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才在青年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把鼻子贴在了男人额头。 不、不会醒吧。 食梦貘表示压力很大,鼻子都有些抖了。 青年神色专注, 搭在男人背上的手又开始有规律地拍了起来。 没醒。 食梦貘轻轻吐出一口气。 呜呜以后、以后绝对不能被这些人逮住! 慢慢地, 一丝极为细微的黑色雾气顺着食梦貘的长鼻子钻了进去。 食梦貘咂咂嘴, 味道真不错啊。 没想到, 青年却顺着它的长鼻子一抓, 将那被吞食进去的黑雾尽数抓出。 食梦貘:??? 青年端详着指尖凝聚的黑雾,眸色深沉。 贺烈这段时间异常多梦,醒来时却对梦中碎片毫无记忆。楼月西早已察觉不对, 没想到他们竟然想从贺烈的梦境入手。 他又想到今日在摩天轮上贺烈对轩轩说的话。 ——【愿望不说出来, 怎么实现?】 他也对他说过。 贺烈的记忆要复苏了。 而那些人为何在贺烈的梦中动手脚? 楼月西心里当然有答案。 从与他极为相似的婉阙出现的那一刻,他就隐隐猜到了。 他们想要篡改贺烈的记忆。 ——来取代他。 真是好大的胆子。 这人是他的。 从头到尾, 里里外外,就连掉了一根头发丝儿, 也是他楼月西的东西。 为什么要夺走他唯一的、所有的东西? 青年的眼睛翻涌着恶意, 这和平年代出生的食梦貘哪里看过这样的东西,它被吓得一声都不敢吭, 鼻子紧紧地蜷缩成一团,恨不得原地消失。 乖乖,它吃了不少噩梦了,但是都没有眼前这个青年吓人啊! “楼……”贺烈模模糊糊地叫了一声。 青年低头,慢慢凑近他。 “楼……小鸟……” 青年的眼眶霎时通红。 楼行鹤。 楼小鸟。 这是他最初的、原本的名字。 —— 这一觉贺烈睡得格外沉,醒来的时候感觉浑身懒洋洋的。 通体舒泰。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楼月西也枕在他的旁边,头埋在被窝里,遮的严严实实的。 贺烈一看时间,已经十点了。 他们两个人,真是越来越能睡。 “楼月西。”贺烈轻轻撩开青年拽紧的被子,“起来了。” 响应他的是一只继续往下缩了几公分的毛毛虫。 当耳旁风呢。 贺烈失笑。 他轻手轻脚地从床上下来,打开冰箱,发现家里没什么存粮了。左翻右翻,翻出一盒速冻饺子和几片有些蔫了吧唧的白菜。 贺烈摸摸鼻子,开始烧水。 等水开始咕嘟咕嘟的时候,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贺烈回头,就见楼月西倚在门上,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醒了?”贺烈觉得有些好笑,楼月西这幅模样像极了睡醒起来找妈妈的小屁孩儿。 楼月西反应慢半拍的点点头,贺烈才发现青年的眼尾拖出一道很长的红色痕迹。 贺烈皱眉。 “眼睛怎么了?” 楼月西上前两步,低声道:“梦见你不在了。” 一句话,贺烈心中的涌起的促狭之意尽数消失,只剩下心疼。 “过来。”贺烈张开手,他把青年怀抱在怀中,哄小孩似地轻声道,“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如果找不到了呢?”楼月西半闭着眼睛,好似还沉浸在梦中的悲伤之中,“只有我一个,哪里都找不到你……” 抓在后背上的手逐渐收紧,贺烈从中感觉到青年梦中的窒息感,他仿佛感同身受一般。 “那你等等我。”贺烈道,“我一定会来。” —— “贺队……有人找!”孙飞晨急急忙忙地提着外卖从门外飞奔过来。 他的视线飞快地扫视了一圈,没发现楼月西的身影才暗自松了口气,又对贺烈挤眉弄眼做了几个动作。 贺烈没懂:“你这是什么表情?” 孙飞晨连忙拉着贺烈往外走:“完了完了,贺队,你和楼月西的事情肯定被月西家里人发现了!” “人现在就在门外呢,连月西本人都没问,就点名道姓地要找你,哎……你说,你说这咋办?”孙飞晨的脸都憋红了,生怕在单位门口他家贺队就被一阵臭骂。 这、这要是被杨局知道了,贺队腿还不得打断??? 贺烈闻言挑眉,楼月西的亲人?他怎么没听楼月西提过? 同时,他也不懂孙飞晨这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心态。 见着门口等待的人时,贺烈终于知道为什么孙飞晨一口咬定是楼月西的亲戚了。 因为坐在树下的女人实在是和楼月西太过相似了。 赫然是林婉阙。 她侧身坐着,一席白裙曳地,也没有像在甸仪村里那样盘起发髻,如瀑的青丝倾泻而下,她微微垂着头,似乎是今日的阳光过于耀眼。 光与影的对比,将她的侧影衬得温雅娴静。 听到动静,她举目望来,零星的光点从树枝间坠落,跃动进入她的眉间和发梢。 她的眼睛在见到贺烈的一瞬间便亮了起来。 贺烈感觉眉心痛了一瞬间。 白袍。 青丝。 光影。 眼前这张脸似乎和光怪陆离的梦境有片刻重合。 孙飞晨没敢跟着过来,他远远地瞅见贺烈向树下的女子走去。 那女子抬头时欣喜的表情……却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反而、反而。 像是看着情郎。 孙飞晨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归罪于自己眼花了。也许,楼家人比较开明? 另一边。 贺烈和林婉阙相顾无言。 头顶上的树梢被风吹得沙沙,林婉阙脸上的笑意逐渐淡去,她收拾收拾心情道:“贺队长,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说话吧。” 这里人来人往,确实不是什么便于谈话的地方。 贺烈不置可否。 两人来到一家安静的咖啡厅,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贺烈来得开门见山,连客气的寒暄都不曾有。 林婉阙垂下眼睫,无奈地笑了笑。 “贺烈,不用把我当敌人吧。”她轻声道,眉目间有驱不散的愁绪,让人见之生怜,“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贺烈没有搭话。 他仔细端详起林婉阙的容貌。 一双满含桃花的眼睛,嗔犹带笑,仿若将四月的春水都汪了进去。 和青年的像又不像。 贺烈心底知道的,楼月西这个人,外表再如何的温雅柔和,笑容再如何如沐春风,他的眼睛里含的水,都是山涧里的潭。 纵使有阳光,也是隔着一层。 水是冰的。 只有见着他贺烈的时候,才有了温度。 然后是鼻子。 然后是嘴唇。 确实都挂着点影子,近看却不那么像了。 “贺烈?”林婉阙低声唤道,声音又轻又温柔,带着某种蛊惑的色彩。 贺烈眼前的人影开始变得模糊不清,重影迭迭,只剩一双含着桃花的眼睛。 咖啡馆里格挡的设计别出心裁,加上绿植掩映,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最角落里还有这样一男一女。 伴随着她低声的呼唤,贺烈又一次陷入梦中。 —— 贺烈眨了一下眼睛。 晦暗的塔内,只有头顶上有一线光。 聊胜于无。 地上佝偻着的白色身影迟迟未动,像是死去般悄无声息。 但是贺烈知道“它”在观察他。 “看够了吗?”贺烈问道。 那东西的头颅便深深耷拉下来,好似方才目光紧随着贺烈转的不是他一般。 贺烈上前两步,在那东西前半蹲下来。 “几个问题,你答完了,我带你出去。” 透过蓬乱的发丝,贺烈看不清那东西的神情,他索性伸手一捋,草草地把它们全部扎成一团。 贺烈翘起食指比了个一,“第一个问题,你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这人年纪看起来不大,但手脚上各自捆绑的镣铐看起来却有很长的年头了,久到锁眼已经被锈封死。 那东西嚅嗫了一下嘴唇,慢慢摇了摇头。 看起来是真的不知道。 贺烈加了一根手指:“第二个问题,你在这里干什么?” 眼前那双形状漂亮的眼睛又开始陷入迷茫。 贺烈觉得有些棘手。 这一问三不知的。 这东西不可能是此间的主人,哪有主人会把自己用锁链锁得死死的,不仅是四肢,就连脖颈上也戴了。 最大的可能就是祭品。 不过这祭品看起来也忒寒碜了些。 可他又和外面送来的女子不同,像是来得最早的、活的最久的人。 而且这座塔里的书,明显就是为他所准备的。 方才那悬在塔顶的怪物,总不能是一个需要看书怡情的东西吧?
第74章 脸 那为什么这个祭品是特殊的呢? 贺烈凝视着面前垂着脑袋的、少年模样的人。 此间有藏书数列, 用以消磨时间。 ——说明将少年囚禁于此的人,对待他不是全部的恨。 可要说留有善意,这石塔中无光无灯, 无日无夜, 做一个清醒的人真的比成为一个疯子好吗? 还有头顶的那个鸡蛋大小的石洞。 最像是善意, 也最像是恨。 如同佛祖为大盗犍陀放下的蜘蛛之丝,是他所有的希望,也是他更深的痛苦的来源。 男人抱臂站着,眼前的少年久久没有听到动静,终于微微偏头,斜觑着贺烈的反应。 被贺烈看了个正着。 少年像是别烫着一样低下头。他动作太大,随着衣袍的摆动, 一只脚踝裸露在了外面。 他的脚踝极为消瘦, 上面紧紧箍着一圈铁环, 仿佛已经嵌入了肉里。 让人想起被圈养的禽鸟。 他猛地把脚缩了回去, 头也深深埋入了双膝, 尽量不让自己的任何一丝皮肤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中。 那蓬乱的头发加上宽大的袍子,他整个人像是一团揉皱的纸屑。 贺烈无奈地挠挠头,这样的人还能问出个什么? 他不打算问了, 想了半天, 抽出长剑来。 贺烈随手挽了个剑花,剑尖指向来的地方。 “小鬼, 躲开点。” 当时的贺烈是不知道的,他离死亡只差那么一点儿。 在他背过身去的那一剎那, 瑟缩于地的、仿若惧怕光线的少年无声无息地站在了他的后面。 锁住少年的锁链不能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他比影子更像影子, 比黑暗更适应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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