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朔看着他, 突然露出一个笑。 寒朔本人其实是跟那些冰冷仪器一样的存在,保持剂量,毫不出错, 没有底线, 就见钱眼开一个毛病。 当初沈仪臣拿着重金找他的时候,他也许就不该接下那个委托。 “这是想策反我吗?我真的挺爱钱的, 可是我更怕做噩梦,”寒朔对沈斯说, “我从翠谷镇回来做过很多次噩梦,我不知道应总做没没做。” “麻烦你告诉应总,我把所有的证据都配合提交了,包括我根据那堆实验废墟复刻过莫里森的实验笔记,如果他感兴趣,应该能看到全部。” “提取Omega信息素每周一次,足足五个月,而且必须是要以本人清醒状态下,用仪器进行催化,之前我就想过,哪个Omega这么倒霉……” 沈斯突然就说不出话了。 底下不止有警察,暗处的眼睛肯定更多,是敌是友就不清楚了。 两人住不一样的房间,跟兰熄住的还有他那只猫,长得很肥,只跟他本人亲,叫闹闹。 陵市进入雨季,寒朔走上阳台时,天上下着蒙蒙细雨,兰熄就蜷缩在柔软的沙发上,披着毯子,翻看一本纸质书,猫就趴在他脚边,雨越下越大。 风从阳台上刮过,寒朔关上门,皱着眉看他说:“你最近很累吗?” 兰熄看上去很怕冷,因为保暖适宜嘴唇都变得红润,坏天气和身体不适兰熄变得懒洋洋的原因。 累倒不累。 他们打开电视,原本一档时政评论节目的常驻嘉宾何秘书长没有再进行录制。 兰熄有时候就在想,这天底下名利兼收的好事怎么都让一些卑鄙无耻之徒占了。 寒朔也跟着水涨船高,沈二公子打电话给他先是一番痛斥,再欲语婉转,说他到底是窃取了公司机密,他们一定会追究到底,寒朔整个人放空状态,说真的他这两年手上大把的资料证据,莫里森的,迷宫计划的,百分百配合包君满意地全部给了兰熄。 他知道那些东西一旦面视意味着什么。 事实却是他管不了了,当那个从怀表里提取的DNA和兰熄的匹配上的那一刻,他心里的天平就偏了。 兰熄想要复仇,以身入局,接受应忱的求婚,喜结连理,他不要权,不要钱,只要理,一些早就埋地上,尘埃落地的罪恶被翻出来迅速发酵。 酒店的电话响起来,兰熄接起来,一句话都不会说然后挂掉。 “何文涛把我寄养在孤儿院里,只给我留了个电话,说我表现好就会让我妈咪来看我,每次我打电话过去,”兰熄触碰着酒店的那个座机,“那头也总是沉默很长时间,而后挂断,事实上,我整个青春期都没见过她一次。” 兰熄说得随意,寒朔的表情就变得有些不自然。 之后有电话来了,寒朔帮他接起,刚准备挂掉。 那头传来应忱的声音。 “Xavier?” 应忱听上去已经调整好了情绪。 寒朔原本不打算出声的,可他那一刻脑子大概不好了,他说:“他还在睡觉。” 最近兰熄睡很多。 那头沉默一瞬。 “寒朔,你要是敢碰他,我真的会杀了你。” “哦,是吗?” 是有那么一点委屈的,因为兰熄在沙发上睡着过很多次,沉沉地闭着眼,侧脸贴在沙发上,肩膀和手臂露在外面,寒朔看了一眼,却从没去碰,而是替他披上毯子,连将他抱到床上都没做过。 兰熄醒来后,接了个电话,手指敲了敲,他宣布今天要出门。 寒朔路过他身边的时候,很克制地突然碰了一下他的肩。 兰熄疑惑地看着他。 寒朔开口说,他有点不想死得太冤。 兰熄说应忱有病,你也有吗? “你知道吗?其实占有欲是Alpha的通病,只是囿困于各种条件,所以被不能表现出来。” 应忱条件的确得天独厚,想发疯就发了。 兰熄沉默了一会,而后靠近了寒朔一些,他抓住Alpha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时间很短,寒朔瞬间就不太不太理直气壮地起来。 两人对视着,兰熄对寒朔说:“这下死得其所了吗?” 寒朔想婉拒,最后没想得出台词,琢磨了一下那个触感,就跟着兰熄出门了。 有尾巴跟在他们后面,兰熄和他心知肚明,都没有挑破。 保镖把车驶入一个私密会所。 下车就有人将他往里面带,兰熄让寒朔和保镖等在门外,自己推门而入。 南素心整个人看上去颇为憔悴,连身上穿的衣物都不如从前鲜活,像是砖石的颜色。 她在看见兰熄的时候,眼眶便红了,站起身来:“小灯……” 兰熄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就好像是上辈子,父亲叫这个名字的时候,大多是无奈的,是兰熄自己爬到餐桌吃早餐的时候,打翻了果酱,沾满了当天的报纸。 兰衍总会嘴里念叨着小灯啊,你这个小坏蛋,然后把他抱着坐好。 他在孤儿院的时候,很想知道父亲的墓地在哪里,他从九岁呆到十七岁,不知道自己明明有母亲为什么还会在这里,后来隐隐懂事,脑海里才浮现当初母亲抱着那个在襁褓中的婴儿的场景。 兰熄穿了黑色的衬衫和大衣,袖子卷起了一层,露出白皙细瘦的手腕,他坐在南素心对面,手指上还有个念经计数器,让她想起了兰衍,她的前夫,是个很平和善良的人。 他们的分开因为没有了爱。 “……小灯,你还信佛吗?” 兰熄回答她的问题,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说:“不信,被人强迫着信,习惯了。” 南素心露出一抹似乎十分痛苦的表情,便不欲再问下去了,兰熄突然想,他如果以前像何文涛说的那样不要脸变本加厉地缠上她又是什么样的,恐怕也不会过得很好。 “你吃过饭了吗?我点了一些菜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这是个很私密的会所,环境也很好,灯光可以根据需求调节,应忱带兰熄来过,他很喜欢吃这里的一道烩菜。 等到菜上来的时候,果然没一道兰熄爱吃的。 “小灯,这是你小时候最爱的吃的豆腐羹。” 兰熄不吭声,尝了一口,寡淡的很,他想起在翠谷镇的时候,宋奶奶总是自己做很多的腌菜,每天去摆摊的时候,就着几口咸菜就可以当做一顿饭。 他也是那个时候口味变得重了一些。 “小灯,”南素心叫他,她忍不住掉下眼泪,“我这次见你,就想问问……当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何叔叔……不会做那样的事的,他是个好人。” 像有一只狰狞的骷髅从兰熄的身体中挣脱而出,撕扯着他这一具人形身嘶吼着要出现,他盯着南素心的眼睛,神经重重地跳动拍打太阳穴。 他突然露出一个讽刺的笑。 觉得自己就算经历了这么多事,还是如此天真。 他们之间隔着十几年的岁月,隔着一个家庭的距离,隔着何诗琪和何文涛,兰熄还记得南素心身上清甜的淡淡信息素香,好像只是在幼儿时他才享受过母亲的温存,何诗琪比他幸运,南素心比起家庭更在乎自己的事业,这也是她同安于现状父亲分开的理由。 “如果他没做过的事情,警方会还给他清白的,南女士如果今天是为了这个而来,我们没必要吃这一顿饭的。” “你真的觉得他是无辜的吗?” 一丝一毫情绪的泄露都是对不起自己,所以兰熄克制得要命。 南素心脑子乱了,她从未这么乱过,就好像突然有人给她迎头痛击,她气若游丝醒过来的时候,女儿扑到她怀中哭着说父亲被带走了,她安抚着女儿,强撑着站起身,却因为脑补供血不足,她撑着床头时,手臂将一张家庭合照扫到了地上。 玻璃碎得一塌糊涂,照片的丈夫笑得那样温柔,却把魔爪伸向她的孩子。 她和前夫的孩子在指控着如今的丈夫对他犯下的恶行。 南素心怎么能接受? 可何文涛真的是无辜的吗? 她不知道。 她生完诗琪半年后,她丈夫才告诉她兰衍和兰熄死在车祸里的消息,他说怕她受不了,南素心的确很伤心,那是曾经和她相爱过男人和自己孕育的孩子。 如同剜心一般的痛。 兰熄的质问她如何也说不出一个无辜两个字,何家的人,她的父母都在让她去找兰熄,让他无论如何要放过丈夫。 “……小灯,我有什么可以补偿你的吗?你放过你何叔叔好吗?我们都会补偿你的。” 兰熄手指按动了一下念佛器,这么两年,似乎真的成了习惯。 “这顿饭,我没有心情陪南女士吃下去了。” 南素心起身拉住兰熄的胳膊,他变得比母亲还高。 “小灯,真的不可能吗?我们愿意付出所有补偿你,你放过你何叔叔好吗?” 兰熄身体顿在原地,而后下一刻就甩开了南素心的手,他才知道原来这个动作其实很容易完成,他看着自己的手掌说:“难怪当初你那么容易就推开了我。” 真的一点都不难。 “又不是生死离别,哭什么呢?我父亲死得时候,你有这样掉过眼泪吗?” 兰熄离开得干净利落,只留下失魂落魄的南素心在房间里。 郊外一处荒凉的墓地,兰熄之前来过几次,做过最基本的整理,当初下葬得非常潦草,兰衍的墓碑上连个照片都没有。 兰熄伸手去触碰那被被风雨已经打磨得粗粝的墓碑,一旁有个小小的墓碑,上面写着兰熄的名字。 兰熄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死去多少次。 突然身后传来动静,他转身留看见应忱带着人走近,寒朔被人控制着抵在一棵树上,Alpha的眼睛光幽暗如远星,穿着干净利落皮质的外套和黑色长裤,身材挺拔,像是来打架的,他眼神里只映照出兰熄一个人。 保镖上前,兰熄的行踪绝对保密,而且他们离开会所的时候还换了车,那就是应忱派了人在这里蹲守着,兰熄缓缓站起身。 应忱太久没见过兰熄了,死盯着他,仿佛要把他上上下下都刻进脑海里,他这些日子从公司离开,司机就依照他的指示停在香榭丽酒店不远处,他就盯着右翼的一层楼,手中的烟燃起,也不松进嘴里,直到手指发出刺痛。 瘦了。 应忱从事情发展到现在,就后悔一件事。 后悔当初放兰熄自由。 面前人根本就不脆弱,甚至坚韧得可怕,他们朝夕相处多年,甚至彼此驯化了很多,没错,就是驯化,他展现出不同于以往的心慈手软,兰熄也学会了他的铁石心肠。 “你就让这么几个废物留在你身边,你知道这些日子我给你挡过多少暗招吗?”
第53章 我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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