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垂着手,无辜的看着他。 “……” 宁屿咬咬牙一使劲,把衣服下摆撕开了两条碎布。 铁链上的红锈用手轻轻一搓就能蹭下一层。 消毒用品在卢斯卡帐篷里不太好偷,人鱼又只能泡在水里,宁屿只敢小心翼翼地把伤口简单清洗一遍,再用布条把铁链缠上,不让伤口再摩擦加深。 人鱼觉得新奇,刚抬起手,听见安静的船舱里响起了咕噜声。 是宁屿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 人鱼敏锐的听力让他把这一切听得一清二楚。他盯着宁屿的肚子停了下来。 “没关系,我不饿!” 宁屿摆摆手,没有说服力地说了个谎。 这仅有的一条烤鱼是他的晚饭。 宁屿拍拍肚皮,想装出吃饱了的样子。 干瘪的肚皮又响了一声。 人鱼甩甩尾巴,把手收了回去。 “我真的不饿!” 人鱼慢悠悠转了个身,背对着不看他了。 “好吧,我吃就是了。”宁屿还小声嘀咕着,“其实我真的不怎么饿。” 人鱼本该光滑的背部布满了伤痕,是渔网的勒痕,是锁链的擦伤。 背脊上有一道最深的伤口,宁屿被人按倒在甲板上的那个下午,他亲眼看见船长把长叉刺进了人鱼的后背。 宁屿本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热衷于多管闲事的人,只是因为他是第一个发现人鱼的人,却害得他被囚禁在这么一个小鱼缸里。 等回到岸上,这条可怜的人鱼会被怎么样处置呢? 动物表演? 还是生物实验? 亦或是被卖给神秘的富豪,供人奴役玩乐。 宁屿闭上眼睛把乱七八糟的念头清出脑外。 想再多有什么用,他既没胆子也没能力把人鱼放走。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人鱼的恢复能力极强。 三天过去了,伤口没有溃烂,渗出的血不断被水冲散,一层薄膜凝结在伤口处。 宁屿只觉得好奇,凑近了细看,指尖避开了伤口,轻轻抚上周围那片完好的皮肤。 哗啦—— 人鱼突然不耐烦似的搅了一下水缸,溅出的水打湿了宁屿的半边上衣。 如刀锋般尖利的尾鳍划过宁屿的手背,鲜红的血珠一滴滴冒了出来。 幸好宁屿听说过人鱼有伤人的倾向,他早有心理准备,躲得极快。 血很快止住,手背上只剩浅浅一道划痕,宁屿看向罪魁祸首,不知怎么竟从人鱼眼中看到了一丝惊慌失措的样子来。 明明伤人的是他,人鱼却瞪大了双眼,无辜地看向被他弄伤的人。 “没关系,伤口很浅,我不疼。”宁屿立刻解释,还抬手示意给他看。 不知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人鱼的表情却越发委屈了。 他把尾巴收回了鱼缸里,把自己团成一团,贴着鱼缸壁睡在水面下,怎么叫他也不肯再出来了。
第4章 专属饲养员 老实说,宁屿怀疑自己觉醒了什么捕鱼天赋,这片海域不算富饶,别人半天只能抓上来四五条,宁屿却轻轻松松能抓上来十几条。 毫不夸张地说,这些鱼简直是故意往他的渔网上撞。 岛上的三十三人现在过着紧巴巴的计划经济,所有的物资都需要上交后重新分配。宁屿如今是捕鱼大户,特权谈不上,自己偷偷藏几条鱼还是轻而易举的事。 而且宁屿最近对人鱼的喜好有点得心应手了,活蹦乱跳的甜虾是他的最爱,其次是煎得金黄的鳕鱼,鲑鱼他嫌太肥,只愿意吃一两口。 食物不成问题,难弄来的是医疗用品。 卢斯卡整天用鼻子看人,大家都在忙碌时,只有他养尊处优的,一点粗重活也不用他干。 不过他偶尔也在干正事,他环岛搜了一圈,可惜没有找到适合制药的野草。 岛上的药物是不可再生资源,用一点就少一点,岛屿的深处是原始丛林,他不敢妄自行动拿自己的命去探险。 他每天守着自己的一箱药,心想,等用完再说吧,说不定很快就能得救了呢。 倒霉的是没过多久,岛上就有人受伤了。 而且受伤的人依然是他最讨厌的宁屿。 宁屿当时正抱着一筐鱼只顾着往岸上走,直到被人提醒,回头看才发现身后一串略显惊悚的血脚印。 裤腿卷到了膝盖上,光裸的小腿上有一道长长的口子,十有八九是被岩石划伤。 宁屿他总喜欢跑到铺满礁石的那片海滩上捕鱼。原因无他,单纯是为了方便顺手往石头缝里藏几条鱼虾,好到了夜晚带上船。 要是以前,卢斯卡肯定理都不会理他,但现在宁屿是捕鱼的主力,地位自然提高了不少。 卢斯卡阴沉着脸,从他珍贵的药箱里挖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创伤膏,头也不回地走了。 多亏卢斯卡不是什么热心助人的医生,宁屿等他走后,偷偷拿出一小片锡纸薄片,把那小块药膏包进去,然后才简单地给伤口消了毒,放下裤腿遮好。 处理完一切,宁屿跟平常一样抬头看,天快黑了。 海上的天气变幻莫测,先前有人夜里去了沙滩,不巧遇上了大浪,差点被海水卷走。后来船长便命令禁止晚上离开营地。 水手依然骂骂咧咧地把食物扔进去,砰地一下把门锁上。 宁屿看见舷窗晃过深蓝色的鱼尾,这是行动的信号,他避开众人来到礁石滩上,找到早已藏好的晚餐,越过碎石,踩过细沙,再偷溜上船。 船舱门早就莫名其妙地坏了,只不过没人想去修,水手依旧掩耳盗铃似得上一点用也没有的锁,反正人鱼被铁链锁着,也逃不掉。 还省了偷钥匙的功夫,宁屿用铁丝一撬,锁就开了。 地上放了一堆生鱼头鱼尾鱼内脏,难得还有一条完整的烤鱼,那是有人不小心弄破了胆囊,整条鱼都是苦的。 宁屿熟练地把这些“剩饭”收拾好,然后从舷窗外倒海里。 人鱼挑食得很,他是不会吃这些东西的,甚至连看也不看一眼。 宁屿今天捞到了一只龙虾,这会儿龙虾钳子还咔咔地夹着竹筐,全然不知自己即将被做成海鲜刺身的命运。 人鱼瞥了一眼,对今天的晚餐颇为满意,礼貌性地用尾巴泼起一点小水花以示高兴。 人鱼吃饭的动作还挺优雅,慢条斯理得给龙虾剥了壳,再把虾肉撕成一条一条,似乎十分享受。 宁屿感觉自己就像海洋馆的饲养员,每天的任务是制定食谱,定时投喂。 一名合格的饲养员还要懂得提供情绪价值。宁屿今天还捡到了一颗“蓝宝石”,正献宝似地送到人鱼面前。 宁屿有个收藏石头的小爱好,只可惜以他身无分文的财力,收藏的只能是海边随处可见的小破石子。 这块石头也算晶莹剔透,透着深蓝色,与人鱼瞳孔的颜色有一点相像。 宁屿觉得他会喜欢。 “像你的眼睛,很漂亮。” 幽暗的深海中危机四伏,人鱼的夜视能力极好,他不仅看到了破石头上充满了杂质,同样也看到宁屿期待的目光,亮晶晶的。 他想到了海底那些跟在他身后的小鱼小虾,总是被他一尾巴甩晕。 偏偏他恶劣透顶,假意用手接过,下一秒却掀起尾巴,把精准得把石头从开着的舷窗扔出去。 扑通一声。 宁屿来不及阻拦,眼睁睁看着石头掉进海里,溅起微不足道的小小水花,彻底消失不见。 他又开始装作一副无辜样,可怜巴巴地趴在鱼缸壁上,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干了什么。 其实以宁屿的好脾气,即使人鱼把他自己扔出去也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毕竟人鱼被囚禁在这里,不能说跟他毫无关系。 宁屿见他无精打采的样子,连忙问他:“是不是伤口疼?” 海藻般的长发湿漉漉地紧贴着背上的皮肤,玻璃制的鱼缸一点比不上柔软的珊瑚礁,令人鱼想把这破鱼缸徒手捏碎。 但是还不到时候。 人鱼烦躁地甩了甩尾巴,用余光看了眼满脸都是担心的宁屿,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难得出现一个有意思的人类。 再让你们多活几天。 人鱼任由宁屿在自己周围团团转地检查伤口,他的痊愈能力果然很强,光滑无瑕的皮肤恢复如初,可惜手腕上的伤痕被铁链磨着总不见好。 “把手伸出来。” 人鱼不明所以,用尾巴撑起坐直了身体,乖乖把手伸出来。 宁屿掏出他仔细包好的创伤膏,再伤口上涂上薄薄一层,连最后一点也不放过。 他也不知道这药有没有用,但看着应该是有点刺激性,人鱼忍不住抖了一下。 “疼吗?” 人鱼思索片刻,重重点头。 正如童话故事里一样,人鱼美丽、单纯、善良,还拥有惊人的语言天赋。几天下来,人鱼已经能听懂一些简单的人类词汇了。 湿漉漉的手上传来微痒的触感,宁屿低头往手腕上轻轻吹气。 这样就能不疼吗?人鱼不明白。
第5章 人类奇奇怪怪 月亮被云层掩盖,今夜依旧是风平浪静。 宁屿清理完“案发现场”,提着小竹筐往回走,刚掩上门,一只手搭在了自己肩膀上。 “你在干什么?” 卢斯卡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门外,正阴森森地看着他。 两个人在甲板上对视,但昏暗的视线下,其实宁屿没看清楚他的脸,他只是觉得这种被抓包的尴尬场合下,静观其变才是正道。 而且这样比较酷。 宁屿一手插兜,一手提篮,姿势有点别扭。 虽然夜里看不清楚,宁屿能感觉卢斯卡对他有很大的敌意,尽管他不知道为什么。 在登上这艘倒霉的贼船之前,卢斯卡是正规医学院毕业的医生,而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渔民, 在此之前他们从未见过,船上那几天他也跟卢斯卡交集甚少。 卢斯卡还是个混血儿,连国籍也跟他不一样。 他应该是脑子有病。 既然这个世界连人鱼都能被他碰到,那遇到一两个脑子有病的人是大概率事件,宁屿觉得这个解释合理。 “跟你有什么关系。” 甲板上只有两个人 ,卢斯卡很不满意他的态度,“没有船长的允许,三更半夜偷跑上船,谁知道你打着什么阴谋诡计。” 宁屿翻了个白眼,不打算搭理他。 “我盯你好几天了,你打算把那条鱼放走?” 宁屿脚步一顿。 那条鱼正安静待在鱼缸里 被囚禁在船舱内。不知睡了没有。 卢斯卡知道自己猜中了,他还从宁屿的枕头下找到了私自藏起来的铁钳。 只有一点卢斯卡谁错了,不是打算,宁屿已经试过了,可惜铁链太牢固,把钳子弄崩了个缺口也没办法把链子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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