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大军被他们甩得远远的,他们可以在这里继续发展信众。 教主还说,禹杭那片地因为有龙气助阵,大梁气数未尽,龙气未散,皇帝派了他的一个儿子来,才叫大梁军队这么快进了城门。他已经将禹杭的龙气吸了个干净,可以换一处地继续大业。 斗宿理了理衣领,昂首阔步走上去。 姜遗光一直等到了天黑。 他知道白冠文的新住处在哪儿,他也根据那些人的行踪看清了一部分山下的路。 白日吃了两个鸟蛋,不算太饿。姜遗光趁天黑悄悄摸下树,确定柴房里无人后,翻窗进去开始找白冠文撕碎的信。 白冠文既然不想让人看见,肯定会藏隐蔽了,他没机会靠近火,最好的办法是撕碎藏在身上找时机扔河里,可他今天也没有靠近那条河。意味着他出来时很可能没有放在身上。 姜遗光飞快找,很快让他找到了不少碎纸团,再摸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后,重新离开。 那个叫二狗的山匪不服气,今晚在白冠文房间里睡下,他不能再去,干脆去厨房找了点东西吃,又趁天黑去河边喝水,洗干净头脸。 山下守卫森严,因而山上的守卫反而要少些,夜里大家都熄灯睡了,更觉黑暗。姜遗光坐在河边,一点点把纸团打开、铺平,拼凑完整,就着微弱的月光看起来。 这是封很奇怪的信,写了好几页。 第一页写道:“不会有错,你我都发现了古怪,是她,她要我们死。我不会害你,相信我,看到这封信后快点跑,不要停在原地,等她找到你就麻烦了,你一定会死的,会死的会死的会死的会死的……” 第二页。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我能给你寄信吗?这不是她对我手下留情,是我终于找到了个法子,是他救我。你知道我是谁,我也知道,你这时候觉得我疯了,十几天前我就是这么想的,我没疯,我告诉你,她要你的命,她一直在看着你。白冠文,你且看看门看看窗,那些缝隙里都是她的眼睛!” 第三页、第四页依旧是在劝他逃跑。 他又把信封也拼出来了,正面拼过后,发觉无字,翻过去再拼了一遍,这回让他在封口出发现一行极微小的日期。 六月廿四。 六月廿四?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镜外过去了一个多月? 姜遗光还不知这封信上的时间是十几天后,他难得微微皱起眉来。 大多数镜中死劫在镜外不会太久,有时不过两三天,短些的也就一晚上。这回怎么会要一个多月? 还有,这信主人是谁? 他为什么提醒白冠文有人要杀他? 那个“她”,又是谁? 姜遗光记下内容,把碎纸重新揉成团,丢进河里顺水冲走了。 他在心中做了决定。 已经过去一个多月,黎恪那边再怎么着急也赶不过去,不如先把白冠文这头的事处理了。再不济,也要从他口里听到贺韫的消息。 南夫子在那本书里没有写太多事,只记录了一些看似琐碎的内容。 据南夫子所说,白冠文多年前因一本《白氏心学》冠绝天下,闻名于世,那心学讲究道法自然,崇尚天人合一,人行事要合乎天地道理,不必恪守陈规等。贺韫便是对此道格外推崇。 里面还说,白冠文好棋,不论围棋象棋还是用于玩乐的双陆都格外嗜好。 棋…… 姜遗光想起了自己经历过的第一场死劫。 传闻中被剜去眼睛的贺韫。 和那禁锢着人的考场、棋盘。 贺韫的案子,会和白冠文有关吗? 他在河边又坐了一会儿,沿河边上下走,发觉往上或往下一段河水都有关卡,无法让人游过去,这才作罢。 想到要离开,姜遗光脑海里有无数念头转动,托善城的福,他首先想到了放火下毒,再一想,做起来颇有些麻烦。 他没有带毒药,也不会制毒,即便有毒药,也难以毒倒山上这么多人。 放火的话,还需再等等。 天蒙蒙亮时,姜遗光才重新爬回树上,这回他换了棵树,同样高大、茂密,树上还有好几个鸟窝。 谁也没料到寨子里突然多了个人。 白冠文第二天就不得不走马上任了,坐在寨子里新办的学堂上方,下面是十几个书都没拿过的小娃儿,连名字都不认得。 再一看,自己手里拿着土匪们给他抢来的书——《周易》,不免头疼。 这让他怎么教? 小娃儿们估计回去都被教过,没有敢捣乱的,拖拖拉拉站起身问好了,吸着鼻涕坐下。有几个话都说不利索的,没多久就开始在底下偷偷吃果子。还有些瞪着眼看老人,准备学他说的话,好回去说给家里人听。 只有一个看着聪明些,长得也白净乖巧,坐在最前面,认真道:“请先生教我认字。” 白冠文对土匪再深恶痛绝,也不会把气撒在孩子们身上。 当今陛下圣明,轻徭役,减农赋,哪里就活不下去了要落草为寇呢? 这帮土匪放着土地不耕种,就是有负皇恩。打家劫舍,杀人放火,那更是有违天和。他要是能在这几日把山寨里的小孩儿们思想扭转过来,也算是功德一件。 白冠文就从那个认真的孩子教起,先教他握笔,一笔一画写自己名字,又让所有人跟着念礼义廉耻等。 不远处,一棵大树上,一个少年藏在茂密绿叶中。 他能看见白冠文带着一个小孩写字,又带着其他人念书的情形。 扭头往其他方向看。 被称为斗宿将军的人和另一个头目模样的人站在一块儿说话。 二狗守在学堂前,盯紧了来往的人,又时不时趴窗户上往里看。 山上还有菜地,种了菜,妇人们从菜地摘菜后,又去草地里拔些野菜,准备生火做饭。 能离开的只有男人,他们和守关卡的那些人都混了个脸熟,做饭的妇人、老人们则不能走。或者说,他们只需要做饭洗衣,做衣服种地,要什么让其他人带,也不必走。 不一会儿,又有脏衣裳装车里送来了,一道送来的还有些米面。 十几个男人,一人一辆板车拉来的,上面好几个装得满满的竹筐。 姜遗光看一眼那筐,比划一下自己,感觉刚好能塞进去。 只是,那些人还要掀盖子检查,他躲在里面难免被发现。 又到了夜里。 姜遗光先溜去菜地,拔了几根萝卜,到河边洗干净吃了,确定寨子里的人都睡熟后,才摸到了白冠文的房间里。 二狗依旧在,他让白冠文睡地上,自个儿占了床睡得鼾声正响。 姜遗光悄无声息走过去,用被子捂住了他的口鼻,再压住他手脚。 不一会儿,底下那人疯狂挣扎起来,可不论怎么动弹都摆脱不了,脑袋一点点发晕,最后终于两眼一翻,渐渐昏过去。 姜遗光估摸着,在他被捂死前松了手。但即便这样,二狗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 他叫醒了白冠文。 白冠文看见他来,很是意外,道:“小友,我还以为你走了。” 姜遗光摇摇头:“守卫森严,暂时走不了。” 他又道,“我说过,要带白先生你一块离开的。” 白冠文心里已经确定了他就是那个放信的人,闻言还是作出感激涕零模样:“多谢小友,你也一定注意保重自己……” 姜遗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再度敏锐地察觉到,他在骗自己。 他心里甚至还在恨自己。 这又是为什么? 姜遗光想不明白,他并没有害白冠文,只不过拿了一面镜子而已,那面镜子也是自己的。 他为什么恨自己? 他凭什么恨自己? 这个问题没有问出来,姜遗光直觉自己要是问出口,对方一定会叫破自己藏在寨子里这件事。 他改了主意。 姜遗光开始说起自己。 准确来说,他说过自己后,就开始说自己的老师——南夫子,大名南含章。 他道自己夫子满腹经纶,却因一桩案子牵连受了牢狱之灾,后来心灰意冷,不愿再去考试。 姜遗光含笑着,说起那件案子。 “白先生,你可听过那起和贺韫有关的科举舞弊案?”他直接道了贺韫大名。 早在他说起南含章这个名字时,白冠文就有些晃神。 他似乎听过这个人,但太久没有人提起这个名字了,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着是谁,只隐约记得他似乎和自己在同一家书院念书,比自己年岁小些。 他想开口问南含章现状,就听姜遗光说南夫子已经去世。因为那案子,南家把他除名,至死他也没有回去。 而后,他终于又听到了另一个尘封在记忆多年,却依旧如雷贯耳的名字。 贺韫。 那个比他小不了多少的后辈。 当年他们也曾携手出游,也曾在春日郊外纵马,踏花放歌。 后来,后来…… “你、你怎么会知道贺韫?”白冠文哆嗦起来,“你到底是谁?” 姜遗光道:“我已经说了,我是南含章的学生。白先生,您不信吗?” 只是,当他说出这句话时,他亲眼见到枕头旁边突然多出一封信。 真是突然出现的,凭空冒出来。 和他之前拼凑出的那封信一样,信封一片空白,唯有封口处写了细小的一行字。 白冠文还沉浸在震惊中,根本没有发现。 这么一想,昨天那封信或许也是突然出现的,所以白冠文才会把它撕掉。 白冠文碰上了诡异吧? 想来也正常,寻常人和山海镜接触久了,总是免不了阴气缠身。他要是再晚几天出来,说不定见到的就是白冠文的尸体。 姜遗光旋即侧身过去,快如闪电的将那封信拿在手中背过身去,而后,他从身后取出了那封信。 他没有说话。 很多时候,他都更愿意让对方先开口,以探知更多消息。 和他想得不太一样,一见到这封信,白冠文的脸色更苍白了。 “果然是你,我就知道这封信是你放的……你为什么要找上我?你先生的死,和我没有关系。” 姜遗光接下去道:“但他的牢狱之灾,也就是那种舞弊案,和你脱不了关系吧?” 他想到那场布置成考试的棋局,刻意拖长了音:“白先生——你最好下棋,尤其是象棋,不是吗?” 白冠文哆嗦着唇,惨笑道:“所以,你其实是替贺韫来的吗?你觉得,是我害了他?” “哈哈——想不到啊……想不到,过了这么久,这么多年了,还是有人替他奔走。贺兄,你泉下有知,也会欣慰吧。” “你是贺家的什么人?是旁支吗还是什么?你不姓姜,你肯定是骗我,你姓贺,对不对?你和贺韫到底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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