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融化大半,基地附近的丧尸被清理干净,残留着腐烂的尸体和血迹。积雪零星地散落在地面上,碎光冷白,交织着泥泞斑驳,枯枝落叶混杂其中。 走了半晌,段煊跨过斜坡,习惯性地拉了郁酌一把,好一会儿才开口,却是提起正事:“杜万虞没救回来。” 郁酌闻言一顿。 这几天来,两人都没提起这些事情,是因为太忙,也是段煊刻意没问,基地里其他人也好奇的不行,直到昨天晚上,埃尔维突然找上来,说是要找杜万虞。 其实就算对方不出现,郁酌也找过她几回。 他看过了段煊带出来的那份资料,也更加确认心中的怀疑。 ——在地下实验室看到谢衷的状态时,郁酌就明白他也被郁还峥注射了药剂,所以后来多带了一份解药出来,可看着对方体力恢复如常,他却突然发现不对劲。 谢衷在药剂的作用下四肢无力,是从早到晚毫不间断的虚弱,可自己却只有在特定的时间里才会因为药效发作而感到疼痛,为什么会不一样? 除此之外,郁酌也清楚地知道,末世以来所有人的身体素质都或多或少得到提高,其中最显著的作用是伤口的愈合速度加快,这一点却在他身上没有任何体现,也正是这个原因,刚加入段煊的队伍时,他腿上的伤硬生生拖了好一阵才痊愈。 还有更多其他细节,比如在末世之前,他从来没有生过病,训练时体力耗尽也远远比其他人慢,学东西的速度却很快,郁还峥不断提高他训练的难度,郁酌却每一次都扛了下来…… 但杜万虞神志不清,不管郁酌怎么问她,都得不到回答,也没有任何反应,直到埃尔维拎着一个麻袋出现。 他把袋子解开,里面居然是一只小丧尸的尸体,是个女孩,脑袋正中间有个弹孔,不知道死去了多久,肚子却鼓鼓囊囊,看起来没怎么挨过饿。 看到小丧尸的第一眼,杜万虞就崩溃了。 等其他人发现异常时,她血都要流干,以这时候的医疗条件,是无论如何也救不回来的。 埃尔维似乎就是专程来做这样一件事,东西送到,他转身就出了房间,看见等在一旁的郁酌,又冲他笑:“你那天答应我,会告诉我郁还峥的实验室在哪儿,还记得吧?” 郁酌蹙眉:“你现在过来,就是为了逼死杜万虞?” 对方摇头,摊了摊手道:“你不懂,我是在帮她,这就是她想要的。” 这是不是杜万虞想要的郁酌不知道,但他知道,这边的线索断了,自己又要费功夫重新找答案,不禁气急。 他们嘀嘀咕咕一阵,段煊冷脸看着,等了又等,还是忍不住隔开两人,走上前把人拎走,睨他一眼:“有什么好聊的,说这么久?” – 听到杜万虞的死讯,郁酌不意外,却还是沉默半晌。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可惜什么也没问出来,早知道会这样,当时应该拦着埃尔维。” 山间小路曲折,温度回升后,阳光也带上热度,郁酌扯了一下围巾透气,一抬头,却看见段煊脚步顿住,正注视着自己。 “怎么了?” 段煊皱眉,始终警惕着周围的危险,接着又垂眸,嗓音淡漠:“埃尔维对你不怀好意,你以后离他远一点。” “还有——” 他压了压眉,侧脸轮廓分明,阴沉沉的,神色显出几分躁意,又说:“柯谨也是,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明天就让他回去。” 郁酌眨了眨眼,笑了:“你因为他们不高兴?” 没等他回答,瞥见段煊沉郁的脸色,他凑近一些,半是开玩笑地说,“你很在意我和其他人的关系啊?” 云层散去,金光跃动在发梢和肩头,将他的眼眸也晕染的更浅。 气氛陡然一静,风声听不见了。 郁酌又上前一步,没在意身侧摇摇晃晃靠近的丧尸,笑眯眯地看向段煊,故意似的,再次问出那个总是被对方否定的问题。 “你吃醋了吗,担心我吗,还是——” “对。” 然而这次有所不同,段煊视线微转,利落地抽刀,处理掉缓缓走过来的怪物,将郁酌拉近一些。 他扬了扬眉,明明对方问的是另外一个问题,却答非所问,语气似是寻常,聊起极其普通的事情一般,其中又藏着难以捉摸的情绪。 毫无停顿,十分突然的。 他低声说:“对,我喜欢你。”
第53章 重建 风声渐停。 郁酌的神色也一顿, 怔住几秒,不禁抬起眼眸,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段煊面上没什么表情, 实则心脏狂跳, 震得人耳廓发麻,不由得屏住呼吸。 而说出这句话后,他冷峻的眉眼却疏朗几分, 压在身上的东西陡然一松, 胸腔被另一种陌生的情绪填满, 目光微凝,似乎对方任何细微的表情都能牵动他的思绪。 其实那天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 段煊都一直在想—— 郁酌需要别人的保护, 怕脏怕累, 也很怕黑,总是遭到各种人觊觎,很容易受伤,一看就应该生长在玻璃罐里,不经风霜, 可如果是这样,他该怎么在末世里活下去? 于是段煊想尽办法,找机会把郁酌带出基地,让他能够面对危险,希望对方因此有能力自保。 可每当段煊做下决定,想要严格一些时, 郁酌对他笑一笑, 露出些许不情愿的表情,不出片刻, 段煊就说不出什么重话了。于是他想,算了,这有什么,大不了一辈子保护他。 后来,段煊甚至在内心深处冒出隐秘的想法,觉得这样也很好,无论如何,郁酌都会永远都依赖自己,需要他,离不开他……尽管如此,却还是会在言语中暗暗教他。 直到几天前,变故之下,段煊终于发现,也许郁酌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软弱,心中升起的第一个念头也并不是被隐瞒之后的恼怒,而是倏地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他心绪沉沉,情绪外露的吻、突然的离开、连续几天的担忧和心急如焚,让段煊恨不得直接把郁酌绑在身边,忍了又忍,最终在抑制不住心中的焦躁时想。 去他妈的。 一瞬间,段煊强装出的不在意,面对询问时的嘴硬,以及所有的顾虑统统都被抛之脑后。 因此在几分钟前,郁酌笑眯眯地问他是不是在吃醋,段煊没有像往常一样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反而各种情绪涌上心头,没办法再不言不语。 林中树木稀疏,浅浅一层积雪被阳光切割出棱角。 郁酌这时才看出对方的紧张,下意识笑了笑,不自觉想起段煊从前的坏脾气。 总是面色冷峻,气息中是连厚重的作战服都掩盖不住的戾气,现在却略微不自在地站在自己面前,眉骨压低,仍然是一副脾气不怎么好的模样,刚才一刀正中丧尸眉心,几滴泛黑的血液溅上衣袖。 段煊动作利落地收刀,垂眸睨了郁酌一眼,正要上前,随即又想起什么,脚步停下,使劲擦了擦身上的血。 “你……” 对方猝不及防地透了底,郁酌除了意外,其实心跳也加快几分,眨了一下眼睛,开口时,语气隐隐迟疑。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出声,下一秒,就见段煊微微敛眉,周身的棱角变得柔和,如同锋刀入鞘,整个人收敛锋芒,明明身上不知道沾过多少血,却在这时候在意起来。 段煊正色看他,再次重复了一遍:“我说,我喜欢你。” 所以不管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永远都需要别人的保护,又或者说,有无数折磨人的要求,我都会一一照办,保证你的安全。 阳光温热,堆积在树梢的一团雪滑落在地,散落着融化。 郁酌指尖紧了紧,没想到这回轮到自己不自在了,接着又抬起眼眸,注视对方:“之前的事情,你没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段煊当然想问,也禁不住气恼,见他提起,表情隐约变化,紧绷着有些凶。 这么久以来,大大小小的事情,他不知道被瞒了多少回,心里早就无数次要开口质问,啧了一声道:“确实有很多事想问你。” 但紧接着,他语气缓和些许,“但我很高兴,即使我不在你身边,你也不会受伤。” 山间小路曲折,泥泞潮湿,郁酌避开脚边的水坑,被段煊扶了一把,侧过脸时听见对方再次开口,眼神移向另一边。 他故作不在意道:“还有,你也不用急着回答,我现在说出来,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想法,但是——” “就算你拒绝,也不要一个人悄悄走掉。” 郁酌手指是冰凉的,被段煊状似无意地攥住,而后微微收紧。 灼热的温度蔓延过来,熨帖地滚过心口,他垂下眼,本来要说的话又被对方堵了回去,心道什么都先让他说了,自己就算从头沉默到尾,段煊也能把话圆回来。 然而静默半晌,转头时,瞥见段煊明明已经红透了、却被略显焦躁的神色遮盖住的耳廓,郁酌又心头微动,禁不住弯了弯眼睛,再开口时,话语也调转方向。 他没说好或者不好,只小声说:“外面到处都是丧尸,我自己根本应付不了的。” 郁酌语调拖长几分,抬起眼来,眼眸染上亮色,明明是在提要求,却完全不会让人觉得讨厌,侧目时,露出一小段脆弱的脖颈。 “现在这样就很好,不管怎么样,我都需要你,就算以后再遇到危险,你也得一直保护我,照顾我……” 段煊眼神游移了一下,压下不受控制的心跳,立即低声应答:“好。” - 然而段煊不追问,平日里,其他人的眼神却是止不住往郁酌身上瞟,明显有很多话想说。 基地重建速度很快,一切归于平静,虽然被炸毁的矮楼占了民居数量的一半,但丧尸被处理干净后,事情也简单很多,气温回暖,积雪消融,各项事务也有条不紊地进行。 饭厅。 蒋自明端着饭碗在桌边坐下,一转过头就看见段煊在给郁酌盛汤,忍不住咳嗽两声,像是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忍了回去。 半晌,他转而提起另一件事:“对了,方见余一会儿要来,你们别忘记了,估计是想来谈谈物资。” 虽然杜万虞已经死了,基地里的其他幸存者还要继续活下去,安定之下,大家决定重新选出一个首领。 方见余前几回和他们交涉颇多,相处起来算是熟稔,众人对此也没什么意见,该交流继续交流,也会交换物资,反正即将开春,他们在这儿也待不了多久,再过几天就要继续赶路。 暖气停了,空气中隐约泛着冷意,桌上的饭菜热气腾腾,郁酌照例不插话,默不作声地喝完汤,蒸腾的水汽弥漫至眼下,视线也有些模糊。 他将碗推远了些,刚伸出手,纸巾便被段煊递到了手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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