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连星纬气极了,搬出应允来威胁应许,一两次还管用,次数一多,这小狼崽子完全记不住还有应允这一号人。 “那你拼死挣军功是为了什么?”连星纬把人脑袋都砸出血了,咬牙切齿地问。 应许也不在乎被血糊满脸,他理直气壮地回答:“因为我没事情做。” 连星纬嫌烫手似的,把这混球推搡到地面,命令他趴地上做俯卧撑,自己先面壁思过,琢磨着接下来用什么能管控住这件武器。 原本连星纬是准备和应许打好关系,慢慢取代掉应许心中应允的位置,把应许的使用权牢牢攥在手里——目前X物质的相关武器还没有到能绝对取代普通机甲的程度,更别提数值强度远超出普通机甲的神级机甲,要不是破空舰队存活下来的队员只有那五个叛徒,连星纬不至于当个光杆司令。 如今他还要提防柯柏等人的小动作,好在柯柏不完全算匹白眼狼,暂时没有率队公然叛逃,而是服从命令对抗虫族,给了连星纬一定时间,继续获取联邦高层的信任。 谁又知道这种平衡能保持多久呢?连星纬巴不得他的计划能加快进度,但又担心进度太快,会要了应许这傻子的小命,带傻子上战场真是种罪过! 理也理不出个头绪,连星纬只得转身抬手,令应许停了俯卧撑的惩罚,“你知道你错哪里了吗?”他疲惫地发问。 应许一骨碌地盘腿而坐,仰头回答:“不知道。” 可怜连星纬也才双十年华,恋爱都没谈过一场,就先带起了小孩子,他忍住叹息,与应许面对面坐下,“挣完军功后,你打算做什么?”他好声好气地问。 应许不假思索:“军功还有挣完的时候?” 如果不是应许眼神依旧单纯到痴傻的程度,连星纬都疑心他看透了自己的诡计,“当然啦,你的一生还长着呢,可不能一直耗费在战场上。” 应许沉默了,他大约在思考,仰头望着摇摇欲坠的天花板,额前还有个被磕出来的血洞,银灰色的发丝蓬松凌乱,黑底银边的制服被刚刚打滚裹上了灰尘,他也不知道打理,就这么乱糟糟地发呆,像只倔强的被人遗弃了的大狗。 “你又在说些我听不懂的话了。”应许慢吞吞地说。 随着他话音落下,天花板骤然下坠,他们同时召唤机甲,从被拦腰斩断的白塔里脱身而出。 和连星纬计划的一样,驻军团的“野生”团长果然没耐住性子,相信他们这俩联邦走狗清扫完太空领域的虫族舰队后,重伤难愈躲在物资短缺的白塔休养的烟雾弹,这会儿振臂一呼,召集驻军准备摧毁象征联邦军权的白塔,困死塔内的联邦走狗。 可能“野生”团长都想好了今后该卫星城的发展道路,即只需为本卫星城的存亡负责,从联邦的管控中独立,不再听从命令支援邻近其他卫星城。 该团长过于天真自我,难怪并未得到官方承认,目前还是“野生”,虽说官方任命的军官里未尝没有酒囊饭袋,但至少官方都客观尊重神级机甲的实力,不会像某些野人,自认为用人海战术能将连星纬和应许淹死。 有应许在半空大开大合地作掩护,连星纬迅速地锁定了团长的位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棍,当头一棒敲了下去,野生团长精神力等级颇高,操纵的还是天级机甲,连星纬怕一棍子打不死,又补了一棍子。 “我们可以早些处理掉他们,为什么你要等到他们打我们,你才决定动手?”应许发问,他问过许多类似的问题,然后转头就忘记。 连星纬就当哄小孩,耐着性子回答:“因为要等一个合理的时机,让你杀人没有负担。” 这话是假的,真话是连星纬需要一个理由向上级交代,如野人密谋害死真正的驻军团团长,还试图指挥驻军围攻他和应许,这是百分之百反叛联邦的证据,再看不惯他的高层,也会因此低头承认他的无辜和正确。 应许对此不置可否,估计多半没有听懂。 击杀野生团长,其他小喽啰作鸟雀四散,连星纬没让应许去追,只让应许把坠落到地面的团长尸骸和机甲遗骸收殓到一块,应许现在不怕死人身上的血,对待死人和死虫是同一个态度。 连星纬认为,这是应许为数不多的脑容量做的唯一一件好事。 * 连星纬继续挖空心思琢磨应许失去控制后的对策,而应许对此一无所知,他忽然有一天觉得自己浑身轻松了不少,可能那一天他在挥刀杀出虫族的包围圈,也可能那一天他隐蔽在白塔某间办公室的桌子底下,给当地的团长致命一刀,他不太记得了。 他似乎在那个记不住的某一天里,忘记了很重要的某件事,或是某个人。 应许的生活很忙碌,他没什么时间去捡拾自己丢失的记忆,与他脑波相连通的狻猊说,有些事情忘记了也好。 “重要的是你自己开心就好。”狻猊欢快地鼓舞他。 应许明明也很欢快,但听见狻猊这么说,他心情又突兀地沉重了下来,他不太相信狻猊,不过这机甲能听到他心里面的话,如果机甲不是好机甲,那他会不会很危险? 危险,什么是危险? 应许又一次被自己的智商带入了无尽疑问的洼地,他挣扎一会儿没挣扎出来,干脆就躺平了,连带着之前的疑惑和不信任都暂时一笔勾销,下一次再提起来,便下一次计较。 不过他师兄连星纬很计较,甚至为他时不时犯傻,对他动用私刑。 有点痛,有点流血,但还好,吃点儿苦药片就没事了。 应许搞不懂连星纬在想什么,连星纬比他更忙碌,要和陌生的人交际,要给应许发布任务,还要制定应许看不懂的计划,在应许眼里,他就是个炸毛的毛线团,看起来温温柔柔,但生起气来比巨大化的虫子还难打。 好在应许擅长放弃,搞不懂的事情,暂时也不去想。 杀虫,杀虫,赶路,杀虫。 杀人,杀人,赶路,杀虫。 杀虫的频率比杀人高,因为人是和他同种族的同胞,杀虫是为了保护人,杀人只杀坏掉的人。 连星纬总骂他傻、记不住事儿,但他认为他把杀虫和杀人这两件事捋清楚,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可能不是好机甲的狻猊还夸他聪明通透。 聪明,是个好词;通透,不知道是什么词。 “你现在有什么想要的吗,宁许?” 应许又一次被连星纬砸得头破血流,整个人疼得晕乎,还得听连星纬忽然发癫质问,连星纬是十万个为什么,每次问应许的问题都不重样。 “不知道,师兄……”应许疼得逼出来些眼泪,他手被连星纬绑了,没法抬起来擦眼泪,“我想不出来……” 应许的回答让连星纬抓着他的手劲都松了松,连星纬似乎有些不耐烦,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随后应许的头发被放开,他透过眼泪与糊过眼睫的血液,模糊地看见连星纬起身,往他小腹的方向踹了一脚,直接令他飞出去几米远。 可怕的人类……应许还打不过他,只能被他绑了蜷缩在地板上,像条四肢退化的虫子垂死挣扎。 不知道什么时候,连星纬才会放弃他那些十万个为什么,应许不想再挨打了,哪怕有药吃,身上也还是会痛,药也还是苦的。 这时候狻猊还会雪上加霜:“别怕啊,小许,忍一忍就过去了。”只象征性地安慰一下,给不出应许任何解决的办法。 应许把堵住喉咙的鲜血吐了出来,他稳住声音,几乎自暴自弃:“师兄,是我又做错了什么吗?” 他看不到连星纬的脸,只能看到连星纬凌厉的背影,犹如一把蓄势待发的长刀,应许用刀还算利落,可对一把无法掌控的刀,还是心生恐惧。 连星纬的回答也让他摸不着头脑,“跟你本人没太大关系,只是你太蠢了。” “对不起。”应许从善如流地道歉,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勉强翻身,面对着天花板,不被连星纬的背影划伤,“我尽量变聪明些,不会再蠢到你。” 这天花板是透明的,能看见蓝得发紫的天空,和天空上飞来飞去的“鸟人”——这是该卫星城的地面巡逻队,他们和太空领域的驻军是轮班制,该卫星城也和应许走过的很多前线卫星城不同,这座卫星城的防卫很妥当,不需要他和连星纬任何介入。 所以这会儿连星纬有空把应许关在休息的临时住所里,对他好一阵发疯,其力度远超于之前的每一次,应许都怀疑是不是给连星纬闲出病来了。 连星纬终于转过身,揪着他衣领把他整个人拎起来,再拍一拍他后背,解除了捆他身上的绳索机关。 “你收拾一下,然后就休息吧。”连星纬把绳索机关捏手心,别过了脸,“明天我们启程去下一处卫星城,在那里我们可能会见到你另外的师兄师姐。” 应许感觉,连星纬这么心烦,可能还真的不是因为他。 另外的师兄师姐,打人也会像连星纬这么凶吗? * “白长官,之前也是你同意过的,宁许现在只是联邦的武器,而不是应允先生的侄子应许,这才过去一年多,你就翻脸不认账了?” 连星纬还陷在可能要见到柯柏那叛徒的复杂情绪里,与他才认识一年并好几个月没联系的白舸竞却卡着这时间给他发来通讯,开口就是问他索要应许的探亲假期,还嫌他要处理的事情不够多吗? “明面上应许还是联邦的战士,拥有战士的一系列基本权益,其中就包括探亲假。”白舸竞不徐不疾,“虽然战士的探亲假视其负责的战区情况而定,但据我所知你们负责的战区目前已经情况稳定,你现在已经和应许到达他人负责的战区里,却还不肯放应许看望他唯一的亲人,这违背一名优秀指挥官的良心和专业素养。” “白长官玩得好一手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我的事业刚刚起步,你却跟我说什么他人负责的战区?”连星纬冷笑反怼,“我赶来他人的战区,目的为何你不清楚?难道你只需要我负责的战区助力,而不需要其他?”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连长官。”白舸竞平静地回答,“我只是认为你和应许都该适当地休整一段时间,有人告诉我,你在战斗间隙疑似霸凌虐待应许,这是我不想看到的,也是将来有可能会损耗你声名的丑事。” “当然我也没有十足的证据,提醒你一句适可而止,不说应许和我有一个月的同窗之谊,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小战士,也不应该被你如此对待。” 连星纬暗骂一句还是这些纨绔子弟有阴损招,竟然还能在势力范围外的卫星城找到监控摄像头,他心想以后只能隐秘些发泄了,面对白舸竞的警告,还是装模作样地回应:“我会好好反省检讨,不过放应许回去之前,我得带他先见到我的队友们。我队友们也惦记着他,不比你那同窗之谊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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