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过那名Alpha在病床前一人独坐几个小时的场景。 护士长教她们认中文,Valentina只记住了一个璟发音的词, 于是她们都叫那个病人璟。 可当她们刚记住这个名字的时候,Alpha就纠正了她们的称呼, 然后摘下了印着宋闻璟三个字的名片,扔进了垃圾桶里让人不许再提,随后将一个新名牌卡在了床尾。 ——宋慕晨。 沈斯在看到那个新名字的时候,嘴角微微抽搐。 Valentina是第一个发现Beta醒的人,这日她正常检测着体温,记录在册,就在测量的时候,人醒了。 黑色的瞳孔注视着她,如同黑夜与白昼的交界,既神秘又纯净。 这个叫晨的病人醒了。 晨的爱人似乎又是长途跋涉赶来,一时理智被不可置信冲毁,眼前模糊发晕,在病床前激动地坐在Beta身边,亲吻着他的手背,Valentina看着病人手背湿润,没多久反应过来是眼泪。 看着病床上相拥的两人。 她常和同事们感叹这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 不过晨醒来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和他的Alpha爱人在度假。 好像并不记得自己经历过了什么,才会沉睡半年之久。 Alpha只是愣了一秒,而后靠近晨,把脸贴在他的脸侧说:“不用怕,我就在这里。” 随后他转头对他的下属说最近把一切工作都推掉,他要陪着晨。 Beta失忆了。 这个消息怎么看来都令人觉得沉重。 Valentina想,失去与爱人共同经历的时光,失去曾经共同编织的梦想和坚不可摧的情感纽带,这件事实在令人同情了。 可是她在调整连接着Beta身体仪器的时候,Valentina看见了Alpha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像是什么巨大的,潜藏留在最后的麻烦不攻自破了一般。 那个反应令Valentina很是不解。 医生诊断说大脑是很精妙而复杂的结构,像是晨这种情况,是逆行性失忆,无法在事故发生后无法回忆起事故发生前的一段时间内的记忆,通常是由于大脑皮层受到物理损伤,尤其是颞叶和额叶的损伤,这些区域与记忆的存储和检索有关。 除了生理因素外,心理因素也可能在失忆中起作用。 创伤性事件可能导致心理上的防御机制启动,患者可能会选择性地遗忘某些记忆,以避免心理上的痛苦。 晨对于自己失忆的事表现出一种巨大的迷茫,身旁的Alpha一直在用中文细心安慰他。 同事们都在夸赞Alpha的深情。 Valentina一直用女性直觉耿耿于怀Alpha的那个反应,不高兴也没敢表现得很明显,只在内心默默谴责。 应忱还给晨定了新的英文名Xavier。 意为未来和光明。 他有让人在国外长久定居的打算。 应忱谎称他们在蓝梦湾出海的时候,船翻了,两人都受了伤。 蓝梦湾,这个时候许多事端都未发生,应忱无比庆幸。 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为什么要换名字?” 应忱手指揉着Beta迷茫的侧脸说:“这个名字不好,换了名字,就跟新生一样,我给你取的新名字不好听?” 那个名字,带着一场噩梦一样的过去,不堪,破碎。 最好,一辈子都不要想起那个名字,让它永远沉睡在记忆的深处。 蓝梦湾时期的Beta温顺得不像话,是他们最好的时候。 Beta像是反应迟钝,点点头,而后他对应忱说:“奶奶呢?我出事了她会担心的吧。” 应忱看着Beta,停顿片刻,才说:“宝贝,奶奶生病了,在半年前去世了,你忘了吗?” Beta露出张皇的表情,掀开被子要下床,下一刻被应忱紧紧抱着怀里,他握着他的后颈,亲吻着他的发丝:“奶奶去得很安详,等你好了我们回去看她好不好。” 哭泣声响起。 Beta甚至是难过得晕过去的。 之后的半个月应忱几乎推掉了所有的工作陪着他,Beta只能在他怀里才能睡着,小声说这里太陌生了,让应忱觉得他像是在隐蔽地向他撒娇。 应忱从前并不觉得自己算是耐心很好的人。 可他照顾着怀中人,给他喂饭,替他穿衣服,从未觉得如此满足。 Beta睡不好,他又何尝不是。 从翠谷镇回来的每一夜,曾经他一闭上眼睛,就是他那与Beta交错的手,他无数次试图抓住什么,却终究无力回天。 Beta静静地躺在废墟之上,身下的血迹如同暗红色的河流,蜿蜒流淌,浸透了破碎的砖石和木头,映衬着他苍白的肌肤,显得格外刺眼。 他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双目紧闭,废墟的残骸散落在他周围,破碎的砖块、断裂的木块,阳光透过废墟洒下,斑驳的光影在Beta身上跳动,仿佛一切都在这一刻凝固,成为永恒的静默。 废旧的木架托了一下Beta的身体,在那样一个缓冲下,肩膀虽然有一道贯穿伤,索性其他地方伤得不重。 应忱时常睡到半夜,伸手要试探身边人的呼吸,手指蹭过那道凸起的疤痕。 便随之想起了那副血淋淋的场面,刀刃闪烁着冷冽的光芒,Beta的眼神那样决绝冷漠地看着他,仿佛已经下定了最后的决心,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对准自己的脖子。 刀刃划破了皮肤,鲜红的血液立刻涌了出来,滴落在地上。 Alpha呼吸猛然一窒,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无法跳动,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 他小心翼翼松开人下床去阳台抽了根烟。 等应忱回来的,床上的人将脸埋进枕头里,很小幅度地在抽泣。 Alpha无语形容那一刻自己的心情,他觉得自己曾经做过很多无畏的挣扎,也许很早就彻底崩塌投降,只是他没意识到。 应忱掀开被子上床,握着人的手心,将他整个人都往怀里带,擦掉他的眼泪,说别哭了,我回来了。 Beta抬起头,睁大眼睛攀着应忱的肩膀说:“你去哪里了?” “……睡不着了,抽根烟,抱歉。”应忱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放低了语气。 “不许抽烟。” “好。” Beta在应忱刻意授意下几乎生活在宋慕晨的世界里,护士们会很友好地叫他Xavier或者晨。 只有沈斯还是叫他宋先生。 有一次沈斯接到国内的电话,敲门没有动静,推开门的时候,屋内没人,他再往里,他撞见了Beta撑在阳台上,手指夹着应忱的香烟,眼神飘忽,没有焦距,在带着最后一丝热气的晚风缓慢地吐出一缕白烟,偏头看向沈斯。 他头发偏长了,身上白色的睡衣显得有些空荡,裤脚过长的一截,还是沈斯亲眼看见应忱蹲下身耐心细致挽起来的。 Beta看见是沈斯,一言不发地掐灭了烟,而后拉开门进了客厅,往浴室的方向走,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打火机拍在他胸口上,对他说了一句:“沈秘书,记得保密。”
第37章 他的眼里也没有别人 沈斯听见浴室里传来的水声才回过神, 他把那个银色的打火机收了起来,礼貌敲门询问应忱的去处。 Beta脸上还有未擦干的水珠,整个人蜷缩在柔软的沙发角落, 仿佛背后有个支撑才能给他安全感, 偏头靠着,有些懒散地开口:“他出去了。” 对于一个躺了半年的重伤病人,抽烟显然不是个很好的行为。 “宋先生,我会提醒让应总保管好香烟的。” 这并不是Beta的错, 一切都怪应总的粗心才让人接触到了,沈斯想。 Beta大部分时间都是处于睡眠中, 其余时间他需要上轻度的复健康复训练,亲人离世的巨大悲痛让他有时看上去像飘离在人世间,性情也变了一些,好像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底色。 他的目光如同深秋的湖水, 静静地凝视着人的时候,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寒意, 直抵心底。 这都能理解。 因为沈斯亲眼所见所谓资深萨满,身披一件由兽皮和羽毛编织而成的长袍, 脸上涂抹着象征生死轮回的图案, 而应忱站在一边,目光沉沉地任由他在云顶的房子里招魂洒狗血的场景之后,沈斯觉得这世间的一切都有解释。 那就是所有人早就疯了。 Beta躺了几个月, 应忱在求医无门之后, 开始尝试一些民间信仰,在沈斯以前看来, 这似乎完全是无稽之谈,传说巫师或萨满被认为具有与阴间沟通的能力, 他们可以通过仪式和咒语将灵魂从地狱召回。 所以性格稍稍不同,似乎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 应忱对Beta的醒来,将信将疑把三分之一的功劳归功于当初举行的招魂仪式,而不是现代医疗技术的高超。 没过久Beta有一次听闻这个故事后,开口问他:“应忱也觉得我是从地狱回来的吗?” 沈斯想,是的。 Beta轻笑了一下,喃喃道:“也许是吧。” 恶魔是降临世间的灾难不是吗? 沈斯刚要出去,应忱便从门外进来,他抬手示意沈斯有事稍后再说。 沈斯尽职尽责地要关上门,恰好看见了应忱从身后拿出一束紫色的剑兰花放进了Beta怀里,而后低头像是在Beta额头上落下一个亲吻。 应忱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Beta身边,只为等待接下Beta醒来后的每一个动作。 塞伦蒂岛经常举办一些特殊的当地人文活动,认真严谨的私人秘书在筛选适合重病安静修养的疗养院时,把一切都考虑了进去,气候,交通,当地的治安。 这个时节岛上最为常见的就是紫色剑兰。 只是没过几天,沈斯见到那花在阿姨收拾垃圾的时候,一并带了出去。 当初从翠谷镇跟随应忱回来的人,或多或少地都有些不正常,都不敢提起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而沈斯亲眼见到宋先生躺在病床上时,也一时竟有些不理解。 怎么会弄成这样? 信息素狂乱症天生拥有的反社会人格有这种破坏力吗? 当初宋先生的离去几乎让他们老板几近失控,他和封焰被留在陵市。 而回来后连续几个月同不下十位心理医生交流过的应忱,也稍微学会了一点体贴。 应忱非常强硬地将宋先生的过去与现在割裂,一次医护在给Beta做康复治疗的时候,发出了一个璟字的音,差点被Alpha当场辞退。 “他以后叫宋慕晨,如果再让我听到别的名字,不要再出现在这里。” 医护脸色都苍白了。 Beta说:“你可以叫我Xavier,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应忱问他不喜欢新的中文名吗? Beta抬头看着他,评价道:“听起来有种智商很低的感觉。” 应忱:“…………” Beta来自地狱的灵魂果然更具攻击力,甚至更冷静。 不过Beta也没坚持过以前那个名字,让应忱松一口气。
73 首页 上一页 32 33 34 35 36 3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