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遥对签文不感兴趣,而是将手中木杯递给杜霰,道:“你求么?” 杜霰垂眼,目光流转,不知是在看木杯还是看叶遥的手。片刻,他摇头:“我不求了。” . 黄昏,下人们把晚饭传在玲甲花林的旁边,几个人围着吃饭。 一听说叶遥和杜霰在幻境里中了魅魔的魅术,黄裳立刻自告奋勇,说自己自学了一些仙界医术,能为他们探一探身体情况。叶遥拗不过,只好带着杜霰一起被她把了许久的脉。 既然楚祈的劫算是成功度过了,乔柏认为没必要在主祭苑里住太久,过了三五日便走,何况楚祈刚登大位,有很多事情要忙,必定没空亲自招待他们。 听到这里,黄裳又忍不住多塞了几口菜。 杜霰却没有吃多少,话也没说几句。 . 入夜后,叶遥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走着走着便走到了杜霰的厢房门前。见里头的灯还亮着,叶遥便敲了敲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杜霰惊喜的脸:“师尊?” 叶遥温声道:“为师是来问你,你晚饭没有怎么吃,需不需要吃点宵夜?” 杜霰惊喜的神情消失,摇头:“我不饿。” 叶遥转身准备走,停顿片刻又回来道:“还有,距离上次为你渡护体障已经快一个月了,可还需要为师再给你渡一个?” 闻言,杜霰脸上又升起两团红晕,慌乱道:“不、不用了。” 叶遥不解:“为何?” “今天在幻境里,它不是还可以用么?估计过两日才失效,到时师尊再为我渡吧。”杜霰虽是这么说着,神色却是闪躲着的,不敢直视叶遥。 叶遥顺了他的意:“也好。” 从杜霰的厢房离开,叶遥穿过两条回廊,越走越觉得莫名其妙。 他回想起今日从幻境中出来后的种种,杜霰的行为都有些不同寻常。 叶遥握他的手,他会下意识抽回;在月德宫求签时,他的眼神总是闪躲着;黄昏吃饭时,他也只是埋头细嚼慢咽,有时偷偷瞄叶遥,被叶遥察觉后,又立刻收回目光。 唯一一次接触,是在净心泉旁的芦苇地里,但他实在太过莽撞,叶遥便出口训了他两句。 方才也是,杜霰眼中竟有几分叶遥看不懂的怪异的羞赧。 难道是他受了什么刺激?还是藏了什么心事?抑或是……做错了什么事,不敢让叶遥知道? 正想着,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师尊!师尊……” 叶遥回头,见杜霰出现在回廊的尽头朝他跑来,越跑越快,像一只飞奔的狗儿,最后在他面前停下来,弯腰不停喘气。 “怎么了?” 杜霰脸上的红晕还未消散,他咳了两声,不自然地道:“你还是、还是今晚就给我渡法力吧。” 叶遥失笑:“怎么又要了?” 杜霰一时不说话,杵在那里。 叶遥也不追问,弯起嘴角道:“走吧,去我房里。” 有了前两次渡法力的经历,叶遥觉得二人应当已经轻车熟路了才对。 但当他把法力通过灵台渡入杜霰的灵台时,他还是能感觉到杜霰的身体抖了一下。 这次,杜霰选择了率先闭上眼睛。 房内除了一架昏暗的油灯之外,便只有窗边一盏花箔灯还亮着,在墙上映出重叠的影子。杜霰的睫毛很长,偶尔颤一下,叶遥便能察觉到墙上微弱的剪影闪动,撩拨着灯光。 “师尊。”杜霰忽然唤到。 叶遥屏住呼吸:“嗯?” 杜霰仍旧闭着眼,支支吾吾道:“你以前……有没有为其他人这样渡过法力?就是……用这种方式。” 叶遥也闭上眼,回答:“没有。” “真的没有?”杜霰又问。 叶遥解释道:“我认识的神仙,都不需要我为他们渡护体障;而我曾认识的凡人,最多也不过须臾几十年的泛泛之交,没有相熟到我得保护他们。” 杜霰隐隐期待道:“那我是第一个?” “对。” 不知是不是错觉,叶遥听到杜霰几不可察地轻笑了一声。 他皱了皱眉,没说什么,继续传送灵台的法力。 接着,他听到杜霰道:“师尊,我有点头晕……” “怎么会?”叶遥睁开眼睛。 杜霰的睫毛颤抖得愈加厉害,声音开始不稳:“也许是你传过来的灵力太盛了……” 见状,叶遥立刻断开传渡,收回自己灵台处的法力,紧张看着杜霰:“你先缓一缓。” 杜霰缓缓睁开眼睛,身形不稳几欲倒下,叶遥立刻扶住他,他顺势埋进叶遥颈间。 “……”叶遥微微僵住。 杜霰在喘息。 可能是身体支撑不住,灵台也变得混沌,杜霰的脸埋在叶遥侧颈上,而且以微小的幅度麻石足曾着,少年温热浓郁的气息一下一下喷在叶遥颈间的皮肤上。 叶遥被麻石得心烦意乱,却知道他难受,不好推开他。 怎么会灵力太盛?他一直控制得很稳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杜霰仍旧在喘。 他平日里的声音就极其好听,带着清甜和活力,此时的低喘却变得低沉沙哑,又闷又潮,像极了此时厢房外的天气。 叶遥巴不得他立刻好起来,不禁上手扶住他的后背,由上至下来回抚摸,试图让他好受一点。 不知过了多久,杜霰的声音才渐渐停止。 他抬起脸,眸中带着湿润的水光:“对不起,师尊,传渡是不是中断了?” “没事。”叶遥轻轻抚拍他的后脑,“再来一次吧。” 杜霰嘴角扬起笑容:“好。” 【作者有话说】 诡计多端的1…… (麻石=磨,足曾=蹭,过机审不易,抱歉给你们带来不好的阅读体验了!)
第18章 调戏徒儿 作为闽越大主祭的府邸,楚祁的主祭宫非常大,仅仅用作待客的小别院就有几十间,每间别院都配备有小厨房。 乔柏正在厨房内和面,听闻闽越有一种独特的蒸糕,他昨日跟着厨子学了几手,今日自己做做看,做到一半,见杜霰若无其事地走进来,说要帮他一起揉面。 “你是说,叶遥在幻境里遇到了魅魔,那魅魔还要与他……”听到这里,乔柏的脸绷不住,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杜霰咬咬牙,皱着眉道:“但师尊并没有中招,他说他对女子没有一丝杂念。” 乔柏点点头:“这倒确实。” 杜霰迟疑道:“师尊活了一千年,真的从来没有……没有遇到过一个姑娘么?” 乔柏挑眉:“哦,你想打听你师尊的情史啊,够八卦的。” 杜霰面露不悦:“我不小了。” “是是是,个子倒是高了。”乔柏拿过杜霰手中的面团,试了试软硬程度,摇摇头,“不过呢,你恐怕要失望了,你师尊的情史为零。” “真的?!”杜霰眼睛一亮。 这小子怎么没半点失望的神情?乔柏看他眼睛瞪得如此大,声音也扬得老高,不由补充:“你师尊,是不可能喜欢一个人的。” 杜霰顿时愕然:“为什么?” 乔柏道:“天界那些神仙每日打交道相处,千百年一过,不知道能生出多少风月情事,有过几任仙侣是再正常不过的。但你师尊不一样,他一千年里就有八百年在凡间游历,见过的人和事太多了,是不可能对谁产生感情的。” 杜霰垂下睫毛,掩住眼里落寞的神色。 等乔柏包好一个蒸糕后,他才抬头,固执地看着乔柏:“我还是不懂。” 乔柏“啧”了一声,道:“我这么说吧,他可以同情一个人,可以欣赏一个人,但不可能爱上一个人。” 杜霰陷入沉默,许久没有出声。 半晌,他不甘心似地开口:“那总有别人爱慕他吧。” 乔柏点头,揶揄道:“不过若是那位姑娘表白,他就要逃之夭夭了,哈哈哈哈!” 杜霰咬住嘴唇,眉头紧锁。 乔柏挥手示意他走开,搬起一笼屉蒸糕架在锅炉上,开始烧水。杜霰却一直杵着不走。 不知道沉思了多久,杜霰突然开口:“乔柏哥哥,那你有过喜欢的人么?” “有啊。”乔柏对着灶炉烧水,十分自然地回答,“我的厨艺还是她教的呢。” 杜霰问:“那她人呢?” “死了。”乔柏耸耸肩。 “为什么?”杜霰愣住。 乔柏禁不住笑起来:“什么为什么!凡人生老病死是常情,几十年一过,每个人都会死啊。” 杜霰的面色肉眼可见变得苍白,眼底竟升起水雾,追问:“但人总有轮回转世,你就没有想过去找她的来世么?” “找过呀。”乔柏拿起钳子,漫不经心道,“但总不能生生世世都去找她纠缠她吧,这样也不太礼貌,她可以选择自己爱谁,若不爱,也不能强求。” 说完,他将新柴架在旧炭之上,盯着灶里的火熊熊燃烧。 杜霰似乎遭到了很大的打击,喃喃道:“所以,对于你们神仙来说,与凡人相处的时间也才几十年,太短了,是吗?” 乔柏道:“是吧。” 杜霰又立刻道:“那等我死了,师尊会去找我的下一世吗?” 这小子想什么呢……等他死了,魂魄回归碧溪湾,继续当一颗小草,还想要有下一世? 想到这里,乔柏瞥了他一眼,无奈道:“别胡思乱想了,回去吧。” 杜霰惶惶起身,目光混沌,转身走出厨房。 “等等。”乔柏叫住他,从橱柜中拎出两坛酒,“这楚祈府上的离支仙,必定是整个闽越最好的,你师尊最喜欢喝这个,拿去给他吧。” . 南安城下了一场春雨。 闽越国靠海,春日里每每下过雨后总是忽冷忽热的,空气中闷着怎么也吹拂不干的水气,带着丝丝咸味。 叶遥不在房内,杜霰把两坛离支仙放在桌上后,独自在门前的回廊里坐着。他本想等叶遥回来,却忽然被黄裳拉着上南安城街上游玩,直到夜幕降临才回到楚祁府中。 经过桃花林时,林中传出异响。 小雨过后,落花满地。林中吊着两架高高的紫檀水晶灯,灯光倾泻而下,映出模糊的剪影。杜霰能依稀看得到一株桃树下摆着一张酒案,是前日叶遥亲自搬来的。 而此刻,酒案前似乎还伏着一个身影。 只是灯光透过层层枝桠已经十分微弱,那抹身影也是桃色的,且一动不动,乍一看并不真切。 犹豫片刻,杜霰抬脚走进桃花林,朝深处的酒案走去,随即闻到一阵浓郁的离支仙酒香。 沿着花径一路走,前方伏案的身影越来越清晰。也许是听到脚步声,那身影忽然动了,埋在臂窝里的头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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