了金溟满身的屁味,它一点肉味儿也没闻到? 金溟趁着白鹰表情有所松动,用夸张的语气开始推销另一坨数量稍微少点的草,“这个就更厉害了,你猜它叫什么?” 白鹰低头认真看了看那坨又黑又绿,有的叶子因为吸了水开始饱满,有的仍旧是干枯细条,一团团卷成一种让人更倒胃口的形状,在春天夏天给点生机就遍野乱长,冬天藏在积雪里仍顽强活着的草。 白鹰认识这种草,了解这种草,很长一段时间,这都是它藏在皑皑白雪里唯一能找到的食物。 这草叫什么? 叫“特别讨厌的草”,叫“再也不想闻到的草”。 “这个叫‘九死还魂草’,是不是听上去就很厉害。这个是特意给你采的,能止血、收敛伤口。” 金溟用一种谄媚讨好的表情把那堆草往白鹰面前推了推。 白鹰嘴角不自觉抽了抽。 所以,猎物呢,水鼬呢,肉呢? “那现在就开动吧,你想先吃哪个?” 金溟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尽量显出期待的模样,其实他自己笑得也很勉强——别说他现在是只鸟,就是以前做人的时候,他也不爱啃生草啊。 所以,没有猎物?没有水鼬?没有肉! 白鹰一翅膀掀翻了面前的两坨草。 什么九死还魂草,这辈子它也不想再以草果腹。 金溟到底有什么大病,把它抓来,一口饭也不给,还要天天逼它吃草! 昨天明明说得是虽然失去自由,但是衣食无忧。 饥肠辘辘的白鹰衣食很忧,一点也没有无忧。 “……”金溟顶着满头的绿草,猛然站起来。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这就太过分了,男人怎么能顶一头绿!男鸟也不行。 金溟在体型上大过白鹰很多,这么居高临下地站着,颇显威压。 月光被潭水反射进洞里,照出一片清光,那团阴影盖在白鹰脸上,金溟用一种洞悉天机、得意而深沉的神情审视着它,缓缓说道—— “我竟然弄错了,你,原来不是一只鹰!” 委屈愤怒准备撸翅膀干架的白鹰顿时气焰全消,它在金溟遮住的阴影里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难道,它被金溟发现了……
第11章 水鼬 白鹰颤抖地张开嘴,不知该如何辩解,一时紧张得上喙磕在下喙上,只能结结巴巴挤出几个不成音调的字符。 “你是隼!”金溟仰起头,得意地邪魅一笑。 白鹰,“……” 笋? “你是哪种隼?”金溟抱着翅膀做沉思状,仍旧目光如炬地盯着白鹰。 白鹰在这审视的目光中只觉得自己无处遁形,只能拼命地把头往身体里缩。 它现在应该是个扎在地里上尖下胖不能动弹的竹笋。 金溟思考时神色便有些严肃,这让他抱着翅膀边思考边围着白鹰踱步的样子显得很是高深莫测。 隼和鹰都是食物链顶端的猛禽,甚至还有鸮,在通俗的广义归类里的确都叫鹰。 但是在动物学里正儿八经的学术分类中,隼和鹰,从今鸟亚纲往下就分成了两家,一个是隼形目,一个是鹰形目,除了都是俩翅膀长羽毛的鸟,完全是两种不同的生物。 隼在猛禽里不如鹰广为人知,一共有哪些品种,金溟不太了解。 不过有一点他倒是可以确定,在他穿越前的时代,鸟类急剧全面濒危灭绝前,不管哪个品种的隼,在国家重点保护动物等级里都只是二级。 然而,他就不一样了。 金溟昂首挺胸,抖了抖半干不干的羽毛——他是金雕! 他今天在水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时激动得差点扑进去,就说这一身赤褐流金的羽毛,一看就非富即贵。 金雕是什么? 那可是所有猛禽里的王者,一级保护动物,易危品种,国家积极发媳妇、生个孩子给管给带的那种。 大名鼎鼎到连金溟这样的鸟类知识纯路人都如雷贯耳。 难怪金溟总觉得他和白鹰好像哪里有些差别。 隼是中型猛禽,鹰是大型猛禽。 白鹰,不是,白隼看着比他个头只稍小一点,这在隼中应该算是体格大的。所以一时迷惑了金溟,让他以为它也是一只鹰。 “不管你是哪个品种,隼就是隼,鹰就是鹰,中型猛禽和大型猛禽根本不在一个档次。”金溟抖着尾羽绕了一圈,眼睛都快翘到了头顶,“搞清楚你自己的身份,别一天到晚跟我作天作地。” 再凶的豹子,见了老虎,该低头的也得低头,这叫血脉压制。 更何况金雕的食谱里还包含中大型鸟类,白隼——中大型鸟类——他的食谱! 一个食物,竟然还敢老和他叫板,简直岂有此理。 白隼呆呆仰视着得意洋洋的金溟,直到眼球干涩才眨动了一下眼睛。 这回应该没听错,好像,是它想多了…… 有时候,说话不利索,好像也是一种占得先机的优势。 金溟凑到已经目瞪口呆风中凌乱的白隼面前,高傲地抬着橙黄的眼睛,“就是放以前,咱俩一块关到动物园,关我的笼子也得比关你的大。懂吗?” “……”白隼惊疑地眨了眨眼,虽然听不太懂,但还是有点怀疑,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在这里谁还不是个保护动物了,你别给我狂。” 金溟得意够了,把被白隼掀翻的野菜重新洗过放在床边,底气十足,“今天就是吃这个!” 大金雕吃草都不嫌委屈,它一只小白隼,有什么好凶的。 “……” 白隼看着金溟叼起一坨草囫囵嚼了嚼就面目稍显狰狞地咽了,呆楞片刻,默默伸头叼走一根草,机械地嚼着。 虽然不想吃,也听不懂,但看金溟这个气势,忽然就很心虚,感觉是它没有道理。 金溟看着只嚼不咽颇显怨念的白隼,觉得还是要给草里加点佐料,才能把今晚对付过去。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收起张狂,和颜悦色地问:“想吃鱼吗?” 白隼吃草吃得想自闭,它不想搭理金溟,但在同样面色狰狞地把嘴里的草咽掉后,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如果一个鸟很生气,那一定是因为没填饱肚子。 其实如果能填饱肚子,吃鱼还是吃鹿,它都不挑食。 此刻白鹰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昨天痛打金溟的威风,和同归于尽的决心。 它能有什么坏心思,宝宝只是不想挨饿而已。 没有什么是一头鹿解决不了的,如果还不行,那就两头鹿嘛。 它一向是随和的。 “其实今天咱们差点就有鱼吃了。” 金溟被生草叶子堵着,抻长了脖子瞪得眼珠爆眶才艰难咽下去,而后痛心疾首地哀叹。 白隼抬起头,黑黑的圆眼睛咕噜转着。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差点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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