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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他自己的头发在一阵粗暴操作之下被剪得像狗啃一样，但依然乌黑柔顺，可现在黑发也变成了枯黄的灰发。 他把兜帽摘掉，露出一张苍老阴鸷的脸，从门后出来，踏进酒馆里。 西里尔将视线投向红色光罩。地精本来看到他进来，正要咧开嘴笑，却在看到他的模样后呆住了。 “大人，您……” 为免露馅，西里尔挥动魔杖，宝石射出的冷青色光束一下子将马修卷到他的身后。 他用粗哑的声音低声道：“是我，别做声。” 马修立刻机警地闭上嘴巴。 样貌改变的时效有限。西里尔不想浪费时间，立刻看向其中一个光明魔法师，继续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把金子给我，我马上将药方给你们。” “没问题。”然而回答他的却是一道熟悉的低沉男声。 他已经不去看洛克了，但果然洛克才是这群人里能够做主的人。 他垂下眼睑，尽量做到自然地不与洛克对上视线。眼睛看到洛克身上的衣服，是一套银白甲胄。 他有点愕然，不过随即明白过来。如今战火四起，洛克自然是要为王都征战的。他还瞥到洛克身后数人也穿着类似的甲胄。 洛克现在负责带领军队吗？正如他猜测的那样，洛克必然会受到重视，而乱世出英雄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在他们分开后，洛克过得很好。只有他始终被那段禁忌的关系死死纠缠着，甚至还让其成为他的心魔。 “实在抱歉，是我这边没有及时阻止我的同伴。我已经将他们的魔杖都收了。” 西里尔瞥了眼角落，只见一个红发魔法师和一个棕发魔法师被白色光束紧紧地禁锢住。 看来马修本来就不会有危险，但洛克要将马修背后的人引出来，才让局面僵持。 西里尔在心里咬牙切齿地骂了洛克几句，再次确定他这个弟弟就是他的克星，永远能轻易调动他的情绪。 他伸出干枯的手：“金子。” 一个沉甸甸的袋子丢到他的手上。 他听到洛克身后的士兵喊了声“洛克大人”，似乎并不同意洛克这么轻易地将金子交给一个邪恶的黑暗魔法师。 不过西里尔了解洛克。既然知道他手上的药方确实能治好瘟疫患者，洛克就会尽快将药方拿到手。这笔金子应该是洛克从自己腰包里掏出来的。 可是西里尔没有马上交出药方。 “这是之前约好购买药方的钱，但你们欺负我仆人的帐也需算清楚。” 其实他现在只想迅速离开，奈何这太不自然了。一个为了钱枉顾人命的黑暗魔法师又怎么会轻易放过讹人的机会呢？ “你需要多少金子？” 西里尔瞥到洛克身后的士兵往前踏出一步，却被洛克制止了。 他不需要金子。连刚刚洛克给的那一袋金子，他也不需要，不过现在必须开一个价。 “把你的佩剑给我。”嘴巴似乎有自我意识，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西里尔自己也愣住了，但马上定住心神。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突然想要洛克身上的东西。还好这也很像一个唯利是图的黑暗魔法师会干的事。 可这回洛克却没有那么爽快地答应：“这把剑陪伴我很久了，可否换别的东西？” 陪伴洛克很久了…… 这句话让西里尔更想得到那把佩剑。手掌翻转，一个卷轴出现在他的掌中。 “药方就在这里。这位魔法师阁下似乎在王都军队中身居高位，想要一把好剑还不容易？不会为了这点身外物就置平民生死于不顾吧？我刚刚进城时，就看到因患病被赶出来的老妇人坐在巷子里咳嗽。” 最后那句话似乎触动洛克了。 西里尔一直不敢抬头看洛克的脸，只是看到洛克握在剑柄上的手加大力度。 “我可以把剑给你，但希望日后可以……” “啰嗦！给我！”西里尔直接将卷轴扔过去。 洛克利落地接过卷轴。尽管已将想要之物拿到手，但洛克自然不会食言。 银色剑鞘包裹着的长剑递到西里尔手中。他接过剑，没有耽搁分毫，拍了一下马修的肩膀，就转身往酒馆门口走去。 在离开前，他听到洛克身后的士兵愤愤的声音。 “那个黑暗魔法师要洛克大人的佩剑做什么！这种光明属性的剑在他手中根本不能发挥出多少作用！” “应该是拿去卖吧。洛克大人，我之后帮您留意一下附近黑市的交易！” 他当然知道这把佩剑对他来说没有多大作用。他只是……想要洛克的东西。 待走到城门旁的小巷里，西里尔才停下来，用魔杖在地上画了传送魔法阵。 他可不希望洛克从魔法阵上的夜之神标记猜出他的身份。 冷青色的光将他和马修笼罩住。待亮光消失，两人已回到被大型魔法阵隐藏的歇息地。 “西里尔大人，您的脸……” 听到地精讶异的声音，西里尔才发现自己的样貌已经恢复。他戴上兜帽，冷冷地嗯了声，让地精硬生生地将到了嘴边的话吞回去。 “这里的事情已经办完了。你收拾好东西，我们今晚就启程。” “好的，西里尔大人！”马修毕恭毕敬道。 看着马修跑到树洞旁收拾锅碗等琐碎物品，西里尔摸了摸手上长剑的精致剑柄，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刚刚那几个魔法师是王都军队的人，应该是来执行任务的。你知道他们要执行什么任务吗？” “知道的！西里尔大人！”马修转身，拍着胸膛道，“小的每次进城都会尽量收集情报，好为大人效劳。” 西里尔冷冷地嗯了声，催促马修快点说。 马修连忙直入正题：“听说他们要去附近的古索山脉寻找龙蛋。” “在巨龙的眼皮底下寻找龙蛋？”抚摸剑柄的手瞬间改为紧握剑柄，“这不是找死吗？”
第37章 曾经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巨龙摧毁了王族最后的防线。 宏伟的王城沦为一片焦土。如今甚至有两方势力能与遭受重创的王族抗衡，所以王族对龙的执念完全可以理解。 倘若能获得听命于己的巨龙，王族必能扭转战局，但也正因巨龙强大无比，所以窃取龙蛋绝非易事。 可以说，下达这个命令的人简直是盲目而愚蠢。 不过在战局不利的当下，许多命令就是不理智的。 半年前二皇子就是因此牺牲的。当时举行的国葬也因战局紧张，无法按照原有规格举行，显得特别寒碜，也特别可悲。 西里尔感到胸腔里充斥着一股气，不断向着喉咙往上冲，卷走他的空气，让他难以呼吸。 他紧握剑柄，紧咬牙关，靠到树干上。 此时马修已收拾好东西，背上大包，走到他的跟前：“西里尔大人，请问可以出发了吗？” 西里尔静静地看着马修，半晌后摇了摇头：“再等等。从今天起，你每天都去城里打听一下那支军队的消息。” 马修眨了眨眼睛。 西里尔只好语气生硬地说道：“如果他们真的找到龙蛋了，我也许能中途抢走。” 于是，西里尔他们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 根据马修打听到的消息，洛克及其带领的军队在城里又待了几天，安排好药水制作与分配的事后，便往古索山脉出发。 西里尔知道后连忙带着马修紧随其后。 他当然想阻止洛克前去，但阻止得了这次，也阻止不了下一次。 个人在战争中太渺小了。 也许他应该撒手不管，可是每当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浮现那近乎银白的金发，微尘在光中围绕着金发飞舞。 他已经搞不清楚这是出于哥哥对弟弟的保护欲，还是由于两人之间另一种不能提及的关系，反正他就是无法放任不管。 洛克带领的军队的规模比他想象中还大，估计有三四百人。再加上这次执行任务的不止洛克的军队，还有两支军队从不同方向赶来，与洛克的军队在古索山脉的山脚下集合。 西里尔带着马修，藏身在附近山坡的大石后面，俯视着这乌泱泱的千人大军，更加深刻地明白到自己是不可能阻止洛克的。 “西里尔大人，”马修尖利的声音中透着担忧，“这么多人，恐怕很难抢吧，而且那可是巨龙啊。” “多嘴。”西里尔冷声道。 马修只好咽了下口水，不再说话了。 洛克他们的任务说得好听点是寻找龙蛋，难听点就是窃取龙蛋，所以他们自然不可能大摇大摆地去偷。只有在被巨龙发现后，千人大军才会出动，与巨龙展开大战。 一开始几天，军队都是委派四五支十几人的小队去勘探情况的，首要任务是找到巨龙的巢穴。 到了第三天，有一支小队发现了巨龙的踪迹。西里尔看到洛克与其他两支军队的统领神色凝重地走进帐篷里商量。 不好的预感在心中浮现。 西里尔盘腿坐在大石后面。 他已在此处布置了屏蔽视野与声音的魔法结界，这几天来都一直待在此处。 他将洛克的佩剑从银白剑鞘中取出，有一下没一下地往坚硬的地上戳，金石之声不断。 马修正在旁边烹煮蘑菇汤，嘴巴张张合合了几次，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西里尔大人，这样会将剑弄坏的。到时想卖出去就……” “弄坏了最好！”西里尔愤愤道。 马修连忙闭上嘴巴。 西里尔瞥了眼马修，看到这个地精脸上露出古怪之色。 他也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情绪波动过大，与以往冷冰冰的模样太不一样，让马修很不知所措。 洛克就是能轻易搅乱他的心湖！ 他不希望看到洛克去冒险，但按照他对洛克了解，面对强大到能摧毁城市的敌人，洛克断然不会袖手旁观，只派属下前去。 果不其然，到了下午，整装待发的小队最前方就是那个英俊高大的金发男子。 西里尔的脸色沉下去了。浑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地精完全不敢靠近。 每次小队进入古索山脉，无论有没有收获，都会在五天内返还。 然而到了第四天，在洛克前往的方向蓦然响起不寻常的动静。听起来像是成千上万的翅膀在扇动。 听到那声音时，西里尔刷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望向传出声响的地方。兜帽阴影里的脸比平时还要苍白。 当天晚上，营地里始终灯火通明。西里尔也同样没有睡着。 他就那样整晚盘坐在地上，看着地上的长剑。从透亮的剑身中，他看到倒映在上面的自己的脸。 眉头紧蹙，没有血色的嘴唇抿紧。黑眸中写满了焦虑。 翌日早晨，太阳升起，然而黑暗依然没有散去。直到夕阳西下，余晖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众人期盼看到的那些人还是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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