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无命道:“宫主息怒,您的寝殿现在是季则声在住,他已昭告全教,谁敢踏进一步,就砍谁的双脚。” 谢轻逢:“……” 好啊,把师兄的手下和门徒都撬走了不说,就连寝殿也要霸占。 他忍不住磨了磨牙:“那我亲自去。” 他下定决心,西陵无心和崔无命再怎么劝阻也无济于事,何况谢轻逢的寝殿内有禁制,想要取固魂锁非他不可,故而只能另想办法。 少顷,崔无命抱着一个黑衣纸人进来,这是个折中的法子,将谢轻逢的神魂附在纸人上,随他一同去藏镜宫,留西陵无心在棺材店看守肉身,也稳妥些。 谢轻逢心说也行,见崔无命将那纸人摆好,神魂进入,纸人瞬间醒来,他动了动手腕,理了理衣摆,发现这具临时变化的身体竟同活人一般无二。 这纸人是个少年人的模样,故而他附身化形,也化作了少年,只是眼尾上挑,唇角带笑,虽不刻薄,但却带着几分邪气。 “宫主,这纸人做的身体虽和活人一般无二,但毕竟是假的,切记不要沾水才好。” 崔无命一五一十交代完,就和谢轻逢往魔林而去。 不过半日,二人就到了藏镜宫校场,平日里在校场上决斗比武杀人寻仇的都安分下来,只是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话,低声下气的,崔无命带着谢轻逢穿过校场,直奔正殿。 各殿主人今日惯例议事,只是都战战兢兢不说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隐有苦态,贪殿主人不仅戴着义肢,如今两条腿也打上了石膏,行动不便,只能坐在轮椅上,由手下推着,看样子这群手下也被季则声好好收拾了一顿,最悠然的居然是花见雪,居然还有心情看书。 崔无命才带着谢轻逢进来,各殿主人登时两眼放光,七嘴八舌道:“崔护法,你来了——” “找到人没有?” 崔无命看一眼谢轻逢,又坦然自若地摇摇头:“没有。” 众人又开始唉声叹气,这半年来,他们被季则声压着,什么都不能干,天天都在找谢轻逢的下落,要是有异议,就会像贪殿主人一样被活生生打断两条腿。 “尊主呢?”崔无命左右环顾片刻,却不见季则声的影子,不由问道。 嗔殿主人连蛇都玩不动了,懒洋洋地躺在座上,随手指了个方向:“在后殿。” “我去看看,”崔无命给谢轻逢使了个眼色。 “你去吧,小心别也被打断了腿。” 当年七弦宗一战后,众人皆以为藏镜宫主同左右护法坠崖而死,欢欣鼓舞好几天,然而季则声孤身杀上藏镜宫,却见左右护法都活得好好的,故而将他二人囚禁起来,审问了三日,让他们说出谢轻逢的下落。 花见雪无妄之灾,自然吐不出什么来,崔无命拼尽全力护主,只道当时谢轻逢坠崖后并没有按照约定与他们汇合,想必谢轻逢被一剑穿心后身死,尸身落入百丈凌峭下的江水之中,尸骨无存。 季则声当时听完怔愣许久,一言不发地离开,过了四五日,左右护法就被放出地牢,倒是没再提起谢轻逢坠崖的事,只是派崔无命四处寻找他的下落。 谢轻逢此来突兀,崔无命未免季则声生疑,故而只说他是派来伺候季则声的手下,此刻他端着一盘葡萄跟在 崔无命身后,身边也是跟他差不多大小的少年,听说要给季则声送水果,个个脸拉得老长,谢轻逢不明所以,只道:“我见你一路唉声叹气,怎么,这位‘宫主’当真如此厉害?” 那少年道:“那是自然,你不知道他有多难伺候!阴晴不定,动不动就发脾气,上回他推倒了屏风,还让我们所有人把脸蒙起来伺候他!” “上上回有个不长眼的为了讨好他,送了套绣银线的白衣给他,谁知他一怒之下就把衣服烧了,脸色黑得吓死人。” “这个宫主比上个宫主还难伺候,我的命真苦呜呜呜……” 谢轻逢边听他说,更觉诧异,季则声的性子一向最柔软,能当面团捏的那种,如今听着少年描述,却像换了个人,比之原著那个阴狠毒辣的邪尊更胜一筹。 原著的邪尊好歹头脑清醒,可现在的季则声却像是已经疯了…… 想到此处,他不由皱起眉头,心下越发沉凝下来。 藏镜宫,后殿 季则声从睡梦中睁开眼,手里还握着一块随身玉佩。 玉质上乘,触手生温,也是三年前仙首会偶得的一件上乘储物法器。 自从来到藏镜宫,他一直睡不安稳。 偌大的寝殿,周围却一片死寂,唯有榻上红帐,桌上金箔,还有琉璃雕成的灯,那飞蛾看见灯火,不停地撞上来,翅膀的倒影拉得拉长,落在朱红的地毯上,更像舞动的鬼影,说不出的诡谲风雅,也说不出的孤寂。 他不明白谢轻逢以前为什么要住在这种地方,就算躺在榻上,盖好被子,却还是能感觉到彻骨的寒意,怎么也驱不散,就算再奢靡华贵,也像一座冰冻三尺的冷宫。 他闭目养神许久,方才恍然一梦,如今醒来,却觉得这寝殿中说不出的冷,理了理衣领,离开床榻,握着玉佩,又慢慢推开了寝殿大门。 季则声不喜欢旁人服侍,故而服侍在后殿的人都已经被遣去别处,只留下两个半大不小的少年,这几个月来,一直是他们二人尽心侍奉在侧,不曾出过差错。 他来到藏镜宫半年,除了教训那些不长眼的,还有吩咐人寻找谢轻逢的下落,其他时候几乎不和人说话,眼见那两个少年迎上前来,一人扇风一人递茶,他顿了顿,装作不经意道:“你们以前服侍他,也是如此?” 二人哪里听不出来这个“他”是谁,心中一紧,心知季宫主对那位的滔天恨意,日日恨不得将谢轻逢碎尸万段,担心迁怒,立马曲膝半跪,说尽谢轻逢的坏话,以表忠心:“谢轻逢心狠手辣,对属下等更是极尽刻薄,日日虐待我等,比不得宫主您仁慈宽厚……属下愿永生永世,一辈子追随您!” 御下严苛……倒像那么回事,季则声不知他二人的小九九,追问道:“哦?如何极尽刻薄?” 一人道:“谢轻逢在时,每每留我们陪侍到深夜,有时候竟是昼夜不歇,待天亮时才得解脱,我等出门时,已是腰酸背痛,眼睛都睁不开了……”谢轻逢是个不要命的主子,经常彻夜不歇修炼,翻阅典籍,查看地图,他们这些伺候人的,就要在一旁研磨扇风,跟着翻书查阅,替他抄写有用的典籍。 相比之下,现在这个宫主虽然阴晴不定,却从不使唤他们做很多事。 他觉得自己聪明绝顶,骂了旧主又夸了新来的,既洗清了嫌疑又表了忠心,简直一箭双雕,谁知他说完,却不见季则声的笑容,只看着他神情一点一点冷下去,十分骇人:“昼夜不歇?” 二人不知又触了这位宫主的什么霉头,只能垂着头,哆哆嗦嗦地称“是”。 关于藏镜宫主那些铺天盖地的流言,什么无情无义的淫|魔,男女通吃,强取豪夺,用双修来提升修为……季则声早就有所耳闻,只是他总觉得谢轻逢性情冷淡,应该不至于此。 可细细想来,七弦宗外,山门初见,谢轻逢就说过藏镜宫主是个断袖,最喜欢年轻俊美的男子,他初来藏镜宫时,就见满殿侍奉的属下,皆年不过二十五,样貌清秀,性情和顺,他一气之下遣走了大部分人,如今问起这两位少年,却是证实了他心中猜想。 谢轻逢原来真的如传言所说……果真如此…… 他握着手里的玉佩,越想越气,如今回头细想,却原来初见时,谢轻逢就已什么都说了,不过是因为自己年轻俊美,所以才诸多轻薄留情,处处关照,还骗他说只喜欢他一个…… 他只觉得喉咙发痒,噎得说不出话,半晌他才慢慢收敛情绪,抱着一点点希望道:“他时常都要你们……伺候么?” 另一人点头道:“日日如此,有时候两个人伺候就成,有时候却是四五个一起都不够的。” 季则声一愣。 两个还不够,他还敢四五个?! 真是岂有此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荒|淫无耻,这么不要脸的人?! 两个属下垂着头答完,一抬头,却见这位季宫主黑着一张脸,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捏着玉佩的手微微颤抖,指节发白,咔咔作响。 二人不明所以,明明辛苦的是他们,可宫主缘何发这么大的火气?还是说新来的宫主比较体恤下属,见不得他们受苦? 那还是这个宫主好一点,二人又想。 恰此时,崔无命带着一干人等过来,谢轻逢就在前方,正好看见季则声和两个属下说话,只是脸色不好的样子。 甫一靠近,却听“咔嚓”一声脆响,有什么东西从季则声手中直直飞出,砸在地上,还不待看清,就听见季则声怒骂。 “谢轻逢这个贱人!” 谢轻逢:“……”
第51章 大牛 “宫主息怒, 何故跟一个死人置气。” 季则声的怒气来得突然,谁也不知缘由,满殿属下惶恐跪伏,唯独崔无命和谢轻逢直直站着, 前者捡起地上碎成两半的玉佩, 恭敬垂首递上。 见来人是崔无命, 季则声稍稍收敛神色,接过玉佩:“回来了?” 谢轻逢就跟在身后,看得清清楚楚, 被季则声摔碎的是他当初给季则声的储物玉佩, 只是如今勃然一怒,已碎成两半。 崔无命“嗯”了一声:“宫主吩咐, 属下不敢怠慢。” 季则声笑了笑:“你嘴上不敢,心里不知如何作想。” 崔无命心中一紧:“属下不敢,请宫主明查。” 季则声嘲讽道:“你不敢怠慢, 那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还没找到谢轻逢的下落?你如此行事, 倒叫我不敢信你了……” 崔无命面不改色:“这半年来, 属下已经派人顺着百丈凌峭下的暗河, 一一排查了周围方圆百里, 却只在河底找到几具残尸,若谢轻逢当真还活在世上,他又如何隐忍不发三年, 一点踪迹也无?” 季则声沉默下来。 崔无命又道:“依属下愚见, 七弦宗一战, 谢轻逢身受重伤, 想必已然身亡。” 季则声却不依不饶:“那也给我找!就算是尸体,就算只剩残肢, 我也要亲眼见到……” 听到这些话,那张俊美的面容上却是说不出的阴沉,隐有疯癫之态。 “继续找。” 即便谢轻逢一路来早有准备,然而再见时,还是很难把这个阴晴不定的季则声和原来善良心软的小师弟联系在一起。 他如此性情大变,焉知不是自己之过? 如今看来,季则声已恨他入骨,他又要如何解释,如何解他的心魔? 崔无命挨了训斥,只能退下,留谢轻逢在原地:“属下这就去。” 寝殿之中有神魂禁制,崔无命就算想进入拿固魂锁也是有心无力,只能靠谢轻逢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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